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塵埃落定 第八章(4)
我告訴了她,並問她:「我是誰?」
她也回答了。
這時,索郎澤郎沉著臉走進來,對我說:「你的未婚妻都等急了。」
「誰?!」
「塔娜!」
這下,我像只青蛙一樣從床上跳起來,差點沒有光著身子跑出房間。索郎澤郎想笑又不敢,床上的姑娘卻笑了。她咕咕地笑著,自己還光著身子,就跪在床上給我穿上衣服。笑著笑著,就流淚了,淚珠大顆大顆落在兩個**上。
我告訴她,塔娜將是我的妻子,她是茸貢土司的女兒。她就不哭了。
我又告訴她,淚水掛在她**上就像露水掛在蘋果上一樣。她就破涕為笑了。
一見塔娜的面,她的美又像剛剛出膛的滾燙的子彈把我狠狠地打中了,從皮膚到血管,從眼睛到心房,都被這女人的美弄傷了。把我變回為一個真正的傻子很容易,只要給我一個真正的美麗女人就行了。
人一變傻,臉上的皮膚就繃緊了。看一個人是不是傻子,只要看看他的笑容就行了。傻子笑時,臉上的肌肉不聽使喚,所以,傻子只能做出凍死在冰雪中的人臉上那種表。那種人的笑,把牙齒全都露出來了,臉上卻見不到一點漾動的光彩。
還是塔娜先開口:「沒想到我來得這麼快吧?」
我說是沒有想到。一說話我臉上的肉就活泛了。臉一活泛,整個腦子立即就跟著活泛了。
但我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過去,我跟女人不需要任何客套就直接上床睡覺。有什麼山高水長的意思,也要等睡過幾次,表示起來,才能揮灑自如。但對將成為我妻子的塔娜可不能這樣,但不這樣,又該怎樣,我就不知道了。好在我有一個跛子管家。他把我該想到的事都替我想到了。他對著我耳朵小聲說:「叫他們進來,少爺。」
我相信管家。於是,我很氣派地揮揮手,果然,就有下人從外面進來了。他們在塔娜面前放下好多珠寶。現在,我也是個商人了,這麼些珠寶並不在話下,所以,可以不停地揮手。下人們便魚貫而進,把來自土司們領地和漢地的各種好東西放在塔娜面前。這個早上,我不停地揮手,我想,塔娜她故作鎮定,到最後還是會感到吃驚的,但她咯咯地笑起來,說:「我到死也用不了這麼多東西,我餓了。」
下人們又在樓下的廚房和樓上的客房之間奔忙起來。我的管家是一個好管家,塔娜一到,就準備下這麼豐厚的禮品。我的廚娘領班也是天下最好的,塔娜一到,就備下了這麼豐盛的食品。塔娜又是咯咯一笑:「我一口也吃不下了,這麼多東西,看都看飽了。」
我揮了揮手,下人們把食品都撤下去了。我突然想,要是再揮一揮手,他們會把塔娜面前的珠寶像食品一樣搬走嗎?心裡想著,手上便來了一下。這一揮,我的人,從管家開始,都退出去了。只有護送塔娜來的兩個紅衣侍女還站在她身後。
塔娜說:「你們也下去吧。」
寬大的屋裡只有我和她了。我不知該對她說點什麼。她也不說話。屋裡很明亮,一半因為外面的太陽,另一半卻要歸功於堆在塔娜面前的珠寶。她嘆息了一聲,說:「你坐下吧。」
我就在她身邊坐下了。
她又嘆息了一聲,使我的心都碎了。要是她一直嘆氣的話,會要了我的性命的。好在,她只嘆息了兩聲,就歪著身子,倒在了我懷裡。然後,我們的嘴唇碰到了一起。這次,我也像一個長途跋涉而終於到達目的地的人一樣嘆息了一聲。
雖然她的嘴唇冰涼,但有了這一下,我可以說話了。
我對躺在懷裡的她說:「你冰一樣的嘴唇會把我凍傷。」
她說:「你要救救我的母親,你們答應過她的。再把你的機槍手派回去吧。」
我說:「不為這個,你不會到我身邊來,是嗎?」
她想了想,點點頭,眼角上淚光閃閃。
塔娜這樣子,使我的心隱隱作痛。我走到外面走廊上,眺望遠處的青山。正是太陽初升的時候,青山在陽光的紗幕後若隱若現,就像突然湧上我心頭的悲傷。同得到了東西時的悲傷相比,得不到東西時的悲傷根本算不上是悲傷。管家等在門外,見了我的樣子,也深深嘆氣。他走過來,光看他眼裡的神我也知道他是要問我,她從不從我。我說:「你不要過來,我要好好看看早晨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