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番外四 那隻小兔子
「啪嘰。」
一隻雪白的小兔子再次從高台掉下來。
越獄計劃徹底宣告失敗。
罷了。
就留在這裡好了。
淤芝在心裡這麼想著,像大王似的打量這間小到不知該怎麼住的地方。
她這僕人看起來有點窮呢。
不過這地方雖然小了點擠了些,僕人模樣倒是好看,還挺愛乾淨的。
附在這隻兔子身上的淤芝跳到四周,左聞聞右嗅嗅。
「啪——」
淤芝沒注意碰到了桌邊放著的遙控器。
她瞥了一眼,沒管,跳到另一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她……餓了。
可惡!
她這個僕人怎麼還不回來!
這裡怎麼一口吃的都沒有!
淤芝第一次體會到餓的滋味,有些生氣,用腦袋頂翻了床上摞得整整齊齊的被子。
被子應聲倒了下來,淤芝預估錯誤自己腿的長短。
跑了兩步被倒下來的被子壓住了後半截。
可惡可惡。
她堂堂大祭司居然……
「吱呀……」門被人從外推開,穿著舊衣服的青年拎著兩根胡蘿蔔還有一小捆草回來。
他今天早早下了課,兼職那邊也打了招呼,特意在市場那邊挑了幾根胡蘿蔔,還跟著養過兔子的大叔去了趟附近的公園撿了些兔子能吃的野草。
回來的路上他還跟大叔一直在學關於好多養兔子的知識,臨時惡補。
「白白,我回來了。」席寂川放下手裡的東西,自作主張地已經給家裡的小兔子起好了名字。
「白白?」席寂川走了進來,看著桌子地面掉下來的東西,無奈地笑著一一收拾好。
還真是只活潑的小傢伙。
席寂川找了一圈,看到倒了下來的被子好像有一截白色的毛毛……
席寂川快速推開被子,看著齜牙咧嘴的小兔子偏過頭沒忍住笑出來。
那是他那個月第一次展露出輕鬆的笑容。
淤芝聽見那輕輕的笑聲:「……」
表達憤怒的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什麼媽?!
管他呢!
淤芝偏過頭!
哼。
「餓壞了吧,快吃。」席寂川將它捧在桌子上,撈出一根胡蘿蔔放它面前。
淤芝確實餓了,但這東西皮還有泥巴,她怎麼吃?!
淤芝嫌棄地撇過頭,她就是餓死也絕不會吃帶泥巴的東西!
「嗯?不喜歡嗎?」席寂川趴在桌上仔細瞧著小兔子的神情,可能是她嫌棄得太明顯,席寂川看懂了。
他低頭仔細看著胡蘿蔔,去廚房衝掉皮上的泥,剛準備走出去,又折回去找了個小碟子,還把胡蘿蔔切成塊再端出來。
「這回可以嗎?」席寂川小心翼翼地問。
這還差不多。
淤芝邁著優雅的兔子跳,嗅了嗅胡蘿蔔的香氣,埋頭吃了起來。
「原來白白喜歡乾淨的,我記著了。」席寂川雀躍道。
白白?
淤芝聳了聳小鼻子,淡淡地瞪了他一眼。
大膽僕人!
居然敢給本祭司起這樣的稱呼!
生了氣的淤芝決定背過去吃東西,用自己白乎乎的屁屁對著席寂川。
「白白?你是害羞了嗎?看來你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呢。」席寂川樂呵呵道,看了它好一會兒才去動手填飽自己的肚子。
席寂川邊吃東西邊看著離自己不遠處的小兔子,眼裡也浮現了一絲開心。
總算……不再是他獨自吃飯了。
……
「白白,這個碗你喜歡嗎?」席寂川帶回來一個新碗給她。
上一個碗被她打壞了,席寂川也沒生氣,覺得它應該不是故意的。
但他不知道淤芝就是故意的,因為上個碗太丑了,她不喜歡。
淤芝聽見動靜過來,看了一眼,勉勉強強吧,比上一個要好一點。
席寂川已經習慣它能聽懂自己的話了,開開心心的去給它洗新碗洗草。
一人一兔在小飯桌上埋頭各吃各的。
吃完席寂川會洗乾淨,放在一起。
偶爾淤芝也會跳過來,蹲在一旁像個小監工看他洗碗。
淤芝探究的眼神瞄著他,她這僕人今天回晚了整整二十分鐘。
幹什麼去了?
「今天下課老師找我,說有個事要我幫忙,完成之後能給我三千塊……」席寂川說著用濕漉漉的手揉了揉白白的腦袋。
三千塊對他來說可不少了,是他一兩個月的生活費呢,有了這筆錢他就能給白白再買好多個新玩具了。
他平時連身自己的衣服都捨不得買,對白白卻是大方的很。
淤芝怒目而對,他怎麼又揉她腦袋啊!
可惡!
等我恢復力量,到那時……
晚間,淤芝在玩僕人給她上供的新玩具,一米之外是挑燈夜讀的席寂川。
她這個僕人還真是努力,上學兼職,兼職完跑步回來,晚上又開始學習。
睡覺時間連七個小時都不夠。
一陣老式鈴聲響起,席寂川用他上世紀的老式手機接通電話。
「嗯,我……知道了。」席寂川聲音很低,低到淤芝得湊的很近才聽到。
而且那聲音聽起來很難過。
掛了電話,席寂川像是在發獃,低著頭對著課本一動不動。
突然,席寂川腿部變得一沉。
是白白跳到了他腿上躺下,紅彤彤澄凈的眸子望著他。
席寂川眨了眨,他像是出現錯覺似的,竟覺得白白在擔心他。
失去那三千塊,他其實沒關係的,只是想給白白買的那些玩具要晚一點才能給它了。
淤芝望著自家僕人有些低落的眸子,她的心也突然悶了起來。
很生氣。
但她不明白她這是怎麼了。
席寂川抬手摸了摸白白的小腦袋,聲音很淺很淺地說:「對不起啊……」
淤芝第一次沒有躲開他的手,低下頭乖乖地被他摸著。
看在你不開心的份兒上,如果摸本祭司腦袋能讓你開心點,那……
讓你摸就是了。
要是往常淤芝困了就回自己的小窩裡睡覺,但今天席寂川心情不是很好,她安靜地在一旁默默陪著。
哪怕席寂川很快恢復了正常,繼續開始學習,那會兒的失落彷彿只有一瞬間。
這也是淤芝非常欣賞她這個僕人的地方,他心智堅定,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都不會讓他的情緒有太久的波動,不會影響他為自己設定下要做的事。
她不會看錯,她這個僕人是天之驕子,眼下的困境只是暫時的,他遲早會一步一步成龍成鳳,飛在青雲端,睥睨整個人類世界的。
不過也是,他可是她的僕人。
淤芝很困很困了,熬不住啪嘰倒在席寂川的手邊。
將沉浸在知識海洋中的席寂川給拉了回來,他喝了兩口水望著手邊的白白,感受著白白溫熱的身軀。
醒著它好動,席寂川沒發覺,它這麼躺下來他才發現,白白已經長大了許多呢。
長長的一條,白毛毛的像條圍巾。
席寂川移回目光,在自己書上空白的地方順手畫了一隻睡著的兔子,還寫了一小行字——
深秋,有白白陪著的夜,真的很暖。
-
「啪。」飛在中空的書突然泄了力掉在地上。
淤芝也受到了警告不敢再繼續試探她恢復的力量。
看來距離自己回去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她終於……要回去了。
人類世界真的很好,她將手裡的事處理完再回來。
淤芝跳在鏡子前,端詳著著鏡子里的兔子,她走了之後就由這隻蠢兔子繼續陪著他好了。
淤芝將地上的書想辦法拖到角落,費了一下午勁才把那本書放回原位,當然她不可避免的在書封面留下了些小小的痕迹沒關係的,她的僕人肯定不會介意。
她不能再用自己的力量了,可不能真把他們給招來。
淤芝趁席寂川不在看了會兒電視,心煩的又忍不住看了眼牆上的老鐘錶。
怎麼回事?!
為什麼僕人還不回來?
給她去弄草或者是別的也該回來了,他是把全公園的草都拔光了嗎?!
淤芝關掉電視,跳在窗台上望向外面。
再等十分鐘,十分鐘他還不回來,她就……
「砰。」
淤芝一個衝刺將破門撞開。
什麼十分鐘,該死的!
她一秒也等不住了。
淤芝往外沖了兩步,撞到一條腿上一屁股坐地上了。
「白白?你怎麼出來了?」姍姍來遲的席寂川丟下所有的東西,雙手抱起它。
淤芝看了他一眼,偏過頭用屁股懟他。
不按時回家就算了,還敢質問本祭司的行蹤!
「生氣了?對不起啊,今天是我發兼職工資的日子,我去買了好多你愛吃的草……菜。」席寂川先把她抱回屋裡,才折返回去拿地上的東西。
淤芝又瞥了他一眼,心情卻不自知的好多了。
還知道買那麼多菜來上供本祭司。
淤芝跳下去從席寂川後背一路爬上去,趴坐在他肩膀上,看著他去洗各種各樣的草。
「這幾天氣溫一直在下降,你不要亂跑出去,就算你有一身白毛毛也擋不住這麼凜冽的寒風。」席寂川像哄小孩兒似的對肩膀上的白白道。
要是外人看見會覺得席寂川腦子壞掉了,真對著一隻兔子說這些,能聽懂還是咋的?
淤芝低頭輕輕碰了碰席寂川脖子。
知道了。
真啰嗦。
淤芝借著他的肩膀,又往外望了一眼。
冬天真的快要來了啊。
「等後天我交完方案,去店裡給你買幾身衣服。」席寂川突然想到他在寵物店路過時看到的衣服。
那家寵物店東西很全,肯定有白白能穿的衣服。
淤芝偏過頭,從席寂川肩膀滑下去,被他放到了沙發上。
淤芝背對著席寂川的時候開心得蹦了兩下。
她也要有人類的衣服了!
最好是跟僕人一樣的,仆隨主子,這樣才對。
夜晚,呼嘯的寒風驚醒了她。
她悄聲挪到窗邊,看著夜空隱隱的光亮,心猛的痛了一下。
可惡。
淤芝悄聲出去,低頭咬破了自己的爪子,在地面放了幾滴自己的血畫了個圖案。
圖案轉瞬而逝,隨即夜空飄起了茫茫的白雪。
寒冬已至,原來這麼快啊。
淤芝望著那片片白雪,又悄聲回去了。
待她身上的雪化了水,她跑去用席寂川的毛巾打滾蹭乾淨了。
等她身上恢復了暖烘烘的狀態,淤芝跳到席寂川的床上,從縫隙里鑽了進去,躺在他懷裡才閉上眼睡覺。
「白白我走啦。」席寂川起晚了點,匆匆走了。
淤芝蹲在窗台上目送他離開。
「白白我回來了。」
淤芝一如往常陪在他身邊,只是那雙澄凈的紅眸添了一絲異樣。
「白白,看——這是我給你買的小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歡?」席寂川回來飯也顧不上做,興沖沖地追在淤芝身後要給她看小衣服。
淤芝躲不過去,只好被他抱起來,只是很晚了,席寂川只在她身上比了比就去做飯了。
淤芝用爪子碰了碰那些各種各樣的小衣服,果然很漂亮呢。
她用小腦袋貼了貼那些衣服,胸口再次痛了起來。
她紅眸怒視著窗外,等席寂川出來的時候她又恢復原狀。
席寂川發現白白這頓飯吃得很慢,他笑了笑揉了揉它腦袋,這幾天也不知道白白怎麼了,總覺得它不太開心。
原以為買了衣服它會開心些,好像作用也不大。
席寂川有點苦惱,但他實在不明白要怎麼才能讓白白開心點。
他都買了它最愛吃的草跟天價進口的胡蘿蔔了。
那天晚上,席寂川睡著后,淤芝從自己的窩裡再次跳到他床上,鑽他被窩裡貼著他睡。
這次她沒有閉上眼睛,而是借著月光細細描摹著他的模樣。
她沒時間了。
再拖下去,要是被神部發現,他會死的。
淤芝輕輕用自己的腦袋貼了下他的下巴與唇。
她眨了眨眼,留了一滴晶瑩的水滴在床單處散出一朵小花。
淤芝一直在他懷裡待到日出之際,她從被窩裡跳出來。
離開她貪戀的溫暖。
淤芝不敢回頭,悄然從縫隙中出去。
舊傷再覆新傷。
淤芝這次用血畫的圖案比上次還要複雜得多。
待最後一筆完成,她回望不遠處的那扇小窗戶。
看著裡面窗帘拉開,一絲光亮湧出。
淤芝笑著閉上了眼。
她會回來的。
一定。
「白白?」
「白白你在哪?」
席寂川找不到兔子,只穿著單衣拖鞋忙忙跑出來。
大片大片的雪花飄了下來。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白茫茫的。
這場奇妙的相遇迎來了它無聲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