第238章 岑浩和烏達爾是一對難兄難弟
岑浩安排好蒙巴薩的餐廳,隻身一人開上拖車,把鐵皮房拉到烏干達烏達爾的家鄉。這一路上,他吃住都在駕駛室里,當他躺下時,懷裡總抱著槍。本來應該有人和他同行,相互照應不說,兩個人怎麼也能輪換著開車,以防疲勞駕駛,從蒙巴薩到坎帕拉少說也要走一周的時間。但餐廳里實在抽不出人手。
況且他並非毫不畏懼,離開蒙巴薩時,他也想鶯鶯可以早些回到蒙巴薩,照顧好孩子和餐廳的生意。現在港口越來越熱鬧了,來往的貨船,從卸貨、裝船到離港,總要花上四五天的時間。中國貨輪也越來越多了,中國船員們喜歡住在他們的酒店,因為可以品嘗正宗的粵菜。如果他們在市裡或者周邊遊玩,還會請岑浩做嚮導。店裡的生意自然好過以往,但人手也就越發緊張了。
蒙巴薩港,印度洋西海岸的一顆明珠。自古就是海上貿易的重鎮,直至今日,東非的許多內陸國家,都是經由這裡,完成他們的對外貿易。
烏達爾的家族一直經營魚鰾,都是岑浩在幫他做著香港的貿易,定期為他報單,發貨,結款。在認識岑浩之前,這些事都是烏達爾自己跑,就算他那時年輕,精力旺盛,但也是一種浪費。不過,岑浩認為烏達爾很有頭腦,他開著他的敞篷車,往返兩周的路,他只用一周就跑完了。
而且,每次經過的地方,他都有印象,為他後來參與鐵路建設做了鋪墊。蒙內鐵路最早由英國殖民者修建,如今已經因為設備陳舊而無法運營。這使得包括烏干達在內的內陸國家,經濟發展陷入困境,對外貿易時間加長,資金周轉不利,對於農業等投資更加謹慎。
貨物運輸變得困難重重,而且,東非許多地方野獸出沒,成年人都持有槍支,而且神槍手遍地,一旦人們進入貧病交加的境地,械鬥和搶劫等時有發生。讓岑浩覺得最傷腦筋的是,這裡的年輕人篤信巫術,這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他們很容易被洗腦,一些人會以宗教的形式向青年人灌輸,組織邪惡勢力,他們不是軍隊,但徵用的全是精壯勞力。這些被蠱惑的青年人往往還很堅貞,烏達爾的一個兄弟就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
每每想起烏達爾的弟弟烏扎托,岑浩都忍不住陣陣心痛。
烏扎托本來是老酋長很欣賞的兒子,他身材魁梧,個頭比烏達爾高出不少,老酋長曾有意培養他接任自己的權杖。但烏扎托生性好戰,不愛讀書。
老酋長只好讓烏達爾去四處求學,況且,烏達爾在興辦農業等方面的想法,都很對老酋長的心思。在烏達爾到國外求學期間,族中的事務都是由烏扎托協助老酋長打理的。他管理嚴格,為人兇狠,族人對他都十分懼怕。
其中一段時間,老酋長帶領一部分族人去坦尚尼亞參加鐵路建設,烏扎托更是在族中一手遮天。當然也有了不少支持者。可是自從烏扎托受到一個宗教的」佈道「,就開始痴迷。他本人去」參軍「,還不斷把他的那些擁護者往」軍隊「里拉。族裡留守在土地上的勞力越來越少,收成越來越差,部落出現餓死人的情況。
而烏扎托和那些年輕人相信的」軍隊「,卻是沒有武器,只靠」神靈「庇護。他們被引導,相信忠誠的身軀不會被」邪惡「的子彈穿透,上戰場時,紛紛昂首挺胸地赴死,以此表示對神的忠誠。據說,那樣的」戰鬥「發生過很多次,死了很多年輕男子。後來發現向他們」佈道「的人都在混亂中逃走了,方才猛醒。但跟著烏扎托一起逃回部落的年輕人所剩無幾。直到這時,老酋長才把繼任酋長的重任,完全放到了烏達爾身上。
烏達爾是在廣州讀書時與岑浩相識的,岑浩在廣州給過烏達爾不少幫助,兩人一起到過不少地方。岑浩喜歡遊歷那些有人文遺迹的地方,而烏達爾更喜歡探險之旅,喜歡與野生動物親密接觸。雖然兩人的經歷、見解不盡相同,但由於岑浩的與人為善,兩人一直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在多年的接觸中,岑浩深知烏達爾是個志向遠大的青年,而且智商很高。但他生長在大自然中,習慣冒險,對繁華都市並不是很願意融入。岑浩跟他去過魯文佐里,一起去追大猩猩,岑浩甚至覺得,烏達爾看那些猩猩的眼神充滿愛意,是比對人類的愛更高的愛。他也聽烏達爾跟他講過關於種群,現在想想,烏達爾不會是在用保護猩猩種群的理念,來維護、發展他的族群吧?否則,他為什麼要再娶。為什麼那麼痴迷性樹?
就是在魯文佐里的雨林中,當岑浩已經頭暈目眩的時候,烏達爾卻在他耳邊叨咕著:」部落要強大,就得有人。一個男人多娶幾個女人,而且娶不同族的女人,血脈才更強健。我覺得你們中國的皇帝就是這樣做的。而且皇帝還狩獵,我只是奇怪,穿著那麼重的衣服,狩獵不方便啊。「
在非洲原野上開車,你盡可以風馳電掣,但必須計算好時間和機油的儲備。岑浩雖然是老司機,但也不免緊張,唯恐哪一點疏漏,就把自己耽擱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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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開音響,聽著那節奏明快的非洲鼓聲,讓那節奏導引著自己。一面顛簸,一面飛速向前,使他的思考層面變淺。他不會停止思考,但一旦往深里想,他會走神。
他想著身後的鐵皮房裡都裝了什麼,沿途還可以買些什麼給烏達爾帶過去。但也不可以超重,超重會影響車行的速度。飲用水當然是最需要的,他想在坎帕拉停留時,要多買一些。
烏達爾說,打井讓他很費心思,那些重金邀請的技術人員,嫌棄他的族人們不會說英語,無法溝通,基本上幫不上什麼忙。再就是來了兩次都沒打出水,雙方都很尷尬。岑浩熟悉在蒙巴薩的技術人員,應該會為烏達爾他們找到清潔水源,而且能打出有水的井,不會丟下一堆窟窿就揚長而去。
岑浩想著搖搖頭,」也不知這哥們兒從哪兒找的技術人員,一定是被騙了。「他自言自語道。在駕駛室里基本保持一個姿勢,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換了誰都會寂寞。
岑浩當然知道,水、電是可以改變東非生活狀況的關鍵,在援非計劃中,這些屬於基礎設施,但國家對口援助,都是重大項目,程序也是從大到小,重點也會先放在與外界交流上。比如鐵路,公路,機場等。像烏達爾他們那些偏遠地區的農村,往往靠民間交流得到援助的機會更多些。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想到麗麗。聽妻子鶯鶯說,麗麗可有想法了,想開發旅遊。他想,這倒是不難,從坎帕拉到烏達爾鄉下,有一輛麵包車就解決了,但就是只能靠天吃飯,那邊的路況太差,一下雨就是爛泥塘,車不拋錨才怪。
基礎設施有了,才邁得發展的步子。才有希望改變生活方式,比如學會講衛生。這裡最怕的就是飢餓和疾病。
他記得鶯鶯曾讓麗麗用紙巾擦手,妻子在中醫治療上有一套,但對於防疫,中醫沒有西醫擅長。聽鶯鶯說,烏達爾曾經因為手抓飯跟麗麗發火,唉,這傢伙也挺倔的。現在當了酋長更不得了了。他覺得麗麗不容易。
如果不是麗麗嫁給了烏達爾,岑浩是不會去思考烏達爾的婚姻的。現在,他以兄弟的身份,不斷向烏達爾請教,越發感覺,他這個酋長的世界,事實上與麗麗格格不入。他多娶,是為了廣種薄收,使自己的族群保持旺盛的生命力,這不止是他自己的要求,其實是部落全體人的期待。他當然理解,烏達爾為了族群強盛做著努力,也可以叫做犧牲。
但一想到麗麗,他不由得心痛。甚至覺得,自己當初在內羅畢請麗麗吃飯時,就應該阻止她和烏達爾結婚。想想他死命地按了一下方向盤的正中,他的手長時間地按住那個圓心,刺耳的鳴笛一路狂瀉。似乎聲音也會染上風塵,他的車窗玻璃上覆蓋了一層沙,他捨不得用水沖。只能停車。
就像鶯鶯說的,蔣麗是一個勇敢的女子,我們現在只能儘可能地幫助她。岑浩邊用布擦著玻璃,邊思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