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麼扒了衣裳奉茶為妾,要麼扔出府親事作廢
陽春三月,鶯飛草長,陽陵侯府里裡外外到處都是一片喜慶的紅,襯的這本就盎然的春日愈發熱鬧。
沈傾抬手從一旁的海棠枝幹上摘下一片紅綢,指尖輕捻,黑亮眸子中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涼意。
母親還在世的時候,總同她說,女子當溫婉,因為只有性子溫和行事端莊,才會得到夫家的敬重和愛戴。
沈傾聽了,也照做了。
自過門以來,恪守本分,不爭不搶。
夫君喜歡青梅竹馬的白月光表妹,沈傾便任由兩人日日蜜裡調油,相伴相依,因為母親說過,作為一個妻子,大度和容人之量是必不可少的。
婆母喜好稀罕寶貝,她便隔三岔五送上一批珍寶古玩,逢年過節則是更甚,因為母親說過,作為一個兒媳,要乖順,要懂得哄婆母開心。
可結果呢?
新婚之夜,夫君與青梅竹馬的表妹同塌而眠,她獨守空房。
晨昏定省,婆母對她冷眼相待,卻對夫君的表妹笑臉相迎。
而今,這一家人更是在她過門不到一年便以正妻之禮抬一個妾室進門,將她的臉面堂而皇之的踩在腳下。
沈傾抬眸,看向上空,無聲開口:母親,您錯了,女子溫婉良善得到的不一定是尊重和體諒,還有可能是無止境的得寸進尺和肆無忌憚。
既如此,她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做什麼溫良賢淑的侯府主母。
……
與此同時,侯府正廳。
陽陵侯夫婦端坐於高堂之上,看著下首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眉眼間儘是沈傾從未見過的慈愛笑意。
林雪芙是他們看著長大的,樣貌好,品性好,待穆子謙更是一腔真心,只可惜,出身不好,否則也不會輪到沈傾這個半商賈之女坐上侯府主母的位置。
「夫妻對拜!」
司禮話音剛落,穆子謙和林雪芙還沒來得及下拜,就聽門口處一道清冽的女音傳來,「夫君納妾,怎麼沒喚人知會我一聲,難不成是怕我攪了你們的興緻?」
話落,屋內眾人臉色倏然一變,下意識朝著門口看去,就見沈傾款步而來,一襲絳紅色繡花織錦長裙襯的她本就勝雪的肌膚愈發白皙,精緻的面容上帶著大方得體的笑,「侯府嫡公子納妾,當家主母卻不在場,未免不圓滿。」
陽陵侯夫婦對視一眼,眉眼間皆生出幾分意外之色來。
因為知道沈傾性子軟,所以他們才會這般大張旗鼓的以正妻之禮迎林雪芙進門,本以為沈傾會如同以往那般縮在自己的院子中視而不見,卻不想她竟然自己找過來了。
穆子謙終於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看著明媚又耀眼的沈傾,他總覺得,今天的沈傾同以往好像有些不大一樣。
蓋頭下的林雪芙緊咬銀牙,寬大袖擺中的指甲死死掐進掌心,妾,是她最不想聽到的稱謂,可沈傾卻是句句不離。
就在林雪芙強忍著想要咽下這份屈辱的時候,卻倏然發覺眼前一亮,林雪芙猛地抬頭,就見沈傾手中拿著她親手綉制的鴛鴦蓋頭,粗略瞥了一眼,便隨手扔落在地,隨即抬頭看向上首滿臉錯愕的陽陵侯夫人,「母親常同我說,陽陵侯乃我朝三侯之一,身份尊貴,府中規矩亦是不可隨意僭越,可如今林姨娘卻在進門當日公然蓋著正妻才能用的紅蓋頭,視府中規矩於無物,不知母親準備如何懲處這不知禮數的妾室?」
陽陵侯夫人的臉上有些掛不住,畢竟沈傾說的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懲處卻是不可能的,因為今日的一切,都是她授意的。
至於沈傾口中的規矩,則自始至終都是她為沈傾量身定做的,林雪芙作為她的娘家侄女,自然不需要遵守。
「傾傾說的倒也沒錯,不過規矩終歸是死的,可人卻是活的,雪芙與謙兒有著一同長大的情誼,今日又是她過門的日子,雖然稍稍逾矩了些,但也無傷大雅,傾傾覺得呢?」
陽陵侯夫人眉眼間儘是柔和笑意,可沈傾卻是從中看出了濃郁的警告和陰寒。
沈傾視若無睹,直視陽陵侯夫人冷冽雙眼,「母親這話就錯了,規矩就是規矩,別說是一個小小的妾室,就是我這個正室,也不能輕易逾越,常言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們陽陵侯府雖然不似其他兩大侯府傳承百年,底蘊深厚,但好歹也是先皇欽封的陽陵侯,若是行事僅憑心意而行,豈不是惹人笑話?」
聞言,陽陵侯的臉色瞬間也拉了下來。
和林雪芙聽不得別人說她是妾類似,陽陵侯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陽陵侯府不如另外兩大侯府。
然而,還不等陽陵侯開口,就見沈傾又把矛頭轉向了司禮,「江司禮,我記得你好歹也是盛京有名的司禮,主持了不知多少世家子弟的婚事,怎麼今日竟連娶妻和納妾都分不清了,難不成,是我這個明媒正娶的侯府主母入不了你的法眼?」
沈傾剛說完,江司禮當即便滿臉慌張的看向上首的陽陵侯夫婦,見二人沒有相護的意思,趕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夫人說笑了,是小人年紀大了,一時念錯了禮詞。」
沈傾收回目光,語調微涼,「既如此,那接下來江司禮可要仔細些,若是再出岔子,盛京怕是就要少一個禮儀嫻熟的司禮了。」
江司禮連忙點頭應下,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慶幸自己躲過一劫。
沈傾轉身,蟬衣已經為沈傾搬好椅子,好巧不巧的就放在了陽陵侯夫人的下首。
不知道的,還以為沈傾是穆子謙的長輩。
沈傾卻覺得這位置極好,提起裙擺徑直坐了下去,看著林雪芙身上那襲鮮艷欲滴的紅色嫁衣,沈傾只覺有些礙眼,轉頭看向陽陵侯夫人,直言開口:「母親,妾室入門,不是粉紅就是玫紅,林姨娘這又是鴛鴦蓋頭又是大紅嫁衣的,您確定要抬這樣不懂規矩的女子入府?」
陽陵侯夫人的臉色再次沉了下去,聲音里也染上幾分寒涼,「那你想如何?」
沈傾端起茶盞面不改色,「要麼扒了衣裳奉茶為妾,要麼扔出府門親事作廢。」
陽陵侯夫人當即瞪圓了雙眼,厲聲罵了一句「混賬」,而後冷冷出聲,「沈傾,雪芙過門之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了,你確定要把事情做的這麼難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