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變遷
「元遠,爹爹帶你去個好地方。」
有一天,我爹特別高興地開著摩托車,帶著我,風馳電掣地穿梭在大馬路上,不知道開了多久,來到一片被挖開的山裡。這裡裸露的紅土地特別多,還有大塊的岩石放在紅泥地里,我爹興奮地在裡面走來走去,笑的特別大聲。
我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只是跟著傻笑。
從這裡回去沒過多久,薇薇姑姑就不見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我爹把貨車賣了,又找了親戚朋友借錢,甚至是公公牤牤一輩子的積蓄,都拿了出來,給他承包了礦山。承包上礦山之後,我爹有了錢,覺得薇薇姑姑和他的層次已經不匹配了,所以他給了薇薇姑姑一些錢,跟她和平分手了。
但那時候的我的確不知道,薇薇姑姑是什麼時候不見的,我上小學后,記憶多了很多,但是三年級之前的記憶,時間順序我無法完全確定。只能按事件大致挑著說。
先說上學的事兒吧。
我爹爹曾說我幼兒園大班都換了幾次,因此我不大確定我是不是在硬漢學校進了兩次學,一次是大班,另一次是小學。但我確然是在上小學時,才認識一個叫「石圓圓」的女孩子的。她是他們班的班長。
為啥我一來就有班長了?興許是我沒有轉學,而是轉班了?畢竟咱這不是全虛構的小說,我只能根據自己的記憶如實推測,不能胡編亂造,瞎出點啥打臉情節來糊弄讀者。
我推測我轉班的原因只有一個,我爹為了給我撐腰。
我之前剛來硬漢讀書的時候,有個小男孩打我,拽我頭髮,還罵我黑。哇哦,我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被人打,我馬上就哭了。要換現在,我早一腳踢回去了,但,那時候還不懂得怎麼保護自己,被打了就是哭。
加上那時候我好像感冒了,哭起來就止不住,我們班老師看我一直哭,就打電話把我爹叫來了。我爹一聽這情況,當晚在我們上晚自習的時候,就在外面逡巡,每一個小男孩都被他惡狠狠地看了一遍。
第二天,班主任在班上說:「有的學生家長行為不要太惡劣……」巴拉巴拉的,內容我不記得了,大概就是在陰陽我爹,陰陽我。
但是她也不想想,我那時候能聽得懂嗎?要不是我記憶力超群,長大了還能回憶起一點她的話,她的眼色不就是使給瞎子看了嗎?
我頭一次讀全寄宿,硬漢學校洗澡的地方十分神奇——就在廁所里。這裡的廁所蹲位有半人高的水泥牆隔開,最裡面有一個空地,全是水龍頭,大伙兒就在這兒洗澡,當然,男生去男廁所,女生在女廁所。
廁所光線昏暗,燈光還不如我老家的100瓦大燈泡亮。人挨人,人擠人的。每個人都提著自己的小塑料桶,打了水用帕子擦洗自己。我的香皂都不知道該往哪放。而且旁邊就是廁所,那味道飄過來,十分辣眼睛——是真的辣眼睛,因為有尿素的存在。
我從來沒在這麼臭的地方洗過澡,十分的不習慣。之前村裡雖然是踩木板的茅坑廁所,但是村裡誰會在那兒洗澡啊!在老家,我公公牤牤洗澡的地方,是跟廚房一牆之隔的小柴房,那柴房外頭倒是放了個尿桶,我覺得熏得很,從來不在洗澡房洗澡,牤牤都讓我在堂屋裡洗的。
全寄宿可真是造孽啊。
硬漢學校的飯菜,有的好吃,比如炸小肉丸。有的十分難吃,比如魔芋豆腐。倒霉的是,魔芋豆腐出現的概率是炸小肉丸的三到五倍。
有一天,有個女人來看我,她自稱是我的母親,跟老師說了之後,她把我帶到了學校的操場,我和她走在美人蕉花壇邊上,看清了她的臉。
我的母親五官比較秀氣,但是皮膚黝黑,一頭長發攏了個小包,梳在腦後,她對我柔聲細語地說了很多話,但我完全忘了。只記得她給了我一盒水彩筆,然後離開了。
沒過多久,牤牤也來看我了。她特別心疼我,說我瘦了,我記得她臉上的焦急和難過。
這個學期結束后,我的寒假是在姑姑家過的。
姑姑家有個女孩比我大兩歲半,我管她叫「大姐」,跟小姐相區分。大姐是姑姑的女兒,她家裡很多漫畫書,還有一個交叉嘴的兔子娃娃。牤牤在這兒照顧我們,有一天,我爹買了幾個青椰子,牤牤和我們在家一陣研究,最後牤牤用菜刀砍了半天,外面的青皮剝掉了,裡面的椰子卻還沒有打開。
我們又拿著椰子在地上一頓砸,最後也沒砸開。
我爹知道之後哭笑不得,說椰子上面容易開口,最後牤牤砍開了,我們才喝到了椰子。我爹也不住在這兒,他今天過來,是買了相機,要給我們拍照的,他還讓我拿著給大家錄像,但是錄了一會兒,他又嫌棄我不會說話,沒有記者的水平,把相機拿走了。
沒多久,牤牤也不見了,只剩我和大姐經常在家。
我還記得,大姐教我學溜冰,那個輪滑鞋,她玩的可好了,從高坡上往下溜,又快又穩,我就不行了,即便大姐給我墊了護膝,又給我屁股後面綁上枕頭,我也老是摔,摔了好多次都沒有學會。
對了,大姐一家都不叫我遠狗,而是管我叫「小小」「小仔」,只有公公牤牤才叫我「遠狗」,爹爹則是叫我「元遠」。
有一天晚上,我和大姐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有人喊我們,「倩仔!小仔!快起來吃夜宵了!」
原來是姑姑回來了。
聽說姑姑在倒騰手機零件,每天回家都不定時,我和大姐年紀小,睡得早,都跟姑姑在一塊兒。姑姑不時會給我們帶些好吃的,今天晚上是「口味蝦」。
口味蝦又辣又香,還有湯汁,我和大姐兩人幹了滿滿一盆。姑姑洗完澡出來,說了聲:「嚯!你倆小心拉肚子。」
第三天,我們果然拉肚子了,上廁所如同噴黃水,壓根一點硬的都沒有。難頂的是,大姐上廁所慢,我都在門外等她好一會兒,她還沒出來,我實在憋不住,就拉褲子里了。
姑姑知道后,足足笑了我一年。
可惜五小規矩嚴苛,沒多久,我就被查出農村人身份,被官府清退了。只得再送回硬漢學校,成為了插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