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高山下的花環 二(2)
梁三喜臉上漾著笑:「指導員,你還行哩!就預習了三天,不錯,打得還算不錯!」
接著,從一排開始逐班進行考核。***一班、二班打得很理想。臨到三班打靶時,戰士段雨國8子彈,只打了17環……
講到這,趙蒙生轉臉對段雨國:「喂,小段,你當時是個啥形象,你自己塑造一下吧。」
段雨國朝我笑了笑,說:「說起我當時的形象,那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我是從廈門市入伍的,爸爸是工藝品外貿公司的經理,媽媽也在外事口工作。我當時哪能吃得了連隊生活的苦哇!因我讀過幾部外國小說,便自命是連里的才子,甚至還曾妄想要當中國的雨果。我當時尤其看不起從農村入伍的兵,說他們身上壓根沒有半個藝術細胞,全身都是地瓜乾子味。結果,大家便給滿身『洋味』的我起了個綽號——『藝術細胞』。連里所有的人都不在我眼裡。一次,王指導員給全連上政治課,我在下面聽我的袖珍收音機,使課堂騷動不安。王指導員讓我站起來,命令我關死收音機。我當即把收音機的音量放得更大,並油腔滑調地說:『聽,這是中央台,是黨中央的偉大聲音!怎麼,不比你指導員那套節目厲害得多嗎?』……僅此一事,您就能想象出我當時是個啥德行!好啦,在這個故事中,我是一個很次要的小角色,還是讓教導員接下去對您講吧。」
趙蒙生淡淡一笑,繼續講下去——
當時,三班戰士圍著小段,一片譏諷。
「喂,請問『藝術細胞』,你把子彈藝術到哪裡去啦?」
「新兵老秤砣,每次打靶都拽班裡的成績!」
「呸!這種玩意兒還叫人,臉皮比地皮都厚!」
「嘴乾淨些!」段雨國抹了把他那在全連里惟一的長頭,用蔑視的目光望著眾人,「不就是飛了几子彈嘛,老子不在乎!再說,打不準也不怪我,主要是槍不好!」
梁三喜走過來:「你的槍咋不好?」
「不好就是不好唄,準星歪了!」段雨國挑逗般地望著梁三喜,「怎麼,能換支槍讓咱再打一次嗎?也像你們連干一樣,過過子彈癮!」
梁三喜那厚厚的嘴唇嚅動了幾下,我猜他必該動怒了。
然而,他二話沒說,一下從小段身上抓過那支步槍,把八子彈壓進槍膛。他沒有卧倒在靶台上,舉槍便對準靶子,採用的是更見功夫的立姿射擊。
一聲哨響,靶場寂然。
「叭!叭!叭叭……」他瞬間便射擊完畢。
戰士們眼睛不眨望著正前方,等待報靶員揮旗報靶。只見報靶員從隱蔽處躍到靶子前瞧了會兒,扛起靶子飛也似的跑過來……
「讓……讓中國的雨果先生……」報靶員氣喘吁吁,「自己瞧瞧!」
戰士們圍著靶子,歡呼雀躍:「78環!78環!」
「喂,『藝術細胞』,瞧瞧這是不是藝術呀!」
「可愛的雨果先生,過來,過來瞧瞧喲!」
面對戰士們的譏笑,段雨國原地不動,故意把頭歪在一邊:「打80環也沒啥了不起!」
「你說啥?!」隨著一聲吼,只見炮排長靳開來撥開圍成圈的戰士們,像頭怒的獅子闖在段雨國面前。
靳開來中等偏上的個頭,胖墩墩的。眉毛很濃,眼睛不大,眼神卻像兩道閃電似的,又尖又亮。他周身結實得像塊一撞能出聲的鋼板,戰士們說他是輛「輕型坦克」。他用兩個指頭點著段雨國的鼻尖兒:「段雨國,又有啥高見,沖我靳開來說!」
段雨國眼皮一耷拉,不吱聲了。
「說呀!」靳開來把兩個指頭收回,攥成拳頭,「虧你段雨國不在我炮排!要是你在我炮排,兩天內我不治得你『拉稀』,算我不是靳開來!」
是懾於「輕型坦克」的威力,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段雨國乖乖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