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石脂水
兵部積攢的公文很多。
顏白第一天上班就覺得腦袋大。
本以為這些都是兵部尚書李績的事情,問了一圈后才知道李績已經離開了。
成了自己的事情。
跟著李績離開的人還挺多。
有江夏郡王李道宗,左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營州都督張儉。
他們各領所部兵去了薛延陀。
顏白看著公文知道薛延陀完了。
薛延陀要滅國了,這個部族要沒了。
這個統治著東室韋,西金山,南突厥,北瀚海浩大土地的部族要完了。
可能是為了防止薛延陀過林海逃竄到高句麗。
皇帝同意了以許敬宗為首的群臣的建議,接受了「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十六字方針。
派偏師進襲騷擾,斷絕商道,控制海運。
輪番騷擾其邊境,使高句麗人疲於奔命,耽誤農時。
牛進達成了大總管,專門負責這個事情。
薛之劫成了他帳下的偏將,以卑沙城為據點,借新羅之兵控制百濟。
最終目的就是圖謀倭奴之國。
能打的將軍都在外面,兵部尚書都走了,顏白一下子成了兵部官位最大的那個人。
無尚書之責,卻行尚書之權力。
輕輕地一聲咳嗽都能嚇得眾人戰戰兢兢。
看了一會兒公文,批了幾個字后顏白就覺得有些困了,心靜不下來不說,眼皮子還一直在打架。
「春困,秋乏,夏打盹……」
就在顏白準備眯一會兒的時候……
剪刀來了。
看著笑眯眯的剪刀,顏白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自己這麼一個熱愛工作的人,剛準備眯一會兒養足精神,耽誤事的人就來了。
這不是影響自己的工作狀態么?
剪刀來了,那就是皇帝要找自己說話了,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也就是說明顏白要進宮面聖了。
厚厚的官服穿上,走到太極殿前已經是一身的臭汗。
李二今日應該不忙,穿的比較簡單和隨意,見了身穿紫袍的顏白他笑著點了點頭。
年輕就是好,穿什麼都好看。
揮揮手,一群甲士搬來了一個特大號的木桶。
「這是你讓席君買做的事情,為了這東西,他在西域把吐蕃人當作牛馬,已經惹御史彈劾了很多次!」
李二拍了拍手:「別杵著了,過來看看吧。
朕不明白這東西為什麼讓你如此上心,為了運回這些東西,朕也被馬周說了,他說朕玩物喪志,率性而為!」
顏白聞言頓時來了精神,興緻勃勃的打開了木桶。
看著大桶裡面那黑漆漆的石脂水深深吸了一口氣。
顏白的笑突然僵硬。
娘的,怎麼有股臭雞蛋的味道。
李二站的遠遠的,他早就聞到了臭味。
所以他沒有選擇把這東西放到大殿內,而是安置在大殿外。
真的太臭了。
「別愣著了,讓朕看看吧,免得朕辛苦一生,到了晚年落下一個玩物喪志之名,成了一個昏君。」
顏白也不廢話,跟剪刀耳語一番,剪刀聽完后就慌忙跑開。
片刻之後一群太監抬著少府監蒸酒提純的那套傢伙走來。
顏白根本不知道怎麼做,就知道汽油是要提純出來的。
因為兒時見過村子的老人都是這麼做的。
(ps:延安在97和98年的時候有老人這麼做)
但這時候顏白不能說自己不會,硬著頭皮道:
「蒸,冷凝,冷凝后的東西留下,那就是這個東西的本質。」
時香被點燃,一群內侍在大熱天里開始烤火。
李二和顏白站在陰涼處,兩人默默的看著。
一個滿心的期待,一個則是七上八下。
一炷香,兩炷香……
冷凝的鐵管開始有了滴答滴答聲。
聞著那熟悉的氣味,顏白鬆了一口氣。
約莫一個時辰后,滴答聲頻率越來越慢,直至消失。
顏白瞅著半罐子的汽油,又深吸一口氣,滿臉的陶醉。
李二好奇的聞了一下,皺起了眉頭。
這顏白是什麼毛病,如此難聞的味道他還深深的吸,不會是鼻子在遼東凍壞了吧!
「就這?」
顏白左看右看,大殿前空蕩蕩的,就一棵柳樹在賣弄風騷。
想當年,自己就是在這裡被罰站的,顏白笑了笑道:
「陛下,臣看過了,荷花池邊上的這棵柳樹有點丑,要不拿它當作實驗對象?」
見李二有些猶豫,顏白趕緊道:「陛下要是覺得不好,咱們出宮去試驗也是可以的!」
李二想看顏白葫蘆裡面到底賣的是什麼葯。
看了看掛在天上的驕陽,他實在懶得動彈想都沒有直接道:
「准了!」
顏白大喜,雙手一揮:「火來!」
顏白的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宮裡僕役不能隨身帶火,這是規定。
所有大殿都是木質結構,掌宮燈的都是專屬人員在負責。
一旦火勢起,一燒就是一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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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掌燈人員不能攜帶火種,目的就是為了防止走水。
不然有人偷偷放火,你能查的出來是誰?
「剪刀你去大殿內取去!」
剪刀慌忙跑了出去。
這麼熱的天,剪刀一會兒跑少府,一會兒又跑太極殿,身上的衣衫都貼身了,勾勒出他那健美先生般的身材。
這傢伙的身子真好,看著就讓人流口水。
顏白可是聽說天還沒亮他就起床了,然後變掌為爪一上一下地抓取小口大肚瓶,打磨氣力。
小口大肚瓶裡面裝的是細沙和水,一個瓶子大約五十來斤。
比李二還大八歲的他,能不間斷的來五十多下。
建安城一戰,這傢伙可不是如今笑嘻嘻人畜無害的模樣。
剪刀來了,火也來了。
顏白把汽油倒在柳樹上,火一點,火焰騰空而起。
李二抱著手站在顏白身後,看著火勢撇撇嘴道:
「這個和宮內點的膏油燈也沒有多大的區別嘛!」
顏白一愣,索性把手裡的罐子扔了過去。
原先是火焰,現在是大火,大火發出呼嘯聲,騰騰的往柳樹高處竄。
好好的一棵柳樹被燒得噼里吧啦響,火焰冒著藍光,越來越大.......
「陛下,請下令滅火!」
李二覺得沒意思,他覺得馬周說的對,覺得顏白有些大張旗鼓了。
這東西不錯,但從西域運回來卻是不值得。
李二擺擺手道:「滅火吧!」
荷花池有水,宮裡防止走火時的水桶一直都在。
不然好好的一個大殿前為什麼非要建一個水池子,水池子還連接著活水?
匠人在建造大殿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一天。
一旦大殿走水,這荷花池的水就能快速的派上用場。
一口氣還沒喘勻的剪刀開始吩咐內侍滅火!
此刻,顏白嘴角的笑越來越好看了。
一桶水澆了上去,內侍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火勢突然變得更大了。
水往哪裡走,火就往哪裡走,空無一物的石磚都在冒火。
柳樹轟的一聲倒在了水池裡,荷花池開始著火。
才露尖尖角的小荷,清脆的荷葉,荷葉桿一瞬間都在著火。
火勢越來越大,剪刀的嗓門也越來越大,守衛也驚動了,守宮門的騰遠都沖了進來
「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
隨著呼喊,一群的內侍提著水桶沖了出來。
一桶桶的水澆下去,火更大了。
剪刀帶著皇帝開始往後退,他擔憂的看著身後,不遠處就是太極殿啊。
水池的傻子魚開始翻白,一群群的,紅肚子,白肚子,彩色的肚子露出了水面。
顏白嘿嘿的笑著。
像個傻子一樣。
李二咬著牙,他心疼這些彩魚。
這些魚可是養了好些年,來自天南地北,能活著到長安已經是一件難事。
前些日子聽玄奘講佛法的時候,他都說這些魚有大功德,實屬難得。
是啊,沒功德的全部死在了路上。
如今都完了……
李二沖著顏白怒喝道:「顏白你還在笑,你看你乾的好事!!」
「陛下,您要這麼說臣回去就上諫言了,臣這是遵旨而行,聖人有言,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臣……」
李二要被顏白的啰嗦煩死了,深吸一口氣道:「顏白聽旨意!」
「臣在!」
「滅火!」
「陛下,這岸邊的火用沙子或者土鋪上去就能滅,可這水裡的火臣無能無力,只能等它燒完,自己就滅了!」
不用李二吩咐,剪刀已經開始指揮眾人滅火了。
一群群內侍開始挖土,然後把土蓋在火苗上。
很快荷花池邊上的火沒了,可是荷花池的火還在燒。
荷葉一下子都蔫吧了。
望著漆黑的欄杆,李二憤怒的一甩衣袖。
顏白也看著漆黑的欄杆,他知道皇帝生氣了。
可他一點都不怕。
「陛下,你說咱們今後打仗,要是把這扔到敵人的城牆上,你說敵人是降還是不降?」
李二一愣,嘴角的笑意有些綳不住,他好像懂了顏白的意思。
「顏白跟我進殿,剪刀你統計一下,剛才那十多人升三級,今後去少府監當值,無故不得出宮!」
皇帝走後,荷花池的火還在燒。
東一塊,西一塊,像遼東城河邊京觀上的鬼火一樣。
剪刀看著剛才幫忙提純石脂水的一群內侍笑道:
「諸位,真是恭喜你們了,去了舒服的少府監,今後要記住,還是得管住嘴,今日之事爛在心裡!」
「喏!」
沒有人知道,剛才的十一人今後的一輩子都只能呆在少府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