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第245章 時辰到
第245章時辰到
賀檀和王晏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正屋的燈已經熄滅。
衙署的婆子上前向賀檀和王晏行禮:「謝大娘子歇下了。」
衙署後堂院子本就小,謝玉琰受傷之後,王晏一直在旁邊照應。這樣的時候,誰也不會提及什麼「男女大防」。
可是傷好了,外面的情勢也變了,就要恢復從前。
賀檀看向王晏,不由地抿了抿嘴。
他心中擔憂王晏,接了朝廷的文書後,就一路趕來大名府,本來是兄弟情深……
可是現在,他怎麼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裡?賀檀道:「要不然我先走?」
王晏一把將賀檀拉住:「還有不少公務,既然兄長來幫忙,我們現在就去前堂,將大家都叫過來,一鼓作氣全都處置好。」
賀檀是真的後悔了:「我連日奔襲,不如明日……」
「明日咱們還要回大名府城內,離開冠縣之前,這邊的公文都要封存,等候朝廷來人審結。」
說的好有道理。
不過聽起來可比方才要虛假多了。
這一定是在報復他,他突然前來,打擾了王晏和謝玉琰相處。
王晏在離開院子的時候,轉頭又向正屋裡看去,賀檀方才會驚詫,那是因為他不知曉,屋子裡的那個人,他等了好多好多年。
屋子裡的謝玉琰,聽著外面的腳步聲,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可能是受傷失血太多,她總會覺得疲累,所以早早就會上床歇息。不過每天晚上她都能透過窗子看到外面的那盞燈。
那是東側屋裡,王晏在處置公文。
現在入目一片漆黑,謝玉琰忽然覺得有些冷清。
沒有似往常那般很快睡著,謝玉琰不停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只覺得哪裡不是很舒坦。
可能是傷口在癒合,腳底下有些發癢。
謝玉琰很想拆掉那些布條,讓自己輕鬆一下。
拆下布條或許癒合會慢些,又或者……不會有什麼影響。
但一定會讓她舒服許多。
謝玉琰決定要遵從本心,伸手向腳上摸去,就在夠到那結扣的時候,東側屋的燈忽然亮了。
緊接著傳來婆子的聲音:「王大人……您怎麼回來了?」
王晏淡淡地道:「前堂過於吵鬧,不能靜心看公文,幸好今日有賀巡檢在,就讓他在前堂幫忙。」
「前堂決定不了的政務,才會傳過來。」
婆子道:「我這就去給大人準備熱茶。」
王晏似是應了一聲,然後吩咐婆子:「別忘了大娘子屋中的炭盆。」
謝玉琰的手緩緩收了回去。
明明相距很遠,但總覺得現在與受傷的那天晚上一樣。他一直守在旁邊,生怕她不小心碰到傷口。
算了,謝玉琰嘆口氣,真的拆開了,明日瞧見又要多說兩句。
這麼想著,她重新閉上眼睛,不消片刻功夫,她進入了夢鄉。
……
大名府。
天剛亮,街道兩旁聚集了不少百姓。
這段日子城中並不安定,朝廷兵馬進進出出,大名縣衙更是大門緊閉,一副戒備森嚴的模樣。城中開始流傳不少傳言。甚至有人說大梁打了敗仗,北齊的兵馬一路南下,就要圍困大名府。
城中的大戶當即就要攜家小逃離,不過卻被城門口的兵卒攔住了。
不讓出城的消息傳開,城中更是人心惶惶。
還好這種讓人提心弔膽的日子,很快就結束了。
就在這天清晨,打著大梁龍旗的兵馬接手了大名府城防,正當城中百姓四處探聽消息時,那隊人馬沖入了劉府大門。
接著劉家上下一干人等被押了出來,一路往衙署大牢而去。
走在前面的劉時章,垂著頭走在人群中。父親自盡了,劉家依舊逃不開抄家的命運,即便父親過世前,燒了家中的文書,但有些罪名已經不需要在劉家尋找證據。
這應當是鐵案了,劉時章雖然明知如此,心中還是抱有一線希望,如果劉家徹底沒有了脫身的可能,父親不會服毒自盡。既然父親如此安排,他們就一定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剛想到這裡,一個東西突然向劉時章飛來,劉時章一個躲閃不及被打了個正著。
那是一團雪,只不過裹著石子,打在人身上生疼。
有人開了頭,緊接著就有更多百姓效仿,數不清的物什向劉時章丟來。
不止是劉時章,跟在後面的劉夫人和劉二娘也被打了個正著。
劉家被押送的犯人有許多,除了劉夫人和兒女之外,還有管事、賬房、幕僚,以及劉家的族人。
可那些丟擲的雪團先找到的就是劉夫人和她的一雙兒女。
「打死他們。」
「那就是狗官的長子。」
「去年那些收糧的差役,就是聽他的吩咐,多扣了咱們兩成糧食。」
「兩成啊,多少人因此餓死。」
「那些人一腳踹過來,糧食灑出那麼多,卻還說我們沒裝滿,我們不服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我們要告官,可他們就是官。」
「老天有眼,這些人總算要遭報應了。」
「官老爺,一定要為我們伸冤。」
從前劉二娘坐車走過長街時,依舊覺得不夠風光,她甚少在外露面,總覺得就算走出去,也無人知曉她是誰。
她更羨慕大哥,能騎馬跟在父親身邊,威懾著城中的百姓。
可現在她才發現,原來那些百姓認識他們。
輕易就能將他們從人群中找出來。
押送的衙差也不理會,直到劉夫人額頭被打破,淌出了鮮血,這才伸手阻攔眾人。
劉二娘緊緊地捂著頭,滿臉都是流淌的眼淚,她小心翼翼抬起眼睛,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眼見前面就是縣衙大牢,人販將被投入牢中,圍觀的人群也逐漸散去,卻在這時,劉二娘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到了一輛馬車停在衙署門口。
片刻之後,那馬車緩緩前行。
正當那輛馬車即將與他們錯身而過之時,一隻手掀開了車廂帘子,向她看來。
清澈而冰冷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劉二娘能看到的也僅此而已。
帘子再次放下,劉二娘才恍然回過神,方才那一瞥,不知不覺中,她渾身的汗毛豎起,彷彿經歷了一件極其可怕的事。
那人是誰?
劉二娘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
謝玉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