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登堂入室
老侯爺道:「虧我年輕時還覺得你明艷大方,而今瞧著你滿嘴胡話,渾身戾氣,而安然優雅恬靜,不爭不搶,兩相比較,高下立見。」
老夫人淡淡道:「別人家的夫君、孩子、院子都占上了,還叫不爭不搶?
當年你指天劃地,急得臉紅脖子粗地和我說只把田安然當妹妹時,我還以為你是有十分赤誠的。
現在看來不過是慣會撒謊。」
聽了這話,老侯爺那臉色十分難看。
就在這時,幾個年輕高大的身影步入花廳,正是長子容懷山的三個兒子,嫡出的老大容雲岳和老二容雲峰攜著媳婦,還未娶妻的庶出的老三容越祺。
長孫容雲岳不僅帶著媳婦,還帶著自己的女兒容月華。這六個人一進來,老夫人的心裡稍感踏實,常言道隔代親,這三個孫兒,和目前長房唯一的第四代曾孫女都是她最為疼愛的,為了他們……
「曾祖母!」曾孫女容月華嬌俏的聲音響起,容老夫人下意識就想答應。
卻見那身影花蝴蝶一般撲進了田安然的懷裡。
然後,容老夫人驚訝的看到三個孫兒,孫媳婦,全都坐在了容若知和田安然的身邊。
他們那邊滿滿騰騰坐了十個人,自己身邊空空蕩蕩。
她看著三個孫兒喊著「祖父、祖母」,又與長子長媳見禮,「父親、母親」連聲響起。
僅僅隔著一張桌子,卻像隔著天塹,所有的天倫之樂與親情,熱鬧與歡樂欣喜都是他們的,自己就像一個來做客的外人。
終於落座之後,長房長孫容雲岳倒像是突然注意到了對面的容老夫人,只是一開口就帶著責怪:「祖母,祖父已是花甲之齡,與情竇初開時的戀人能有機會在一起,彌補平生遺憾,一償夙願,正是美事一樁。
我們兒孫輩都是祝福,您也該大度些。」
容老夫人平靜地問道:「所以你要幫你祖父納妾?」
長房的老二容雲峰道:「祖母何必這樣折辱別人呢?
都是六十歲的人了,捏酸吃醋可不好看也不可愛了,讓人高高興興搬進來,有這麼難么?
女人善妒真可怕,六十了還嚴防死守的不消停。」
容老夫人語氣依然淡淡的:「所以你是覺得屈著你祖父了?」
老侯爺似乎心情好轉,說道:「不用對每個孩子都劍拔弩張的。
我也不能屈著安然,讓她當妾。她是我這輩子放在心上的女人,以後她住在侯府,孩子們喚安然為母親、祖母、曾祖母就好。」
又對著長媳道:「這頓飯吃完,你就把所有下人召集起來,讓安然都見一見,她若挑中了誰,就派去梅園侍候。
以後安然的月例按侯府老夫人的標準,多一點,再加十兩吧,安然初到,添置點零碎小東西也方便些。」
容老夫人的月例是四十兩,長媳每月二十兩,孫媳婦是十兩,長子的妾室一個月二兩,府里的一等丫頭一個月一兩,二等丫頭一吊錢,三等丫頭五百文。
而老侯爺一句話,這個連妾都不算的女人,每個月拿五十兩的月例,比容老夫人還多十兩。
容老夫人依然平靜,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既是按老夫人的標準,我如今是這外面人人喊一聲的侯府老夫人,我的標準是四十兩,婆母當年也拿四十兩的月例。
不過按府里的舊例,當初老太爺有一寵妾,其實也不是妾,聽婆母一邊哭一邊說過,那是沒過明路的。
那女人一個月就拿五十兩,可兩年後又被老太爺攆了出去了,這女人又哭又鬧,老太爺更煩了,直接賣去了勾欄。
如今老侯爺照著自己父親的舊例來,是照著自己父親的標準為自己也找個樂子?」
老侯爺那臉色難看極了。
容老夫人看著曾孫女容月華,自己無比疼愛她,每次她來自己院子,喜歡什麼要什麼無不應允,自己甚至把體己中最好的一部分首飾、田地、鋪子和銀票都裝在一個大匣子里,也是要留給她的。
可她剛才喊田安然「曾祖母」,往田安然懷裡撲……應該不是第一次見了。
這兩個孫子昨天還從自己院子拿了上好的四塊徽墨、兩方端硯,三套狼毫筆,這也罷了,那王升的真跡帖子也拿走了,今天就對自己視若無睹,一口一個自己善妒,自己應該大度。
田安然一直躲在男人身旁,由他為自己出頭,聽他因為自己與妻子吵架,享受著這份寵愛和維護。
如今見老侯爺的臉色不好,便開口道:「容姐姐,是不是我住梅園讓你不開心了?其實本來我是想住在外面,不必搬進來的。
是若知說,就要大大方方把我領進門,又沒什麼不能見人,還說要分享我們的喜悅給家人,我才同意的。
其實我來,也是為容姐姐考慮,畢竟若知和我如果住在外面,你大概一年到頭也見不上他一面了。
我願意搬進來,若知說因著我的這份善良,他保證兩三個月去你那坐坐的。
看來我為姐姐考慮的這份心倒是多餘了。」
容老夫人道:「六十多歲了還有這份心思倒也是難得。
你比我還大三歲,喊我身邊張嬤嬤一聲姐姐倒還是可的。」
坐在身後凳几上的張嬤嬤道:「奴婢可不敢有這樣的妹子,無媒無聘上趕著美美的當個外室,我爹非氣得從棺材里出來,打斷她的腿!」
容老夫人還是淡淡地:「田老太太對這些規矩一無所知么?不是在侯爺府上當過伴讀么?」
六十多歲的田安然對著容若知似乎帶著哭音:「若知,我……」
容若知喝斥妻子道:「夠了。」
容老夫人正被田老太太發出的聲音弄得一身雞皮疙瘩。
就聽大兒子容懷山不滿地對容老太太道:「母親,你也太厲害了些,何苦戳人痛處呢?
娘親從小習舞,別的東西學得少,雖說是姑姑的伴讀,其實琴棋書畫禮儀這些課程,她既無琴也無文房四寶,都沒辦法練,只是干看著。
禮儀這些,是一個老師對一個學生手把手的教,人家教的都是姑母,那些教習嬤嬤收一份的錢並不願意教兩個人,基本把娘親關在門外。」
容老太太看容懷山一眼,慢言輕聲道:「娘親?你喚她娘親?她的事你好像知道不少,你們常常見面?」一聽這話,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對。
容老夫人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所以你是埋怨你那去世的祖母,捨不得花錢培養一個想攀高枝的外人?」
容若知扯開話題道:「以後我會教的。」
容老夫人點點頭:「那你上點心,畢竟六十多了,學起來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