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何為俠
此間事了。
祝無邀依舊維持著祝無及的模樣,同巫蘅一起回到了青雲門。
因著與巫雅這層關係在,兩人決定先去拜見錢長老,再看看侯風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祝無邀對錢長老早有耳聞。
今日趁機會一會他。
錢長老所在的萬仞山草木不多,山頂處的居處旁、零散布著些低矮灌木,半山腰上則是同其它修士一樣,開墾了葯田,以靈陣養護。
倒是格外實用主義。
祝無及在萬仞山上的口碑很差,遇到錢長老門下弟子時,得了不少白眼嗤笑,都當祝無及趁機上山、是為了巴結巫雅師姐。
耳邊傳來零散的議論,巫蘅聽在耳中,也覺得頗為不自在——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來了。」
「祝無及看中了巫雅師姐今後的地位,這是急著贅為人夫、共享富貴去呢!」
「當誰看不出他那點兒小心思……若是真心誠意傾慕巫雅師姐,即便沒那個道侶緣份,師姐也會對其以禮相待、婉言相拒,何至於鬧得這麼難看。」
「就是!」
「……」
雖然眾人罵的是祝無及,但這副皮相之後的人,如今是祝無邀,她聽著這些,也有些尷尬。
好在巫蘅同樣尷尬。
除了被巫蘅扛在肩上的侯風、始終在「嗚嗚嗚」之外,一路上氛圍格外安靜。
錢長老未曾料到,祝無及今日會上山。
祝無邀這一時興起、倒還真讓錢長老有些猝不及防。
待聽過巫蘅與侯風一路同行發生的事情,知曉戲院中的來龍去脈后,錢長老略一沉吟,點了點頭,先是對巫蘅溫言寬慰,又聊了幾句兩宗交好的體面話。
然後轉頭看向祝無及,笑道:
「前些時日,聽你師傅說過,這次下山你經歷了許多事情,頗有些長進。
「觀你此番行事,也算沒給我青雲門丟臉。」
祝無邀聽著錢長老的誇讚,卻不敢掉以輕心,據她所知,錢長老更擅於做幕後之人,心思難猜——
當年,推魏規去北玄城,抓她一個鍊氣期的修士。
中陵城修仙大會上,又讓魏章出頭、替父報仇,以敬天誅邪令來試探她,甚至試圖直接引天道滅除自己。
桐州之事,又讓自己的師弟廖長老,去拆穿無言道長的真實身份。
兩人明裡暗裡交手幾次,祝無邀無法千日防賊,無法事先料到錢長老會作什麼妖,也是在他手裡吃過虧。
此次直面對上,祝無邀對錢長老的警惕之心,從未放下過。
她抱拳一拜,做足禮數道:
「弟子是青雲門之人,出門在外,自是要維護宗門體面。」
錢長老點了點頭。
他沒再對此事表態,和顏悅色為巫蘅安排了住處,而巫蘅聽信讒言、對本宗弟子出手的事情,則被歸為「小輩間的玩鬧」,並表明會找侯風的師傅說明此事、以後對他多加管教。
此事了結,巫蘅迫不及待去見阿姊,她客氣告辭,祝無邀也作勢要跟著離開。
果不其然,錢長老主動開口、讓祝無及留了下來。
巫蘅已經離開。
侯風也被帶去了巫雅那裡。
如今,這室內只剩下了祝無邀與錢長老兩人。
饒是早有預料,祝無邀還是略有些緊張,她並未刻意隱藏,因為祝無及單獨面對錢長老這等人物時,有些緊張是很自然的事情。
靜默良久,錢長老聲音冷淡地問道:
「祝無及,你可知罪?」
祝無邀作答的聲音有些緊張,貼合著祝無及的愚蠢人設,欲蓋彌彰道:
「弟子……弟子這次不是為了巫雅師姐,而是真得在為宗門顏面考量。」
錢長老冷哼一聲道:
「你若真為了宗門考量,就不該放任外宗之人、欺負到我宗弟子頭上。
「那巫蘅不過是一小宗修士,被攛掇著對青雲門之人出手,本該是她理虧、惴惴不安。
「你卻在眾人之下替青雲門認了錯。
「祝無及,你是什麼身份,又是站在什麼立場上、替我青雲門認錯?」
祝無邀自是能想明白其中門道。
若那巫蘅自覺理虧,才方便青雲門做出一副寬容模樣來。
可如今倒好,巫蘅成了被矇騙的「苦主」,在祝無及的攪合下,她雖然理虧,卻也有了理直氣壯的理由,青雲門此時再輕拿輕放,反倒成了本該小事化了,再也不能高高在上了。
可她能想明白,祝無及卻不能想明白。
祝無及若是有這個腦子,又怎會混成貓憎狗嫌的樣子。
因此,面對錢長老的冷眼,祝無邀也只能吶吶不語,試圖狡辯道:
「錢長老,我青雲門大宗氣度,豈是這樣一件小事能折去的……」
然後揣摩著錢長老的神色,又趕緊做出一副討好模樣道:
「弟子知錯,以後出門在外,必先思量周全、謀而後動……請錢長老看在我師尊的面子上,寬恕弟子這一次……」
錢長老神色不動,看不出是何想法。
又隔了會兒,看到祝無及坐立不安、似乎正在心慌,這才春風化雨、語氣稍微和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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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
「聽巫蘅說,你們是在戲院相遇,台上演的那齣戲,正是《奪金佛》,你可看完了?」
祝無邀一邊要揣摩著錢長老心思,一邊還要演戲,始終打著十二分精神。
聽到錢長老話題轉到這裡,有了幾分真情實感的納悶兒,點頭稱是、等著錢長老繼續說下去。
錢長老自詡為文人,平日里也愛舞文弄墨,言談間偶爾會引用名言,他說道:
「那我來考考你。」
祝無邀:……
這一瞬間,她差點兒裝不下去,只想問問錢長老、你是認真的嗎?
竟然要用《七殺碑》與《奪金佛》,來考教她這位書手。
明面上卻也只能作出一副又謙遜、又自得的蠢貨模樣,請錢長老出題來答。
只聽錢長老問道:
「何為俠?」
祝無邀微不可見皺了下眉。
這個問題過於籠統,即便要答,也不過是空泛之言,算不得什麼高明的問題。
略一思索,給出了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藏劍於匣,伺機而動。」
錢長老的第二個問題緊跟而至:
「何時動?」
祝無邀剛要理所應當地答出「見不平則動」,卻又想起了那場奪金佛,符紀正是見不平、不義而動刀戈。
自以為的正義,並非俠。
而她不僅要給出回答,還要揣度著其中的分寸、使其符合祝無及的水平。
這個問題,不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