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大夢歸離29

緝妖司內，一串歡聲笑語傳來，清風悄悄探過頭去，差點被快速跑來的白玖闖個滿懷。

「小玖，你給我站住！」

英磊笑著追上來，速度控制的剛好，就在即將追上白玖，卻又差一步之遙的距離，兩人在正廳內跑來跑去。

恰好此時裴思婧從外面走來，白玖忙躲在裴思婧身後，英磊去追，兩人圍著裴思婧便開始了躲貓貓。

文瀟敏銳的察覺到裴思婧的情緒不對，上前來制止玩鬧的白玖和英磊，拉著裴思婧邊走邊說道，「怎麼了，我看你情緒不太對？」

兩人落坐在案幾處，裴思婧看著文瀟滿是信任的目光，僅是遲疑了一瞬，便將一個案宗拿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案宗？」文瀟拿起案宗打開，入目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個名字裴思恆。

裴思恆？裴思婧？

「裴思恆是？」

裴思婧手指微微彎曲抓緊身上的衣服，那雙滿是堅毅的目光罕見的帶著一絲脆弱和悲傷。

「這是我弟弟，他犯了錯，被我一箭殺了。」裴思婧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語氣帶著一絲懷疑。「可我昨天上午在天都看到他了，」

此時文瀟已經將案宗看了一遍，對於裴思恆所犯案件已經有所了解，裴思婧射殺裴思恆作為公職來說是對的，可在她心中，那是她的親弟弟，親手射殺，一時肯定無法接受，看來這就是她從崇武營離開的原因了。

文瀟拉起裴思婧緊握衣衫的手，關心道，「裴姐姐，需要我幫忙嗎？」

裴思婧微微點頭，片刻后又說道，「我很確定我弟弟已經死了。」

「那現在你昨天看到的那個？」文瀟疑惑問道。「裴姐姐，那裴弟弟的屍體最後是怎麼處理的？」

裴思婧聞言低下頭，聲音略有些哽咽，「按照崇武營一貫處理方式，和其他妖獸屍體一同焚燒了。」

「昨日我是在大街上遇到的他，他……」

裴思婧眉頭皺著，目光困惑。

·（昨日上午）

天都城內，熱鬧的集市上人來人往，裴思婧從緝妖司出來后便準備回家。

抬眼看去，眾人皆是狐朋狐友，結伴同行，唯有自己，附身一身，穿行在熱鬧的街頭。

「姑娘，看看這個吧。」街邊的小攤販叫住裴思婧，示意對方看自己攤子上的髮帶。

裴思婧垂眸，各式各樣的男士髮帶，與我無用，又叫我做什麼？

裴思婧轉身便走，眼神一晃，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黑色的斗篷，熟悉的背影令裴思婧下意識的就追了上去。

一連跟了兩條街，裴思婧這才注意到對方身邊還跟著另外一個人，準確來說，是那個很像是弟弟的人跟著那個女人。

青蕪好奇的看著裴思恆，這眉頭皺的，這眼神委屈的，嘖嘖嘖……

「後面那位跟了我們兩條街的人，你認識？」

裴思恆低眼垂眸，語氣冷硬，「一個不相干的人。」

青蕪聞言輕笑，饒有興趣的用餘光去看那位女子，衣著利落整齊，身後背著一把弓箭，面色冷峻，是青蕪喜歡的性格。

只是裴思恆這般口是心非，看來這位女子很重要，閑來無事的青蕪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既然是不相干還跟蹤我，我這就去殺了她。」

說話間，青蕪便有了動作，裴思恆這才急了。

「別殺她，」裴思恆回頭看了對方一眼，目光中是青蕪不能理解的沉默和失落。

「她是我姐姐。」

青蕪見他滿臉悲傷的隔著人群和那女子遙遙相望，不禁問道，「那你不是和她打個招呼嗎？」

「不去了，何必……」裴思恆嘴唇緊抿，對於是否要和裴思婧見面很是猶豫。

「隨你，我先走了。」青蕪無所謂的收回目光，正欲離去，就見這姐弟倆還遙遙深情對望。

人類的情感，真是讓妖捉摸不透。

青蕪走進拐角，化作一抹流光飛向遠方。

裴思婧盯著對方看了許久，很是確認那人就是自己的親弟弟，裴思恆，可當初，就在那個夜晚，明明就是自己將他射殺箭下，如今又怎麼可能會起死回生？

裴思婧不理解，右手緊緊抓著背著弓箭的箭袋，躊躇著不敢上前，怕弟弟怨恨自己當初的不留情面，又怕自己會再次將手中的弓箭指向對方。

可此時此刻，裴思婧更想問清楚他為何能起死回生，更想問一問那天晚上他未說完的話究竟是什麼。

裴思恆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姐姐，對於她心中所想一清二楚，姐姐，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

或者，請你假裝沒有看到我。

·（昨日夜晚）

夜幕降臨，今日的夜色說不上好，月亮被雲朵遮住了大半，天上的星星稀少，唯有少許的月光和星光灑落人間。

裴思婧點燃了蠟燭，此刻正坐在案幾前觀看著案宗，這是裴思恆的案宗，在今日在街市上看到過他之後，裴思婧就用手中的緝妖司令牌將這份案宗暫時提了出來。

裴思婧一字一句的看著上面的內容，對於這寥寥數字卻寫滿了弟弟一生的結局，裴思婧不知自己所做的這一切是對還是錯？

自己辛苦練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為了保護弟弟，可用來保護弟弟的本領最終卻將弟弟射殺。

可裴思恆變成了妖，他殺了人。

裴思婧盯著案宗反覆看了無數遍，蠟燭已經燃燒過半，昏昏沉沉的裴思婧不知不覺間已經陷入了夢鄉。

在夢境之中，弟弟還是那個乖巧，聽話的弟弟，每日里會在家等著姐姐回來，兩人會一起逛街，一起玩耍。

夜風微涼，從大開的窗戶吹進來，一件披風被輕輕的搭在裴思婧的背上。

裴思恆低垂著眸光，認真的看著面前的人，姐姐，好久不見。

裴思恆看到案几上的案宗，心中有一股衝動，很想將裴思婧喊醒，問一問她，對於那一天的事情，她究竟有沒有後悔過。

不過，姐姐，你應該是後悔了吧？

一抹笑意爬上嘴角，裴思恆小心翼翼的將垂落下來的髮絲輕輕的撫到裴思婧的耳後，恨也好，恨比愛長久。

好姐姐，我就要你永永遠遠的記住我，記住我這個弟弟，再也不能忘記。

其他的任何弟弟都不能超過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任何弟弟都不行。

裴思恆嘴角帶笑，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手上的動作溫柔，輕手輕腳的將案宗整理好放在案幾一角。

天色將曉，隱約間能夠聽到一二聲公雞打鳴的聲音，裴思恆扭頭看了一眼天色，馬上就要姐姐練箭的時間了，下一秒，裴思恆的身影消失在房間中。

片刻后，裴思婧睜開眼睛，昨夜忘記關上的窗戶一同往常已經關上，案几上也同樣被整理乾淨，還有身上的披風，一抹紅繩和案宗放置在一起，想來，也是他留下的。

一滴眼淚順著臉龐流下，裴思婧將紅繩握在手心，雙手緊緊的摟著披風，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口中喃喃道「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