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你可以埋這裡。」
[他反對就反對]
[亦都跟你愛下去]
[誰狂怒誰攔路誰話我共誰不登對]
[無能力與霸權比賽]
[還是可比他多老幾歲]
[二百年後在一起]
[應該不怕旁人不服氣]
——側田《命硬》(作詞:黃偉文)
一段蒙著反抗與愛色彩的故事戛然而止。
聞人狐崽有些意猶未盡。
如果故事就這樣結束的話,剛剛亞歷山德拉女士表現出的淡淡悲哀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嗎,還想聽。」乖巧狐狸蹲。
喝了一口甜到舌頭想報警的紅茶,亞歷山德拉女士努力控制住即將變形的面部。
她看了眼宮斥,然後摸起了狐狸糰子下巴。
「故事到這不是很完美嗎?不過完美的確實是故事……」
只要伊萬活著,家族就擁有牽制阿納托利的把柄。
換個方式來說,他們只需要保證伊萬不死就可以了。
以同性的人類形態勾引家族的天才。
思想腐朽的比身體嚴重的多的老一輩們咬牙切齒,害怕斷了傳承。
更不想面對其他家族因阿納托利愛上同性的指指點點或暗中貶低。
他們無時無刻不想著要伊萬去死。
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樁樁件件,都藏著一份見不得光的齷齪卑劣。
哪怕你沒有偷沒有搶,沒有傷害任何人。
你只是像每一個對感情懷著美好憧憬的年輕人一樣,滿心歡喜又帶著點小小不安地告訴別人你愛上了一個人。
一個跟你性別一樣的少年或少女。
他們就再也藏不住那副自私自利、缺乏共情心的噁心模樣,像從污泥里翻滾沾了一身臟污的陰暗臭蟲。
他們扭曲著臉,像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道德教育,毫無素質歇斯底里。
重複著各式各樣這輩子說過的最惡毒的語言。
才不會去想你的心動跟他們沒有任何區別。
輕飄飄的一句「不接受」、「噁心」、「我心裡不舒服」……
就可以否定一個人的幸福。
但是他們許多人,明明可以為出軌的朋友保守秘密,認為腳踏兩條船不是什麼大錯。
甚至有人在發家之後養幾個「姨太太」,都不會受到身邊人過多的指摘。
他們覺得這樣可以,沒什麼不合理。
卻可以自以為正義地將一個人毫無過錯的愛貶低到塵埃。
如果這不叫齷齪,什麼叫齷齪。
如果這不算卑劣,這天底下恐怕就沒有小人了。
在逃婚途中尋找到真愛的少女最終與愛人攜手回歸了本家。
她在彌留之際留下了一本自傳。
其中有篇幅提到了婚禮前一天發生的事。
天資聰穎過人,自小接受精英教育,少女雖不及阿納托利那般眾星捧月,卻也驕傲自信。
對於只有幾面之緣的阿納托利,她更多的是好奇。
所以當阿納托利與一隻同性的妖相愛的消息傳來時,她並未覺得傷心,只是稍有些傲氣被挫的不甘。
以為是阿納托利看不起自己的能力,認為不配與他相提並論,她著實惱怒了。
那晚她氣沖沖地進了關著阿納托利的房間。
那個青年卻並未如她所想般,表現出一絲不屑和輕蔑。
他靠坐在牆角,一半俊美的臉龐隱在沒有留燈的陰霾里。
告訴她除了「配不配」,還有「愛不愛」。
不知道是阿納托利提起伊萬時眼神太過堅毅,還是她的高傲和自尊讓她不願意摻和在其中。
也可能是,真的對阿納托利所說的會「有全心全心愛她的人」動了心。
她一肚子的脾氣熄了火,良久不知道應該作何言語。
阿納托利看出了她的動搖,請求她幫助自己救出伊萬。
她沒想過忤逆自己的家族,只能答應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等婚禮之後從長計議。
然後她懷著複雜的心思要求見伊萬。
家族由於阿納托利的「醜事」對少女有求必應。
她沒想到自己的折中想法會放棄得那麼快。
血腥味。
食物餿掉的味道。
牆上、窗戶上、簡陋的傢具表面,一切可以看到的地方,布滿了用來拷問和折磨犯人的禁忌咒術。
少女回頭往外看了幾秒,以免被突然從房間里湧出的壓抑吞沒。
地上有一隻血乎乎的小動物,半蜷著身子。
它的前爪上都是血跡,少女蹲下身查看。
發現它的指甲都被拔掉,而原本應該非常招人喜歡的粉色肉墊已經潰爛得看不出形狀。
「他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貓。」
「你養過貓嗎?貓的肉墊很神奇,我閑下來總是拉著他把他捏到忍無可忍……」
「以後每個冬天我都打算帶他去北邊過冬,他喜歡玩雪……」
……
跟阿納托利的交談還在耳邊迴響。
青年的話頭每每轉到他的貓身上時,月光好像都亮了幾分。
那些美好的畫面描述,和此刻眼前奄奄一息的小獸在少女的腦海和眼前交錯著。
強烈的窒息感在胸腔中膨脹,像是快要將氧氣掠奪乾淨。
「伊……伊萬?」
腦袋裡一團亂麻,少女輕輕喚著眼睛緊閉的小黑貓。
指尖剛碰到他的後背便粘上了一團血和污漬混合的黏膩物質。
「伊萬……」
讓少女稍微安下心的是,伊萬聽到有人呼喚,睜眼了。
「托利亞……」
小黑貓喃喃著阿納托利的名字,似乎想翻個身,但是渾身上下布滿的傷口迫使它只是動了下爪子。
「伊萬?」
生活總是與華麗的裙子和盛大的宴會相伴,少女第一次見到這種慘狀。
她想找個傷勢不那麼重的地方將伊萬抱起來。
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伊萬口中一直斷斷續續喊著阿納托利,但睜著的眼睛卻沒有看過少女的方向一下。
觀察了半天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少女有些顫抖地將手放在它的眼前。
緩慢地來回晃了晃。
美麗的翡翠石色眼瞳獃滯著,一動不動。
伊萬看不見了。
「托利亞……好想你……」
伊萬感覺到身前的氣流,忍著疼費儘力氣,抬爪想去碰碰眼前的手。
結塊的疤和爛掉的膿碰起來實在不是很美妙。
罵出了這輩子第一句髒話,少女生平第一次違背家族的意志。
但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釋然。
她遵從自己的意願,瞞天過海帶走了伊萬。
據那本自傳的記載,她親自給伊萬做了緊急的傷口處理。
伊萬當時完全看不見了,聽力嚴重受損,脊柱更是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
估計剩下不到兩年的壽命。
少女在自傳中描寫了大段大家族違背規定使用殘暴術法的內容。
幾乎是在明面上挑戰了上層巫師家族的權威。
不只是底層的平民百姓,就連出身巫師貴族不得不接受思想壓迫的年輕人都對此憤憤不平。
阿納托利不僅是史上絕無僅有的天才,所研究的咒術更是精妙絕倫。
據說後來他的家族衰落的如此之快,背後有他不少的推波助瀾。
他的愛情還為後來一場慘烈的革命添上了第一點明面上的火星。
他是傳奇。
是眾多巫師的偶像。
是年輕人眼中才華橫溢又叛逆的反抗者,他在那段歷史中一閃而逝,卻濃墨重彩。
「……但是他大概……沒有能夠如願和愛人攜手走完一生。」
狐狸糰子吸了吸鼻子。
胸口酸酸的哦。
而跟矜持的他不一樣,一旁的奶茶大師喵哭得昏天暗地。
最開始還知道找個紙巾咬著不發出聲音。
現在已經開始「哇喵哇喵」了。
看著躺在杯子里把腦殼埋進枕頭還能哭超大聲的奶茶大師喵,聞人狐崽摸了摸眼角,又吸了吸鼻子。
然後被撈進了一個又暖又好聞的懷抱里。
宮斥輕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你可以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