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二回(5)
杜甫原和鄭虔約定,慰問房琯之後仍回鄭家住上一夜,明日再往長亭餞別,以免使他家人慌亂中多此煩擾,沒想到主人當此危疑之際竟和沒事人一般。***平時屢作長夜之談,再若堅辭,就主人不多心,也顯得畏懼權奸,恐涉嫌疑。方一尋思,見房琯已命家人準備夜來酒食,並說「別遠會稀,天明便要輕車先行,二兄當不吝此一會」等語。轉念一想,明早往送決來不及,半夜趕往長亭相候,又犯金吾之禁,轉不如就在這裡暢談到夜,明早由此起送方便得多,於是便和鄭虔同留下來。
房琯還是那麼高談闊論,始終不提因何被陷之事。杜、鄭二人剛開口想要慰問,便被房琯拿話岔開,所談多是詩酒文章,別的一字不提。
入席之後,杜甫知他機警,打算酒後乘機探詢。鄭虔吃了幾大杯酒,越想越氣悶,忍不住也要開口。
房琯介面笑道:「今日我已深知鄭兄不僅多才多藝,並且和杜兄一樣都是性中人,故連二兄送別也不推辭。不過,相見時短,難得有此快聚,今夕最好只談風月,連明朝長亭一別也請作為送我榮行,方為快事,我先飲三大杯示罰如何?」隨將酒連飲而盡。
這一來,鬧得杜甫也不便再提前事,房琯始終談笑自若,夜還未深,便請安歇,並另設一榻與客相對。
杜甫因君子在野,小人在位,好些忠義之士都受到權奸排擠,有的甚而遭了殺身之禍,滿肚皮的憂憤未得吐出。見房琯已在對榻沉沉睡去,打起呼來,既憂國事,又慮良友,一夜也未睡好。剛要合眼,忽聽窗外有人走動,睜眼一看,天還未明,房琯業已起身走出。剛將鄭虔喚醒,洗漱起身,外面車馬已早備齊。
房琯除杜、鄭二友外,家人子女都不令送,只帶兩個隨從和一些行李書籍上路。天還不曾亮透,路上行人稀少,城門也就剛開。走了一陣,杜、鄭二人望見長亭內外衣冠楚楚,餞行之人頗多。初意房琯平日好客,這些相知故舊多在暗中趕來相送,到后才知這般人雖多與房琯相識,送的卻不是房琯。被送的人恰是李林甫門下爪牙,新放外任,送行的也是一些趨炎附勢之徒,對於房琯竟如未見。相形之下分外顯得人冷暖,世態炎涼。
房琯依然行所無事,到了亭內便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們這就分手罷。」隨即拱手作別。杜、鄭二人連一句惜別的話也未顧得說,眼睜睜望著房琯輕車簡從往前馳去,天卻下起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