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年輪 第十章(24)
韓德寶輕輕說。***
徐克抬頭,望望夜空,自然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送我……回家……我……又困……又累……」韓德寶的聲音已經很微弱了。
徐克低頭看時,韓德寶的頭已朝後垂下了。
徐克摟抱住他失聲痛哭:「德寶!德寶!德寶你可不能死呀!」
他忍住哭,將韓德寶平放在雪地上,臉貼在韓德寶胸口傾聽了一會兒,他的頭緩緩離開韓德寶的胸,摸了一下臉,摸了一手血。
他將染血的手往雪地上擦著,他跪著,雙手拍著雪地,又像個孩子似的,絕望地痛哭起來:「德寶!德寶!怎麼會是這樣啊!」
6
吳振慶家,電話鈴驟響。
葛紅先驚醒,拉亮檯燈,看鬧鐘。嘟噥著:「誰這麼討厭,半夜三更的還往人家家裡打電話!你接!」
吳振慶翻了個身:「行行好,你替我接吧。」
葛紅抓起了電話:「你誰啊?是夜貓子呀?知道現在是幾點么……」
她拿著電話靜聽了片刻,困惑而不安地推醒吳振慶:「哎,你醒醒,像是徐克,光哭,不說話……」
「唔?」吳振慶詫異地接過了電話,「徐克嗎?我是振慶。有話快說!半夜三更的你哭什麼?我沒工夫哄你!唔?什麼時候?你等在醫院,哪兒也別去!我馬上到!」
他放下電話,抓過衣服褲子,慌忙地穿著。
葛紅更加不安了:「什麼事兒?」
吳振慶邊穿邊說:「德寶被人用刀捅了!」
葛紅不禁坐了起來,一時愣怔地瞪著他。
吳振慶穿著的一條線褲顯得那麼彆扭……
葛紅:「穿錯了!那是我的。」
吳振慶顧不上說話,脫下,重新穿上自己的褲子,從衣架上扯下上衣往外便走。
葛紅叮嚀他:「別慌慌張張的,開車小心點兒!」
吳振慶不答話,衝出門去。
他們的兒子,只穿短褲走了過來。
葛紅說:「你過來幹什麼?回你屋睡覺去!」
兒子走到她跟前,揉著眼睛問:「爸爸幹什麼去?」問罷上了床,鑽入了吳振慶的被窩。
葛紅說:「睡覺!」
兒子糾纏她:「你還沒回答我呢!」
「你韓叔叔被流氓用刀子捅了,你爸爸到醫院看他去了……」
兒子說:「又不是需要爸爸輸血,天亮了再去還不行啊?」
「那可不一定。」葛紅摸摸兒子,問,「要是你韓叔叔需要輸血,而且恰恰需要輸你的血,兒子你肯不肯?」
兒子不吭聲……
葛紅:「得,沒良心的,你韓叔叔平常白喜歡你了!」
兒子說:「喜歡歸喜歡!那也不能誰喜歡我,我就應該願意把自己的血輸給誰呀!人血又不是自來水兒,除了爸爸媽媽,我長大了不給任何人輸血。」
「住嘴!」葛紅用手指指著兒子的額頭,「你跟誰學得這麼不仁義?這話要是讓你爸爸聽到了,不扇你一巴掌才怪呢!」
兒子說:「那國家號召獻血的時候,爸爸公司的人,包括爸爸為什麼都不獻,花錢雇別人替他們獻血?」
葛紅說:「你!……這話出去不要亂說,說了影響你爸爸公司的聲譽。」
兒子說:「哼!那還教訓我!」說著轉過身去。
葛紅說:「你爸爸不帶頭獻血,那是因為他下鄉的時候生過肝炎。他公司里的人不願獻血,他也不能強迫他們。至於事關係到你韓叔叔的生命,如果況真那麼嚴重的話,就不一樣了。雖然,你爸爸認識的人很多,認識你爸爸的人更多更多,但是談到關係特殊的人,也就是可以叫做親朋好友的人,無非就是你韓叔叔、你徐叔叔、你王叔叔、你郝梅阿姨。用你爸爸的話說,好比一個窩裡長大的狗,憑著過去熟悉的氣味兒,那在一塊兒覺著親。再就是加上個你張萌阿姨,那關係可就又有所不同了,那叫藕斷絲連的關係。藕斷絲連這個詞你們學過沒有?就是咱們吃的藕,一掰,斷了,可那藕絲呢?還絲絲拉拉地連著。總之這些個人加起來,再加上媽和你,你爺爺和你奶奶,是你爸的一筆『不動產』。『不動產』你懂不懂,就是任什麼時間,也不能用了去投資、去賺錢的財富。這樣的財富,人是不能完全沒有的,完全沒有,人活著就會覺得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