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交州權謀
士燮身邊,有位略顯沉默的文士,此刻這個中年男子也說出了他的看法。
「朱符仗著去年和番禹陳家結了兒女親,現在處處打壓交州其他各家。尤其針對我們士家,先是借故免了我等的官職,如今又難為大哥,難道想把我們士家完全掃出交州嗎?」
「他敢!」士?從座位上跳起來,握緊腰間的寶劍。
他怒吼道:「我士家在交州經營已有六代,門生故舊遍布交州,他個會稽小兒,就和陳家結了親,就想把我們士家踩到腳底下,把我們士家從交州踢出去?」
士燮拈鬚輕聲呵道:「老三,你坐下。四弟剛才不過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老四?
士頌算是確認了這位中年文士的身份,自己的便宜四叔。姓士名武,只是他這身打扮,還真不符合他這名字。
士?楞是站著看了士夑半天,才勉強抿嘴坐下,問道:「那大哥你說,朱符這小子想幹什麼?」
士燮嘆了口氣道:「我就是拿不準啊。如你所言,我士家在交州經營已有六世,勢力盤根錯節,他一個外來的刺史,怎麼敢動我們,但是。」
士燮拈住鬍鬚,搖了搖頭卻沒有說下去。
「但是什麼啊?父親。」士徽性子急,按他的想法,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雖然只聽了個大概,但是士頌好像明白了什麼,也清楚士燮在擔心什麼。
略作思索后,他故意裝出一副深思的樣子,好像求證一般的詢問道:「孩兒想,父親在擔心朱賊是故意這麼做的。就是想逼我們士家有所動作。而他朱符,早就做好了對付我們的準備。我們不動則已,若有行動,必然落入他的陷阱之中。」
士?瞪大了眼睛,問道:「你是說,朱符在給我們下套?」
士頌嘴巴一撇,說道:「有這個可能啊,再說就算朱符是個傻子,他總有心腹手下一起商議,不會當個刺史大人,手下都沒人吧。」
士祗看來是家族中專門收集情報的人員,他立刻向大家介紹道:「朱符最為信任的手下,是兩位從事。一個叫做虞褒、一個叫做劉彥,都是跟著他從會稽來番禹的。」
而看似沉悶的士廞說道:「我聽說過這兩位的名聲,都是飽學之士,名顯吳中。說不定便是他們當中的一個給朱符出了主意。」
士頌撇了撇嘴,心說兩個無用之輩而已,還飽學之士,哼。
自己若是想要自立門戶,就必須早日幫助士燮佔據交州。這個朱符,必須要提前幹掉的。只是目前看來似乎不能輕動。
左思右想,士頌還是不甘心,裝作無知狀問道:「那朱符在番禹城內有多少兵丁?」
聽到這問題,士?大笑起來,問道:「你小子這是怎麼了,膽子也忒大了。你想要幹嘛?讓我們集合宗兵,去把他朱符砍了,就說出門遇到了盜賊?你小子也太嫩了。」
士祗搖搖頭,看著士頌說道:「我們在番禹的宗兵不到五百,而番禹城內,光是刺史府的親兵便有千人。何況還有城內巡防軍三千,更不用說陳家的根基便在番禹,他們家少說也有六七百人。想要動武,只怕還是別人收拾我們。」
士頌聽了士祗的解釋,心裡嘀咕起了所謂的「宗兵」一詞。
這還是他頭次聽說這個詞,從前看書只見過宗賊的稱呼,現在卻聽到了「宗兵」這個詞。
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別人叫大宗族的兵為宗賊,各地大族自己總不能喊自己宗賊吧,於是大家便稱呼自己的兵為宗兵。
士武點點頭,對士燮說道:「士祗這麼一說,我越發感覺是朱符那狗賊在等我們出手。只要是我們稍有不慎,他肯定找借口對付我們,難怪他這次務必要讓大哥把孩子們都帶過來,還說什麼準備推舉孝廉,只怕是想要把我士家一網打盡吧。」
「大哥,難道這口氣就這麼忍了嗎?」士?見士燮的眼神,已經猜到了幾分,但還是不甘心。
「我們剛回番禹,一來不熟悉這邊的情況;二來,只怕是朱符和陳家早有準備;第三嘛,現在我們還沒有對付朱符的力量。」顯然,士燮是個明白人。
「現在我們能做的,只有忍字。然後暗中積蓄力量,找準時機,再來對付朱符,讓他知道這交州是誰家的。」士燮鬆開了鬍子,眼角卻瞥向了士頌。在自己的這個幼子的身上,他感覺到了異樣。
士頌心裡嘆了口氣,難怪在歷史上,士家要等到近十年之後才對朱符下手。朱符能統治交州十餘年,看來還是有些本事的,不過是在群星璀璨的三國時代,故而沒有彰顯名聲。
正在絞盡腦汁的想朱符是怎麼被士家幹掉的,他卻被士夑點名。
「頌兒,你別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在交州,朱符不過是個過客。交州的主人,終究還是我們這些交州的世家。別看他一時得意,時間長了,我們自然能找到他的弱點。」
「是,謝父親教誨。」他嘴巴倒是虛心,只是心裡,越發地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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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自己知道歷史的發展,就可以輕鬆的改變時局。結果,不說影響歷史發展的事件,就連這西南一隅,士家勢力範圍內的交州,若是沒有數年的時間積累力量,只怕都不能完全掌握下來。
這樣的局面,讓他倍感失落。
而且他還不知道如何對付想要除掉自己的陳家。自己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士頌了,稍有偏差,就可能被陳家暗害,陳家和朱符已結成一體,想要對付陳家,也就得對付朱符。
更關鍵的是,即便自己當縮頭烏龜,活到了士家掌控交州,可到了那個時候,自己便只能歸屬於交州士家,再無獨立的希望。
而以士家的力量,最後只能投降孫權。這樣一來,自己算是白回到這個年代了,什麼整頓河山,展現才華的雄心,全部都得隨大江東去。
至於孫權給士家的安排的結局,自己絕對不能接受。
繞來繞去,最好的辦法,還是幫助士夑早日掌控交州,也幫自己早日謀一個獨立外放的機會。
隨後數天,士頌都很老實的在後院待著「養傷」。
雖然他也有出門看看漢朝城市的想法,但歐氏攔住他,說是得到消息。那番禹陳家的人已經在城內各處埋伏,只要有機會,就會對他們母子動手,弄得他現在門都不敢出。
不過長期待在家裡也有好處,這期間,他也總算是把自家兄弟認了個臉熟。
只不過父親士夑,還有兩位叔父多是出門辦事,很少在家,他反而接觸的較少。
這天,兄弟幾個正準備用用晚膳,士夑等三兄弟回到了家裡。士頌見三人的臉色不好,心說肯定出事了。
「你們幾個,先不要用膳了,全部都到後堂來。」四叔士武的口氣不悅。
這幾天的觀察和打聽下來,在士頌的印象中,四叔士武還是很有儒者氣質的。而今天臉色異常不說,聽口氣,他似乎已經生氣了。
「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沒有走進內堂后,士徽便忍不住問道。
士夑走到自己的位置,無力的靠在茶案上,單手支撐著前額,嘆了口氣:「唉,還是老四說吧。」
士武也跟著嘆了口氣,走到自己的位置無力坐下,搖頭說道:「今天,朱符說是已經向朝廷舉了徽兒的孝廉。」
長兄士廞帶著點酸味,擠兌道:「那不是好事嗎,朱賊舉了三弟孝廉,不是給我們讓步嗎,也算是補償了占我士家的田產。」
「哼,他哪裡是好心。」被士頌認定為有些缺心眼的士?,居然大聲的嚷嚷起來。
「他舉薦了士徽,卻讓士徽在他的刺史府做事。又點名讓我進入城防營為將,讓我戍衛番禹城,還特地囑咐大哥,說是聽說頌兒最近摔傷,他特地去京城請了名醫來為治療,讓頌兒也留在番禹。接著就說什麼交趾郡那邊時局不穩,建議大哥述職完畢后儘早回去交趾坐鎮。」
「朱符的意思是把三弟和五弟留下當人質?」士廞明白了士燮為什麼如此神色。
士武冷哼一聲道:「不僅如此,朱符的手下,那位交州的治中從事。居然對我說,士家在番禹又不是沒有田產宅子,番禹乃是交州最為富庶之地,士家子弟,若是可以,建議我們多留下些人,也好打理這些產業。」
「父親,我們可不能留在這番禹啊,我們士家的根基在交趾郡那邊,番禹這邊的產業剛發展沒有幾年,我們還是先撤回交趾去吧。」士頌的四哥,只比他大三歲的士干被嚇住了,想要逃離這裡。
士頌搖搖頭,按住士乾的肩膀說道:「只怕是現在想走,也走不掉了。朱符有心對我們家發難,必然會防止我們舉家逃離。而且就算是我們衝出了番禹城,在回交趾的路上,他隨時可以對我們動手。」
「那,那可如何是好啊?」士干越發著急。
士頌低頭沉思,沒有回答。他在思考自己被點名留下這事,這事情到底是朱符自己的想法,還是母親口中,想要殺自己的陳家人的主意。
看起來很膽小的士干,又看向士武,只是士武那裡同樣也沒有答案。
而士夑則是握緊拳頭,狠狠地砸向茶案。
正在此刻,一大漢在門外高聲報道:「主公,府外發現不少形跡可疑人物,且城防營的巡邏也和平日里有些不同,似乎正圍著我們士府在轉。」
士?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抽出腰間寶劍問道:「梁信,你可看的清楚?」
門外那叫做梁信的家將高聲回道:「屬下發現異常后,再三確認后才進來稟報的。」
士?轉頭看向士夑,勸道:「大哥,那姓朱的想要動手了,我們還是衝出去吧。集合宗兵,我們在番禹還有五百人,不論如何,不能坐以待斃啊。」
而聽到這個消息后,士頌反而冷靜了下來,趕忙到士?的身邊攔住他:「三叔,先把劍收起來。現在還不是和他們翻臉的時候,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是明哲保身得好。」
士?跺腳道:「別人的兵都到門外面了,你還怎麼明哲保身。先頭說好了的,讓大哥帶你們來番禹,是給我們士家子弟封賞的。結果我們來了,等著我們的卻是鴻門宴,想要我們士家人給他人質,唉。」
士頌看了看士夑,見士燮剛好也看向了自己,思考片刻后便繼續勸說道:「我和三哥現在便去刺史府,求見朱符,拜謝他舉薦孝廉和尋訪名醫的恩德。」
「三叔你也到城防營裡面報道,朱符見我和三哥兩個人在他府上,你又在城防營中,必然鬆懈。那時父親和四叔可趁機帶著大哥二哥他們動身返回交趾。只要我們士家能牢牢的掌握交趾,我們三人雖然在番禹,卻一樣能安如泰山。」
「唉,大哥。就是留人當人質,留下我就好了,怎麼還偏偏非要留下他們哥倆呢?」士?回頭看向士夑,讀懂了自家大哥的意思,顯然是認可士頌剛才的安排的。
雖然不甘心,他還是還劍入鞘。
士頌所說安排,乃是現在士家最好的選擇。只是這話,士燮這個當父親的還真不好直說出來,沒有料到,反而是士頌自己先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