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惡霸

「小乞丐！你手上的食物現在是我的，聽到沒有？！」

隨著婦人一道狠厲的呵斥聲響起，穆溪雲的脖頸貼上了把冰涼的刀。

她身形微頓，慌慌張張的起身，語聲驚慌的求饒：「好，您別殺我，都是您的。」

說著話，她轉過身來。

冰冷的刀刃一直緊貼著她纖細的脖頸。

陽光透過清晨的薄霧，穿過萎靡的枝葉，灑下斑斑點點的灰色晨光，落在同樣出來覓食的劫犯身上。

想勒索她的是一個面頰凹陷，骨架粗壯的中年婦人，此刻正貪婪的看著她手上被箭矢貫穿的雞。

旋即視線轉開，開始用打量貨物的目光看穆溪雲。

婦人捏緊手中刀柄，心下閃過滿意與慶幸。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臉髒兮兮的，面容咋看不顯。

可她小臉巴掌大，鼻子小巧挺立，一雙漂亮的小鹿眼清純無辜，讓人一看就心生保護欲。

尤其是她此時淚盈於眼，更顯嬌柔無助，叫人保護欲更盛，恨不得將她按入懷中好好哄勸一番。

真是個下賤的騷狐狸！

粗壯婦人眼中閃過嫉妒與厭惡，旋即又笑開。

這樣的貨色，在風月場所才能賣個好價錢。

那些變態男人，最愛這一款……

看來自己未來一個月的口糧都有保障了。

嗯，不止。

她審視著穆溪雲身上的裝束。

這袋箭矢用木頭製成，看著粗陋，應是自己打造的。

身上這件打滿補丁的灰色粗布衣，看著寒磣，但這個世道，誰都吃不起飯，能有一衣遮身，已算體面。

應該也能賣幾個錢。

自己的口糧，應該能再多個三五天。

沒想到剛在東安城落腳，就碰到了這樣的好事。

婦人喜滋滋的想著，臉上卻滿是狠戾之色：「趕緊把雞給我！」

「好，您別殺我。」穆溪雲眼淚簌簌而落，「我這就給您。」

她捧著被箭矢貫穿的雞，身子忍不住顫抖，急急上前就要遞給婦人。

不想因為太過害怕緊張，左腳絆住右腳，一個趔趄撲向婦人。

蠢貨，走個路都能摔倒，膽子小成這樣，真沒用！

粗壯婦人唇角浮現絲輕蔑的弧度，側身便要閃開。

不想……

撲哧——

身子還沒挪動，婦人便覺心口一涼。

她腦子空白了一瞬，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去。

正好對上從她懷裡抬起頭的穆溪雲。

小姑娘眼角還掛著柔弱無助的淚珠兒，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插中婦人心口的，是那支插在雞身上的箭矢。

誰能想到她會用這玩意兒殺人？

婦人不甘又憤怒，語聲崩潰：「你，你……」

如此狡猾！

還有，力氣怎麼會這麼大，如此近的距離，怎麼能將粗陋的箭矢插的進自己的胸口？

這個小賤人，根本就不是柔弱無助膽子小如針眼的小白花，而是個狡詐陰險心黑手狠力氣驚人的活閻王！

婦人心中如何想，穆溪雲並不在意。

她反手抽出箭矢，連帶著那隻雞收回自己的懷中。

哐當——

粗壯婦人再也握不住長刀，身子軟軟倒下，震驚與不甘的雙眼漸漸失去神采。

穆溪雲彎腰在婦人身上摸了摸，沒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皺了皺眉。

旋即撿起掉落在地的長刀，拿起在手中掂了掂，微微點頭。

似是滿意。

她跨過婦人，徑直離開。

噠噠噠——

腳步聲漸遠。

自始至終，穆溪雲臉上都沒有成功反殺婦人後的沾沾自喜，好似早就預料到此結果。

她身上，有的是平靜，有的是面對危機時的從容和把控！

力氣大，外表迷惑人，機智果敢，情緒穩定。

沒用的是誰？蠢貨又是誰？

漸行漸遠的嬌小身影，似乎給了她答案。

粗壯婦人不甘心的閉上了雙眼。

回到窩棚，她利落的給雞拔毛，將其大卸八塊，扔進鍋中。

等待食物煮熟的時候，她拿起牆角的沙袋，進行力量訓練。

吃飽喝足后，穆溪雲重新背好箭袋，拿起彎弓，鎖上窩棚門，拐出棚戶區的巷子。

她將三個靶子掛在當頭一戶人家的牆壁上，開始練習箭術。

如今世道生活困苦，生活在底層的人，想要獲取些食物，都得冒著生命危險去無人區。

她和母親相依為命，每天的食物來源基本都是母親外出所得。

像今早意外的收穫，實屬驚喜。

她們居住的棚戶區，半個月後又要交租金。

她必須要增強身體素質，減輕母親壓力，增加兩人活下去的幾率。

剛練到第六百六十六箭，不遠處便傳來一道尖細男聲。

「小妞，看過來……喂，練箭那個，我陳哥喊你，沒聽到嗎？」

有些惹人煩。

穆溪雲皺了皺眉，沒理會。

她時間寶貴。

拿起身後箭袋中的三支箭羽，搭弓，拉弦，手指一松。

咻——砰！

穆溪雲眨眼，抬手擦去眼角的汗水，正想細細看看，這次能否三箭俱中靶心。

嘩啦——

還未看清，她便覺一團涼水兜頭砸下，身體不受控制向側邊踉蹌，摔坐在地。

穆溪雲猛地扭頭，看向水源來處。

十步開外，站著兩個男人。

一個是肌肉虯結的中年壯漢，還擺著施法的手勢，明顯水球是他丟的。

這是一個邁入練氣境的修士。

至於是什麼修為，穆溪雲不清楚，因為她都還只是個普通人。

但瞧他能施展出術法，就是至少練氣三層的水平。

這樣的修為，在她所處的棚戶區中，是可以橫著走的存在。

穆溪雲心下發沉，目光移向壯漢身旁的青年。

他身材矮瘦，尖嘴猴腮，大概剛才那句輕佻喊她小妞的話，出自他口。

「箭法很好啊，全部命中……」矮瘦青年率先朝她走來，笑著道：「我陳哥很欣賞你，可惜沒料到你是個耳聾的，就換個方式跟你打招呼咯。」

高壯男子收回手勢，眯著眼打量穆溪雲，唇角浮現出抹猥瑣的笑，一巴掌拍矮瘦青年：「怎麼跟你小嫂子說話的？！」

之前這位小妞衣衫破舊暗沉，臉上灰撲撲的看不太清楚模樣，但瞅著側臉高低起伏，猜是個標誌的。

沒想到潑她一臉，露出真容，還真是……驚喜啊。

「是，是小弟的錯。」矮瘦青年一臉懊惱，又獻殷勤，「陳哥，小嫂子摔倒了，我幫您扶起來。」

說著蹬蹬就往穆溪雲這邊跑。

被叫做陳哥的壯漢對著矮瘦青年腦袋又是一巴掌：「放開你的咸豬手，想占你小嫂子便宜是不？！」

矮瘦青年被拍的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

悻悻然站在原地，訕笑道：「我錯了。」

說著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臉上。

臉上立即腫起來。

居然絲毫沒有手軟。

看來這個壯漢是個狠辣之人，對自己的小弟也這麼狠。

他倆旁若無人唱雙簧，完全沒有將她看在眼裡。

可謂是輕視她輕視到了極點。

穆溪雲垂下眼皮，掩去眼中的情緒，撐地站起身來，將手中的弓箭插回身後。

壯漢並未回矮瘦青年的話，而是用充滿侵略性的眼光盯著穆溪雲，上下來回掃射。

仿似在看一塊非常滿意的豬肉，頻頻點頭：「不錯，身材曼妙，是我喜歡的……」

與此同時，周圍探頭探腦看熱鬧的鄰居們，也倒吸著涼氣。

「嘖嘖，我瞧小雲平日灰頭土臉的，沒想到洗乾淨，這麼漂亮。」

「還有那身段，平時破衣爛衫，又寬大，若不是陳哥潑她一身，壓根就看不出來，她身段如此好。」

「這小腰，若握在手掌中，嘖嘖，定然細軟滑嫩吧！」

「看著就是人間尤物啊……哎，早知道我就先下手，都怪這小娘們太會藏……我看她那清純無辜的眼神，還以為是個小朋友呢……」

「……」

猥瑣的笑容肆意繞轉在棚戶區上方，平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棚戶鄰居們，絲毫沒有要顧及她感受的意思。

獲取食物都要拼盡全力的時代，沒有人會在乎自己乃至他人的尊嚴。

此刻的穆溪雲真的成了案板上的豬肉，接受來往之人的打量，評估，討論，買賣，甚至是……搶奪。

環繞著的惡意，對任何一個即將滿十五歲的小姑娘來說，都是非常屈辱的。

穆溪雲臉上並沒有什麼不適的神色。

她眨了眨無辜清純的小鹿眼，笑的明媚：「陳哥，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