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天變之大齊
西山大營於洛水谷西口紮營三天,接到樞密院調令,考慮到此次大勝及功勞,楊崇歡坐地升正五品官,梁橫升至從五品武官,而原本就已經是正五品典儀的羅慕英,單獨調出來,轄管一個獨立營,稱羅女指揮使。
京城禁軍支援前線,組建新軍,遠赴西線征討羯部大軍,而此軍的帶領統兵,便是如今禁軍任職正四品官職的羅家長子羅慕遙。
羅慕遙攜京城兩支禁軍營,內有騎兵、弓兵兩種兵種,又收編京畿隸於侍衛馬罕司的一支地方廂軍步兵,一共是三個新大營。加上原本的西山大營組合,及羅慕英的女子營,羅慕遙統轄的大軍,共有五個營的力量,將近兩千五百人。
因此軍乃是組合軍團,后又號龍翔軍。
女都軍搖身一變成為女子營,雖然其中女兵只有兩百人,男兵佔三百人,在世人眼中,也是極為獨特的,吸引著全大齊人的眼球。
羅慕玉從中挑了五十人,其中含受傷,或是身體虛弱的女人,遣她們護送太后及宮中娘娘回宮。
阮靈韻被安撫了兩日,身體恢復了不少,大約是天生開朗的緣故,短短時間便走出了陰影,她帶著病怏怏的太后,登上了準備妥當的馬車。
「你當真不走?」阮靈韻拉著羅慕玉的纖瘦的手臂,眉眼中滿是掩不住的擔憂,她略有些心疼地道,「再往西去便是真正的戰場,我擔心你,還有我大哥……」
聽見阮輕楚之名,羅慕玉心中微動。
阮輕楚最近寄信頻繁,言語間憂思盡顯,嘮嘮叨叨得簡直比老媽子還老媽子,羅慕玉捂著信看了幾遍,覺得好生不可思議,阮輕楚是何時比羅大太太還話多的?
更何況,羅大太太好歹是教訓加叮囑,言辭簡潔幹練,一目了然,而阮輕楚自詡文筆了得,每一次信件都是大長篇散文,密密麻麻的字,加上整整齊齊的排比句,看得人發黑眼暈。
羅慕玉讀了幾遍,差點沒仰頭睡過去,洗了把臉,才堪堪清醒過來,最後,她在心中總結道:文藝小清新的老男人,果然戰鬥力極強,不是人人都能忍受得下來的。
羅慕玉面上卻故作淡定,拍了拍阮靈韻的手,爽快地笑道:「待我凱旋歸來之日,必履行婚約。」
說的好像似男人建功立業后,回來履行諾言娶老婆似的。
阮靈韻白了她一眼,無語地抽了抽嘴角,接而又露出難得的俏皮之色,調笑道:「喲,我倒是求著你做我大嫂。你也不想想,沒有我大哥,朝政哪得安穩呢。」
不是她隨便吹牛,朝廷沒了阮輕楚,羅家軍哪敢外出征戰,岳飛沒死在敵人手上,不就是被奸相捅刀么。
當然了,阮輕楚有做奸相的水平,卻不是個奸相的苗子,羅家人自可放心建功立業。
被她這麼一打岔,羅慕玉心情倒是好些了,她將阮靈韻往馬車裡推去,厚著臉皮道:「替我向母親問安,就說我過得很好。」
在軍營里過慣了,臉皮啥的早扔西天去了。
「那是,我會照看好你的母親。」阮靈韻挺了挺胸脯,得意地笑了起來。
因為臉部扭動的動作,阮靈韻左邊臉頰的黑疤皺在一起,顯得頗為猙獰。
羅慕玉趕緊轉移了視線,心中心疼,卻又無可奈何,只好接話道:「嗯,你知曉的,我若和二姐回去,就別想出京了。」
以羅大太太的戰鬥力,羅慕玉估計一旦進了府里,她和羅慕英哪裡還能外出,乖乖嫁人才是正理。
經歷了如此之多的事情,羅慕玉覺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此時此刻,她早已歇了一顆宅斗的心,什麼羅家二房的太太和姑娘,抑或是阮家的三太太,女人那點小心機,在兇殘的羯部人面前,通通都只是泡沫。
直到此刻,她終於理解,為何羅大太太放任羅二太太自流,敢情是眼光太高,和她多說一句話都嫌麻煩。
因為首戰告捷,原西山大營原地休整待命,等候新領導羅慕遙的到來。
至於更前線的戰鬥,楊崇歡不敢再亂來。
此次戰勝羯部運送俘虜的三千人,乃是因為天時地利人和,再往前去,便是真正的羯人主力軍,以他們的人數,還不夠對方塞牙縫的。
羅慕英揉著閑得發酸的肩膀,當場表示遺憾:「羯人小賊,當真殺不過癮!只盼大哥早日領兵前來,令我等大開殺戒,將他們趕出大齊疆域!」
趁此機會,羅慕玉狠狠地睡了兩天,翡藍和翠藍前往附近的鎮上採購,買了一堆姑娘家用的物事回來。沉魚則攜了軍中女醫,前去採購藥品。
如今,翡藍和翠藍這才知道,準備的東西永遠都嫌不夠。這一出門,本以為是出京遊玩,誰知大大小小的仗打下來,打了將近四個月,都將羅慕玉打到十四歲了。
誰能預料到後頭還要打多久,可不能虧了羅慕玉的生活。
阮太后等宮妃回京之後,京城眾臣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般,連被十皇子之死打擊得卧病在床的皇后,聞風病癒,每日晨昏定省,前去長樂宮服侍婆婆阮太后。
原因無他,主要是跟出去的妃嬪們,全部入了皇家寺廟,落髮為尼,連等級次於皇后的吳貴妃都不例外,連同三公主、五公主等女兒,也跟著自家母妃修佛。
寺廟師太對外公開發布聲明,表示寺內用地以及生活用度緊張,請近日有意出家的各位貴婦們,另尋高就去罷。
宮妃和公主們出家的消息,對外稱為了被擄景仁帝和死去的皇子祈福,其真實原因,京城貴族圈心知肚明,她們被羯部人侮辱的消息,並不算什麼秘密。
四皇子聞生母淑妃被虐致死,當場哭暈在房中,一覺醒來之後,氣得當場撕毀了與羯部人的交易,心中悔恨萬分。
即便四皇子再如何後悔,淑妃也不可能再活過來。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報應輪迴不爽,便是此理。
阮太后的回歸,令朝臣找到了主心骨,不知是誰想起來的,內閣首相王載道於朝上提議:景仁帝被俘,國事應轉交至內閣處理。
只要阮太后蓋下長樂宮太後印,再加上朝鳳宮皇后鳳印,朝政大權便將落入內閣手中。
正在監國的太子聞訊,驚得當場收不住驚愕的表情,他腦袋抽痛,渾渾噩噩地坐在椅上,直到下朝之後,方跌跌撞撞回了東宮,傳明德侯進宮商事。
如今,宮中除了分位低的小才人之類的宮妃,連公主一個都不剩,僅有皇后和阮靈韻二人而已。
阮太后看著空蕩蕩的後宮,心情格外抑鬱。
聽聞王載道請求,阮太后尚在擔憂皇帝失蹤一事,又看不爽皇后的嘴臉,原因無他,因為皇後生病之故,並未一同前往洛城避暑,而她經歷了諸多苦難,差點下地見先帝。如今瞧到活蹦亂跳的皇后,心情自然格外不美妙。
聽聞內閣要掌管朝政,阮太后自是滿口答應,遣了新來的女官,拿了太後印便蓋了。見狀,皇后心有不甘,卻不敢表示反對,苦哈哈地交出鳳印。
皇后心中作想,宮妃一個都不剩,鳳印還有個屁用。如今太子又被奪權,若是景仁帝被羅家人給救回來,她和太子的人生,還真是沒了盼頭。
阮靈韻依舊留在宮中陪伴太后,前日出去見了大哥阮輕楚,他被妹妹臉上的傷口,被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心痛了好半天,阮輕楚方才回了一口氣。
見妹妹被折磨成如此模樣,阮輕楚當場紅了眼眶,將右手捏得嘎嘣嘎嘣響,痛心疾首地道:「定要讓背後得勢之人,血債血償!」
阮靈韻不知阮輕楚何意,只好彙報幾句,重新回到宮中。
「如今將朝事交給陛下忠心的臣子,皇祖母有何可擔憂的?」阮靈韻攬著太后的手,笑著道,「大齊將士的勇武,皇祖母親眼所見。像羅二姑娘和羅三姑娘的女都軍,御下極嚴,勇猛異常,如今羅家長子赴往西邊,他們定能救回陛下,皇祖母只消養好了身子,安安心心等候陛下回宮。」
作為一個熬死先帝他貴妃,又熬死了先帝的嫡子,以及先帝本人,阮太后雖有諸多不是,但性格卻極為堅強開朗,被阮靈韻勸上幾句,阮太後方露出笑影兒,開始玩心思品茶了。
九皇子皮膚病初愈,被確診能出門后,第一時間,前往長樂宮面見太后。
看見立在太後身邊,臉上布有四道明顯黑疤,原本艷麗容顏不在的阮靈韻,九皇子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
他在心中道,難怪最近榮親王府榮王妃稱病,連進宮拜訪太后的活兒,都是榮親王親自所為,原來是這般原因。
九皇子雖然病著,但消息卻是極為靈通。
不過,阮靈韻容貌被毀,並不是榮親王府有意退婚的主要原因。
因眾宮妃和公主被羯人強.暴侮辱,榮親王妃心中總有那麼一塊疙瘩,連同齊世子也怪為難堪,阮靈韻和她們同樣經歷過羯人糟蹋,雖然外界謠傳嘉寧郡主清清白白,但誰又知曉真實情況?
謠言總是極難遏制,雖然背後有人極力遮掩和辯駁,卻還是蓋不住有心人惡意揣摩。
而阮靈韻似是毫無知覺般,對自己的容貌沒半分不自信,反而過得十分瀟洒,尤自在太後邊上殷勤伺候,令九皇子不由地心生佩服。
「表弟病才剛好,便來瞧皇祖母了,當真孝心可嘉。」阮靈韻溫和地笑道,她歷經災難后,彷彿一夜間成熟了許多。
對於自己娘家人的血脈,阮太后慣來的好脾氣,尤其是九皇子年紀小,生了病還惦記著她和皇帝,阮太后對於這個孫子,倒是格外地喜愛。
加之阮嬪進了寺廟,不像太子的母親毫髮無傷地坐著,阮太后的心中,更加心疼沒了母親的九皇子。
當然了,至於母親淑妃直接被虐死的四皇子,不在她心疼範圍之列。
九皇子對太后表示關心,又呈上厚厚一疊給太后和景仁帝抄的祈福經書,全然沒提阮靈韻臉上疤痕之事。
太后看著老老實實的九皇子,臉上掛著喜悅的笑容,慈祥地道:「還是九兒有孝心,你還病著,不必天天往我這兒跑。抄經太累,沒得傷了眼睛,我老婆子命厚,還死不了。」
九皇子惶恐道:「皇祖母福壽綿延,孫兒每日都盼您好好的,即便是抄上幾十年經,孫兒都是願意的。」
給阮太后請安完畢后,九皇子又遣人送了祛疤葯過來,阮靈韻默默地收下了,望著窗外,嘆了一口氣。
齊世子和她尚有婚約在身,誰知他連個問候都吝嗇傳進來,幸虧自己未曾嫁過去,否則,誰知道今後會過上什麼日子。
又過了兩日,在明德侯舉薦之下,內閣通審批准,樞密院考核,副相阮輕楚又升一級,兼樞密院樞密副使一職,原樞密副使被意外免職。
正當眾臣疑惑此事之時,次日,李嚴一本奏章呈上,揭露四皇子與羯人私下勾連一事。
其中,靖遠軍事圖便從其手中流出,四皇子通敵賣國,犯下叛國重罪。
此消息一出,舉國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