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贈禮
來時路上,江流璟已經跟大長老講述過自己的來意。
他本以為大長老會做出一些其他反應,但事實上大長老卻彷彿早已預料到一般,跟他痛快地點了點頭,說精靈族會配合他們。
那個時候,江流璟就隱隱有種預感。
或許這些天里,他們一直在被窺視著。
一般幻獸的視線都會被他們捕捉注意,但有一種生命的視線,他們在藏龍山脈中無論如何也無法躲避。
那便是植物。
山脈的每一處地方都有數不清的樹,數不清的草,地底除了土壤便是盤根錯節的植物的根。
他們是這裡最沉默的存在,也是最無孔不入的存在。
江流璟認識桑陌,知道桑陌這個級別的老樹精已經能夠輕鬆操控其他植物。如果精靈族的母樹也有類似的能力,那麼了解他們相關的信息一點都不困難。
無數湖水似的樹葉在頭頂沙沙的響。大長老在一旁實時翻譯:
「母樹說歡迎你們來到這裡。關於生命之源的獲取,它會幫忙將生命之源牽引到這個方向,但如何得到它的認可,成功抓住它,這一點需要你們自己想辦法。」
江流璟站直了身軀,目光直視前方,面對和桑陌類似的存在,他的態度也隨之變得更加端正。
神情認真道:「感謝您的幫助。」
樹葉忽然抖動得更加厲害了,幾乎像是綿延不斷的海潮一般一浪接著一浪,洶湧無邊在頭頂蔓延。
大長老有些吃驚的看了江流璟一眼,不懂母樹怎麼會因為一個人類的一句誇獎就高興成這樣。
母樹平時都是很高冷的,哪怕是陪伴了它三千餘年的大長老也只是能得到一個跟它溝通的權力。
這還是頭一回大長老看到它這樣明顯的情緒變化。難道是因為這個人類身上的氣息特別好聞嗎?
大長老忽然猶疑地反覆打量起江流璟,口中問道:「你真的是人類嗎?」
他還是很難相信精靈族的母樹會對一個外人這樣偏愛。
然而。「烏麗兒也問過我這個問題,但我記憶裡面,我的確是個人類。」
江流璟抿了抿唇,回憶道,「她還讓我找你們問問。」
大長老卻搖了搖頭。
「她應當是覺得你是某個精靈的轉世,但靈魂是否同一隻有母樹能夠辨別,即使是我也做不到。」
江流璟便再次仰起了頭顱,長長黑髮流水似的滑過他臉頰耳畔,從脖頸后的空隙墜向大地。
他注視著母樹,似乎是因為太過專註,身體不自覺地走向前去。
母樹不能讓人靠近,即便他是尊貴的客人也一樣。
大長老剛想伸手阻攔,就感覺到身前忽然撞過一陣重重的風,不偏不倚打在他手上。
大長老眼神中瞬間充滿愕然,不可思議向前看去。
這點時間裡江流璟已經順利來到樹的下方,伸出一隻手,輕輕放在樹榦上。
霜雪覆蓋住了棕褐,細膩的綢緞裹住了粗糙的稜角。
剎那間,一股奇異的感覺順著手臂蔓延至全身,彷彿有無數畫面灌入腦海,又在能夠識別之前快速隱沒破碎。
黑髮少年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起來,忽然閉著眼脫力似的倚倒在樹榦上。
與之相伴的,母樹樹榦間驟然浮現出千百道發光的銀白紋路,每一道都深深嵌在嶙峋不平的溝壑里。
紋路光芒大亮,如同在深棕間突然生出無數枚閃耀的太陽。
這一幕太過奇異,大長老也從未見過,心中暗忖這少年究竟什麼身份,居然能與母樹產生如此強烈的共鳴。
赤則緊緊盯著江流璟,留意著他的神情。
少年此刻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甚至帶著細微的痛苦。契約里沒有聲音傳來,但赤能感覺到他壓抑動蕩的心情。
赤很想把他拉回來,但又怕干擾了他此刻的機遇——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正從母樹中灌入到江流璟身上。
常理來說,不同生命體之間的魔力無法直接傳遞,它們一旦煉化就帶有個體鮮明的特徵標誌,無法與另一者兼容。
除非是像血祭那樣的禁忌法陣,把另一方生命當做耗材,從生者和生者間的傳遞,變為亡靈向生者的獻祭。
但母樹做到了,那力量一直灌輸到江流璟此刻身體能承受的極限,將那層壁壘撞了個半碎才終於停止。
江流璟緩緩睜開眼睛,僅僅幾分鐘的時間,他就完成了六階到七階的跨越。飽滿的力量充盈全身,全身上下疲憊疼痛都一掃而空。
但他的眼中卻閃過一絲迷茫。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觸碰到母樹后,他的意識就好像被吸入漩渦中一般失去知覺,大腦里一瞬間閃過無數畫面……都很陌生,又都快速地消失了,江流璟現在也回想不起來。
只是再抬頭看向目前的樹時,心中忽然生起一股十分濃郁的懷念的感覺。
「你認識我?我們曾經見過?」
樹沒有嘴,發不出聲音,只有滿樹的藍色葉片沙沙地搖晃。
許多從半空落了下來,脫離瞬間就染為燦爛的金黃,不偏不倚落在少年手掌上。
江流璟低下頭。
烏麗兒說一隻精靈只能獲得一片的母樹樹葉,此刻厚厚的,在他掌心堆積了一疊。
像一份珍貴的禮物。
樹榦上大片的白光此刻仍未消失,迎著江流璟的目光忽然在半空匯聚到一起,不斷壓縮聚合,幾個呼吸間縮小成細細長長宛若一截棍子的模樣。
撲通一聲,白光墜落到江流璟腳下,光芒消散后露出一根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法杖。法杖上刻滿了古老而神秘的符文,宛若活物一般隱隱流動著微光。
然而,與華美神秘杖身不符的,法杖頂端理應鑲嵌著寶石的地方卻是一片空空蕩蕩。
江流璟數了一下,一共有八枚空缺的孔洞,一大七小,遠遠望去像是被取下了頭顱。
因為這份殘缺,原本珍貴的法杖忽然多了幾分寂寥的殘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