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闖海南 第十章(1)
邢國強走後,連著半個小時都沒有人擦皮鞋,畢志磊就有些著急。***他已經攢了兩百多塊錢,但這點錢給塗麗婕看病還差得很遠。塗麗婕的病一直不好,再不能耽擱了,越耽擱越麻煩。
太陽還很暴烈,馬路上蒸騰著肉眼看不見的熱氣,和天上的太陽上下夾擊,畢志磊覺得像被捂在熱鍋里爆炒一樣。身上的汗把襯衣都濕透了,酷熱又把襯衣烤乾,汗水再把襯衣洇濕。經過無數次的輪迴之後,身上就缺了水分,嘴裡乾燥了,喉嚨熱了,就不停地把嘴裡的吐沫朝肚子里咽,用來補充身體缺乏的水分。
在他附近,有個人守著手推車,銷售各種飲料。他真想跑過去,掏出錢買瓶礦泉水。他的手在口袋裡放了好一陣子,都沒有捨得把錢掏出來,掙點錢多難。兩塊錢一瓶礦泉水,值半頓飯錢了,用半頓飯錢喝瓶礦泉水,多劃不來。
他抬頭看了一下太陽,又看了手錶,手錶上的日曆顯示的是五號。他心裡一顫,立即想到在鐵路分局當勞資科長的時候,每個月的這一天,科里管內勤的人就會跑到財務科,替全科的人領回工資,他們只需要在工資單上籤上自己的名字,工資袋裡的那筆錢就屬於自己了。儘管不高,但維持一個月的吃喝花費綽綽有餘,要是節省著花還可以在銀行存一點,從來沒有為生存的問題焦慮過。到了海南,每個月的旱澇保收沒有了,吃一口飯喝一口水住一晚上的費用,都得自己費心思謀划,雙手扒拉。扒拉不到,就沒吃沒喝沒住處,沒有人同你,更沒有人管你。想到這裡,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
坐在旁邊的丁東國聽見他嘆氣,就把臉轉向他,問:「好好的嘆啥氣哩,又想啥事啦?」
畢志磊苦笑了一下說:「沒想啥事!」
丁東國大大咧咧地說:「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咱們堂堂七尺高的男人,又在部隊受過那麼多的訓練,不信在海南混不出名堂。你這人啥都好,就是有事沒事地愛琢磨,想那麼多事幹啥,過一天是兩晌,只要過得高興就行!」
喉嚨里的乾渴還在加劇,他還想用嘴裡的唾沫抵擋乾渴的進攻,但舌頭在嘴裡動作了好大工夫,還是分泌不出唾沫。就琢磨解決乾渴的問題,腦子一靈醒,對旁邊的丁東國說:「你替我看著東西,我到酒店方便一下。」
東湖大酒店真好,一進酒店就被空調製造的涼爽猛地一激,精神和**都為之一振,禁不住長長吸了口氣,有意放慢腳步,充分享受星級酒店裡的涼爽。他走進洗手間,鑽進方格里,坐在馬桶上,沒有東西可供排泄,只是享受外邊享受不上的清爽和涼快。這裡的感覺太好了,坐在馬桶上,被清涼的空氣淹沒,周身上下都沒有一點燥熱,頭不昏了,眼睛不模糊了,力氣又回歸了,似乎能聽見身上幸福的吟唱。多麼想永遠地坐在這裡,再不到馬路邊的椰子樹下忍受酷熱。為了讓站在格板外邊的服務員認為自己真的在解手,就裝成用力排泄的樣子,哼哼有聲。足足坐了五六分鐘,又覺得不能再繼續坐在這裡了。坐在這裡是享受了,但沒有人到這裡找自己擦皮鞋,在這裡坐上一天也掙不來一分錢。必須拚命掙錢,掙來錢了才能在海南堅持下去,才能讓塗麗婕到醫院看病。於是,就站起來,系好褲帶后還把便池用水沖了一下。
他站在洗手台邊,水龍頭是感應的。手伸過去水就自動流出來,手縮回來水就自動停止。他洗了手,又洗臉。自來水捂到臉上,臉上就有了涼冽的感覺,通過面部神經,傳輸到全身各部,傳輸到大腦,全身都感到無法形容的舒服。他又捧起一捧水,捂到臉上的時候沒有馬上離開,有意讓手裡的水流到嘴裡。哇……舒服極了,水一到嘴裡,嘴裡就有了涼冽,乾渴立即消失大半,全身神經和器官由於乾渴帶來的不適隨著這口水潰退了。這時候,他覺得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就是東湖大酒店洗手間的自來水了。真好,那嘩嘩地從水龍頭裡流出來、清澈無比的液體,消除了自己身上的所有不適,給自己帶來美輪美奐的享受。他真想盡地喝上一陣,把身上的乾渴徹底消滅了再離開這裡。就在他又捧起自來水朝嘴裡送的時候,一直守在衛生間的服務員走過來,拿著毛刷在他的襯衣上煞有介事地刷了幾下,眼睛不停地給他示意,讓他看洗手台上的盤子。盤子里裝著不少的人民幣,大到百元,小到五元,還有美金、港幣、馬克類。在服務員的目光睽睽下,他再不能裝成洗臉的樣子喝水了,心裡卻在感慨:兄弟,我要是有給你小費的錢,何必跑到這裡偷水喝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