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死亡
明明是夏夜,可是她整個人都冷得出奇,身上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甚至讓她有點走不動。
陸席牽著她的手,可是她有一瞬好像有些支撐不住。
她腿軟,走的每一步都讓她直犯噁心。
陸席把她打橫抱起來,把她護在懷裡。
她整個人都是顫抖著的,嘴角緊閉,硬生生把自己咬出血。
「蓁蓁,別這樣。」
他試圖想讓葉蓁蓁放鬆。
可是葉蓁蓁好似聽不到她的話,眼神漠然。
幸好京大離家不遠,抱著她走回去還不算太費力。
「蓁蓁?蓁蓁?」
叫她,她依舊沒有反應,眼神空洞。
緊咬的唇瓣,無論怎麼哄都不願意松下來。
陸席把她抱在懷裡,緊緊的,像是要把她揉進懷裡。
葉蓁蓁抓著他的手,攥得很用力。
她的手一直在的顫抖,似乎是極度恐懼什麼。
「不怕不怕,我在。」
他親了親葉蓁蓁的額頭。
他問徐千帆,徐千帆剛下班回到家裡不久,接到陸席的電話還有點懵。
但是聽說了葉蓁蓁的情況,她原本放鬆的心立馬又提了起來。
「她不說話?叫也沒反應?」
徐千帆心急如焚,立馬挎著包準備出門。
「陸席,你聽我說,你陪著她,一秒都不要離開她,我現在馬上就去京北。」
「蕭遠山!快點!」
徐千帆的聲音破了音,仔細聽還帶著微微的顫抖。
「別離開她,守著她,無論她過會兒開口要求你做什麼,你都不要離開她身邊一步!聽到沒有!」
陸席應了好,葉蓁蓁的這個情況他沒遇到過,他也不敢自己一個人處理,只能問徐千帆。
想著帶她去醫院,起碼有醫生在,也不用這麼心慌。
可是葉蓁蓁一聽去醫院,就開始反胃嘔吐,怎麼樣都不要去。
她吐得滿臉通紅,眼淚掛在眼角邊。
好似要把膽汁都要吐出來。
徐千帆他們準備到機場了,訂了最早的一趟機票。
陸席也沒想到付擇給她帶來這麼大的反應。
她的唇角被她咬破了,唇邊泛著血。
他抱著她,頭抵在她的額頭上,眼淚大滴大滴的滑入她的脖頸里。
「蓁蓁,我在呢,不怕。」
他的眼淚太過於灼熱,大片大片燙濕了她的衣服。
從他知道葉蓁蓁的病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準備,可是等到這一天真正到來,他好像依舊一無所措。
她病了,病在一個春天,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好起來。
他懊悔的捶打著自己的頭。
「對不起,對不起蓁蓁。」
如果他能再強大一點,或許他就有能力去保護她。
那年,他十八,除了成績一無所有,他反抗不了任何特權,甚至連看她的目光里都帶著膽怯。
孤立,針對,語言猥褻,他幾乎不敢聽下去,也不敢想象她一個人怎麼挺過來的。
葉蓁蓁,那年的眼淚,究竟是飯菜太辣還是生活太累?
他的寶貝走了一條比他想象中還要長的路,跌跌撞撞,滿身傷痕的長大。
針扎在心裡,軀體看樣子早已痊癒,可是心裡早就發膿潰爛。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
他寧願所有的痛苦都落在他的身上,也不願意讓她受這麼多苦。
熾熱的眼淚落在她的手背,像是下起了一場雨。
彷彿在霧裡,什麼都看不清。
她好像回到了那一年的夏。
本該是充滿希望的開始,可是,卻成了她噩夢的開端。
刻意為之的孤立,若有若無的威脅,道貌岸然的老師。
她想,如果她死在那個夏天該多好。
她害怕所有社交軟體,害怕看到半夜突然彈出來的消息,害怕回宿舍那一條黑而長的小道。
她是怕鬼還是怕突然出現的人呢?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刻意模糊化的過去,時常忘事的苦惱。
痛苦能淡化嗎?
她想。
惡魔為什麼不在地獄呢?為什麼惡魔也能生活在太陽下呢?
她總是極端的,甚至極端到想殺了他。
可是,爸爸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媽媽的病稍微有好轉,哥哥打拚好多年才穩定下來。
她所做的一切,將打破這個幸福的景象。
她退縮了。
她不敢掉眼淚,不敢哭,只能用冷漠偽裝自己。
如果變成刺蝟,起碼受傷的不會是自己。
她的十八歲下了一場雨,一場沒有停歇的雨,大到快要淹死她。
而碰巧,又是在一個雨夜,碰到了他,他伸手給了她一把傘,遮住了那一夜的雨。
後來的每個晚自習,她甚至都在感謝身後的那道身影,起碼,她不會再害怕出現的其他人。
明明,十八歲的那場雨直到二十三歲都沒有停歇。
而今夜,又下起了一場雨。
一場溫熱的雨。
她有些恍惚。
現在又是什麼時候呢?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的身邊真的有陸席嗎?
她伸手去抓,彷彿是虛無縹緲的。
又是自我治癒的夢嗎?
滴滴滴。
熟悉的醫院,熟悉的儀器。
彷彿被抽離出來。
她看著躺在床上那個蒼白的面孔,身上插滿了各種的儀器。
床上的人好瘦好瘦,好似形容枯槁。
她看著自己的手,虛幻得好似透明。
病房裡一個人都沒有,偶爾有穿著藍色衣服的人進出。
零零碎碎的,她好像聽清了門外的議論。
沒有求生意識,救不活。
是誰呢?
會是她嗎?
什麼時候的場景?她怎麼不知道?
好似過了很久很久,她恍惚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的病房裡湧進了好多人。
「她是痛苦的,就算現在還有生命體征,可是這是遲早的事,別讓她再受罪了。」
醫生無奈搖了搖頭,把本子遞給面前的人。
面前的好眼熟,好似老了很多很多歲,頭髮都白了,聽到這個消息,幾乎站不穩。
他們望著病床,嘴裡不停囁嚅著,「灼灼吶,灼灼吶。」
灼灼。
好似巨大衝擊,她感到一陣心慌。
躺在床上的人好似面容漸漸熟悉起來。
她是葉蓁蓁。
她茫然的看著自己。
她……死了嗎?
耳邊是刺耳的滴滴滴聲,儀器從她身上撤了下去,一切歸於和平。
「患者葉蓁蓁,2020年6月28日17:43分,確認死亡。」
她看著床上的人,好似一切都沒了。
她死了。
她想跑,可是好似有一股浪潮將她捲入海里。
瀕死的痛苦讓她窒息。
沒有陸席,沒有暗戀,沒有救贖,她也沒有再回到京北,真正的她死在了十八歲。
「這是你的結局。」
淡淡的,一道聲音宣判了她。
她沒有再遇到陸席,沒有重逢,一切都是自我編織的一場夢。
是她渴望救贖的夢。
她漸漸沒了力氣,身體彷彿漂浮在一個巨大的海面,一點一點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