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花開花落那時節(3)
另一個值得記錄的就是我的表弟,他和我一起見證了我的童年和他的童年。***我一直很難界定我們之間的關係,是朋友,親戚,還是知己、戰友?也許都是。我常和媽媽說,為什麼圓圓不是我的親弟弟,媽媽笑著說我倒願意呢你老姨肯答應么。想來也是,像表弟那麼優秀的孩子是老姨和老姨父的驕傲——不,應該說是任何家庭的驕傲。表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各項體育運動均代表他所在中學的最高水平,學習更是一流,唯一的困惑就是清華和復旦到底哪個更適合他。然而就是這個近乎完美的青年,曾經用它的童年和少年荒廢在我超長的童年中,度過了一段值得大書特書的混沌時光。遺憾的是如今人家已經學有所成,而我仍然沒有跳出童年在我大腦中的後遺症狀,或者像倪匡說的「殘存記憶」,偶爾做出一些有悖這個年齡的事,為一些瑣碎的痛苦痛苦著,為一些卑微的快樂快樂著。但我仍然珍惜我超長童年中與表弟所分享的每一刻,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那是我到現在為止人生中最快樂、最快樂的時光。
我和表弟是在舅舅的「教化」下成長的,從現在種種表現的跡象看,我們是稱職的學生。表弟是個模仿能力極強的人,打小就開始模仿舅舅的舉止神,惟妙惟肖。當然我們的創作力也不可小視,為了表示對舅舅的感激,我們在12歲時就已經把音樂課上學的《我們的田野》的詞給改編了,把所有的名詞都改成舅舅,變成「我們的舅舅是美麗的舅舅,那河邊的舅舅開滿了舅舅,金色的舅舅顯得多麼舅舅……」當時我們沒日沒夜地歌頌著,覺得這就是千古絕唱。後來表弟曾經跟我提到過,孩提時代的創新意識在如今的理科學習中對他幫助極大,我也有同感,舅舅在不知不覺中的傳身教已經影響到我如今的思維方式,這也許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我想我和表弟今天的全面展也應該和我們童年時的自我開有很大關係。當時姥姥家搬遷至北京的一處近郊農村,高高低低的平房住宅區里藏匿著無數條看家的狗,住宅區後面就是一片無人管理的麥地。那時我突然對音樂極感興趣,就借著小學音樂課那點底子開始了艱苦的創作。我是作詞者兼作曲者,表弟則是演唱。現在想來他的嗓子實在是太完美了,以至於他一開唱方圓一里以內的狗都跟著附和,一時千樹萬樹梨花開,大珠小珠落玉盤,那種感覺實在很難用語表達出來。直到有一天,鄰居老賀來敲門,表很豐富地和姥姥說了一通,我們不知道他當時說了什麼,反正後來我們的創作就被迫終止了。我們幼小的心靈曾經在追求藝術和理想的道路上受到過這樣的挫折,這對於今後心理承受能力的培養可以說是關鍵性的磨練。
關於童年的記憶很清晰也很混亂,讓我的記憶一涌而出卻很難理出頭緒。我就這樣沉溺在不識愁滋味的童年中跟表弟徹底地快樂,彷彿沒有起始,也沒有終點。
如果說舅舅和表弟是童年中里程碑式的人物,那麼平房后的那片麥地則是童年裡標誌性的建築了。當年我和表弟的音樂嘗試被禁止后,就把訓練場改到了麥地。那年恰逢香港回歸,電視里有很多歌頌祖國的主旋律歌曲,其中有一俞靜唱的歌忘了叫什麼名字了,我特欣賞,就在麥地里敞開我高不成低不就的嗓子吼,表弟在旁邊學洛桑模仿電吉他給我伴奏。還有我永遠忘不了在夏天灼人的日光下,我和表姐以及兩個表弟奔跑在麥地里捉蛐蛐蟋蟀和螞蚱,我和表姐負責找,兩個表弟負責逮,分工明確,效率極高。我們一下午就可以帶回能鋪滿整整一垃圾桶底的蟋蟀,然後把它們的腿拔下來比賽跳,最後在周日晚上臨走前都送給鄰居老賀家的雞吃掉。後來那種令人目眩的陽光經常出現在我的夢裡,我在空曠的空間里沒有目的地奔跑,有點像後現代主義的魔幻電影,讓我醒來后很長時間才能辨清自己究竟身在何處。表弟在信中也經常提到麥地,我知道,童年的麥地在我們心中的地位是其它任何娛樂所不能代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