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演員難做37

「賽琳——」

「——別過來！」

賽琳娜轉過頭,她的聲線中還帶著劇烈活動后的顫抖。但是讓男人心驚的是她語氣中的顫抖。女人扯下銀色的護目鏡,被鏡片掩蓋的碧綠色雙眼,在樓下街道上輝煌的燈火映照下，宛若寶石般熠熠生輝。

布魯斯·韋恩心情複雜地望向幾步遠之外的女人。賽琳娜·凱爾，貓女，偷走他名下最昂貴義賣品的小偷,就站在韋恩宅陽台的邊沿。

那雙眼睛在觸及到男人的眼睛時動搖了,她緩緩放下伸直的手掌：「布魯斯，你別過來。」

就是這雙眼。在他們相見的酒會上，賽琳娜·凱爾走進大廳,這雙放肆到無所畏懼的眼睛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布魯斯·韋恩見過無數美人,卻沒有一個人像她如此,明明踏著連最老派的紳士也挑不出毛病的優雅步伐，卻僅憑一個目光，便將身姿之中的禮貌與溫柔，全部化作凌厲的朝氣。

當時他便覺得這個女人非同一般。事實證明，自己還是低估了她。

「我不過去。」他害怕賽琳娜縱身躍下去。站在這麼狹窄的扶手上她仍舊姿態優雅，以貓女的身手想必跳下去也不會有什麼事。但是布魯斯知道，今天讓她消失在自己面前，那邊是永別。

這個城市中最富有的男人卸下了花花公子的面具，語氣陳靜下來：「想要傷害你的人已經束手就擒，你沒有必要再躲了。」

夜風吹拂到賽琳娜的臉上，她只是一笑，把重心從左腳挪到右腳——站在陽台扶手上，這個細微的姿勢變化相當有難度。

「想要傷害我？」

布魯斯在看著她，她同樣也在看著布魯斯。湯米·埃利奧特兩次找上她都是為了朝這個男人復仇，賽琳娜很不解，也很好奇。因為這個城市人的眼中，布魯斯·韋恩是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不善於經營，也不在乎這個。許多普通人覺得如果不是手下擁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幫手，韋恩企業早就被他敗光了。

一開始賽琳娜也是這麼認為的。直到她親自接觸了他。賽琳娜不懂商業競爭，但是男人談吐之間流露出的信息告訴她，所謂的「花花公子」，不過是一種手段。

她愛上了他，毋庸置疑，這個男人值得任何女人傾心。而賽琳娜是最幸運的那個，同樣換得了男人的愛情。

想到這兒賽琳娜笑起來，在遠處燈光的映襯下，這樣的笑容竟然讓布魯斯心生憐惜的錯覺——但是他的理智知道，不管是賽琳娜·凱爾，還是貓女，都絕對不會是依偎在男人懷裡的女人。

如果她真的這麼做了，你要小心的則是接下來貓咪銳利的爪子。

她的笑容讓布魯斯心中一緊。

「想要？你真的覺得，現在昏倒在客廳之內的那個人，僅僅是『想要』傷害我？」說到最後，賽琳娜的聲線陡然尖銳起來，嘴角掛著的笑容也越發的惡毒，她譏諷地笑出聲，「你覺得貓女是什麼？一個正義的執法者嗎？一個為了保護城市而挺身而出的女英雄？」

說著她再一次向後挪了挪腳，纖細的身軀在夜空中搖搖欲墜。這幾乎讓布魯斯的心臟跳了出來，男人忍不住向前半步：「賽琳娜！」

「我說了，別過來！」

貓女的眼神在瞬間變得危險至極，她握緊腰間的鞭子，幾乎是在用威脅的語氣開口。看上去如果布魯斯再有前進的意思，貓咪就會做出反抗。

「你不會明白的，布魯斯·韋恩。」直到親眼看著他又退回原位，貓女才放下戒備的氣息，「你愛的賽琳娜·凱爾，她聰明性感，還有這一顆熱愛貓咪與孩子的好心腸。但她不過是個妓|女，在你與湯米·埃利奧特的眼中是最下|賤的存在。哦對了——」

道出這番話時，賽琳娜的表情冰冷，只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還是暴露了她的真實想法。那碧綠色的森林中隱藏著不可遏制的哀慟與絕望，好像在對她愛的男人說……

來救救我，快來救救我。

「——她還被湯米·埃利奧特殺死了。如果她不死，哪裡來的貓女？」

她如願以償地報復到了威脅自己、甚至殺死自己的男人。賽琳娜·凱爾被貓咪們喚醒，第二天便帶著荷莉消失在了東區，不久之後，新的高跟鞋踏入了上流社會，那雙漂亮的眼睛闖入了布魯斯·韋恩的心。

賽琳娜甚至巧妙地換取了湯米的信任，讓他相信自己是為了分一杯羹而加入陣營的。然而當夜幕籠罩城市時，她又會換上與荷莉共同製作的緊身衣，化作最頂尖的小偷，將白日的賽琳娜看中的寶貝拿到手。

在那場義賣會上，她為了拿到看中的珍寶，假情假意地接觸布魯斯。沒想到這一接觸，她卻反而陷了進去。想要的寶物與男人的心全部拿到手，荷莉開玩笑說她不僅會偷東西，原來還會偷心。

布魯斯陷入了沉默，貓女也在靜靜地看著他。這個男人英俊不凡，但更吸引她的並不是布魯斯的外貌，而是他的智慧與勇敢。

當知道自己兒時好友已然墮落，甚至要加害自己時。他表現出任何驚訝或者痛苦，那樣鎮定的態度讓賽琳娜都為之震撼——他不是不難過，而是明白難過也沒有任何意義。那個明明應該是沒經歷過任何黑暗、自小生活在錦衣玉食狀態中的男人對自己說。

他可以幫助自己。

偷心嗎？不。

那可不是偷，那分明是拿自己的心換來的。

直到劃破平靜的警笛驚醒了二人。布魯斯一愣，隨即緩和表情，盡量用最溫柔的語氣開口，生怕驚跑了原本就緊張的貓咪：「警察馬上就來，你現在想躲開他們的最好辦法就是進來，然後換下這身衣服。他們不會懷疑到你頭上。」

是的，警察已經來了。現在再想逃脫追捕，萬分艱難。最好的辦法就如布魯斯所說，換下這身衣服，躲進他的卧室里，沒有人會懷疑布魯斯·韋恩房間中的女人，就是偷走他價值連城寶物的小偷。

貓女沒有說話。

布魯斯見有戲，便繼續說了下去：「賽琳娜，你的過去並不重要，除了你自己沒人會在乎。你告訴我你想要平靜的生活，想要一個大房子，一個喜歡的工作，還要養很多很多的貓，要把荷莉送到最昂貴的學校讀書。」

說著，他輕輕地張開雙臂：「下來吧，我的姑娘。只要你擺脫了夜間的身份，這些你自己都可以辦到。」

賽琳娜多麼想這就跳下去，撲進男人的懷裡。他認同自己，他並沒有說把這些東西給她——因為他知道自己從來不稀罕站在被保護者的地位。他相信自己能拿到這些東西。

然而哪怕是晶瑩的淚水自她的臉頰劃過，她還是沒動。

當她從高空墜落、奇迹般醒來時，貓女便成為了她的宿命。這不僅僅是一個「小偷」的身份。賽琳娜·凱爾就是貓女，貓女就是賽琳娜·凱爾。

不擺脫這個身份，她也能辦到這些事。

「布魯斯，我知道你是好意。」她的語氣恢復了平靜，那小聲的話語中飽含溫情與愛意，賽琳娜搖了搖頭，「你無法用這些困住一隻貓。」

「我愛你，但是再見。」

「等——賽琳娜！」

伴隨著男人呼喊的，是貓女縱身的一躍。韋恩宅古老且奢華，三層樓的高度說不上高，卻也絕對不低。僅是布魯斯·韋恩走向前低頭向下看的功夫，女人的身影已經無影無蹤。

警車停在韋恩宅的門口，帶走了湯米·埃利奧特。然而這一切，都與賽琳娜無關了。

天空亮起又暗下去，燈火輝煌的街道歸於靜謐又很快的熱鬧起來，幾天之後的韋恩宅的管家在打開陳列室的房門時，驚訝地發現曾經丟失的義賣品正完整地放在桌子上。

夜空依舊被絢爛的燈光染成了紅色。

高跟鞋的聲音自暗巷妖嬈地響起。

影像戛然而止，潼恩倚靠在椅子上。還沒說話，便將目光轉向了導演喬恩的方向。剛好喬恩·費儒也從挪開眼神，看到潼恩正用帶著些許緊張的眼神看著自己，忍不住率先笑起來：「你覺得自己演的怎麼樣？」

又是這樣！潼恩立刻泄了氣：「……這已經是我最高的水平了。」

和喬治·克魯尼也算是合作了第三次，不同於之前兩次的是。這次的潼恩可不再是為帥氣的男演員做陪襯的那個，情況剛好反了過來。在這個鏡頭前，布景之內。不論是誰，絕對不能掩蓋住賽琳娜·凱爾的光彩。潼恩做到了。就算她面對的是炙手可熱的一線明星，那有些尖銳的氣場也沒有被他壓下去。

但是潼恩還是不滿意。

她擰起眉頭：「我總覺得有點刻意。」

是的，有點刻意。拍攝工作已經徹底結束，潼恩今天是特地找導演來看一看自己的表現、總結一下優缺點什麼的。

這可不是潼恩第一次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自己的表現。以前的表演她都親自進了電影院，還在《斯塔克》的場次之外認識了阿德里安呢。但是這一次從影像中看到自己，卻讓潼恩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那張臉如此熟悉，卻給潼恩一種陌生的感覺。好像不是她，又好像她天生就該這樣。讓她感到「不是她」的部分，就是在不經意間暴露出的刻意感。

她有些糾結遺憾的話語換來了喬恩·費儒的笑聲，導演關掉了屏幕，沒有開口。但是坐在一邊的艾德·林頓坐不住了。他顯然對潼恩的表現很是驚喜，聽到演員自己這麼說，反倒是有些困惑：「那你覺得怎麼才算不刻意？」

艾德是個編劇，更是個對電影抱持著狂熱興趣的愛好者。要說專業目光他也不比導演差，站在漫迷的角度上，年輕的特工對這個漫畫角色電影化這件事更是挑剔得很——連艾德都覺得很不錯，她自己反而不滿意。

潼恩張了張嘴，卻突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不知道。」最終她也只是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不夠真實。不像是……真正的賽琳娜。」

她是抱著成為這個角色的目的來演的。為了賽琳娜·凱爾，從拍攝前的鍛煉和入戲，到拍攝中生活中的刻意模仿，她連睡覺都常常夢見自己是貓女飛檐走壁，不得不說的確是花了很大的精力。

想成為她，但是最終的結果……沒有達到潼恩的目標。

不過這也不錯了吧。

看到艾德一臉詫異地目光，潼恩回過神來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差強人意，沒我預料中的這麼好，但是也算是及格吧。」

她還是得再努力。如果晚三年接到這個劇本，或許自己能表現得更好。

「還是不要達到你的目標比較好，潼恩。」這個時候，導演才插嘴進來，故意用一副玩笑的語氣，「萬一演的過於逼真，大家都相信你就是該貓女怎麼辦？」

這一聽就是在安慰自己呢。潼恩成功的被導演滑稽的語氣逗樂了：「那也不錯啊。我也當一回超級反派，看看洛基下次還會不會綁架我。」

「你最好別期待有下一次。」艾德悻悻地開口，「你失蹤的那幾天，凱斯勒先生急的恨不得掐斷我的脖子。」

潼恩：……真像是哥哥的風格。

「你之前怎麼不告訴我？」

「我怕你哥哥打擊報復……啊有了！」

說到最後，艾德眼前突然一亮。這讓導演和潼恩都莫名其妙：「什麼？」

小特工一下子興奮起來，那副模樣就差手舞足蹈了：「我突然想到一個貓女亮相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