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再見卡卡瓦夏,形單影隻的靈魂

第520章 再見卡卡瓦夏,形單影隻的靈魂

「先是幻聽,現在是幻覺——真棒,下一步我是不是該榮升同諧令使了?」

看著自稱是未來的自己,同自己一般無二的身影消失,砂金小聲嘀咕著。

砂金往影視城內部走去,這裡看不到一個乘客,除了一個小孩。

那孩子站在鐘錶小子的雕像之下,有著一頭金黃色的頭髮,和令人懷念的面孔。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砂金問。

於是,那男孩轉過身,如光暈般展開的雙眼看向自己,無數層疊的聲音夾雜著某種隱晦的雜訊衝進了砂金的腦袋。

「怎麼了,先生...你看起來不太舒服?」

男孩的臉上帶著些許划痕,砂金盯著那雙眼睛看了很久。

「它們很漂亮,對吧?姐姐說,那是芬戈媽媽(地母神)的禮物。彩色的眸子能給人帶來好運。啊...先生,你也有雙漂亮的眼睛,真好看!」

芬戈媽媽,多麼熟悉的稱呼。

同諧的詛咒真有意思,這是讓我和自己對話嗎,先把弄成精神分裂,然後再從無數支離破碎的心智碎片中找一個最適合你們的?

許多話一下子湧入砂金的腦海,但看著眼前的男孩,他卻沒辦法像方才面對另一個「自己」的時候將這些話說出來。

砂金再遲疑片刻之後,語氣溫和下來:「你...就一個人嗎?你的父母呢?」

「他們都在這座遊樂園裡,爸爸媽媽先進去了。我正要去找他們。所以我得走啦,再見,先生。祝你也能玩得開心。」

男孩離開了,飛快地跑進了影視城內,砂金站在原地,愣了許久之後,才再次邁開腳步。

他沿著鋪設紅毯得橋樑前進,越過圓形得平台和些許夢境迷因,在紅色得帷幕前停下腳步,他聽到同諧的深處傳來男孩的迴響,那孩子不斷追著家人的腳步奔跑,卻彷彿沖向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背影永遠滯留在眼前,無法拋棄,又靠近不了分毫。

「深不見底,就和匹諾康尼一樣,對吧?」另一個自己又出現了。

「你怎麼還在?」

「砂金」挑了挑眉,他對自己的態度毫不在意,只是繼續說道:「你早就知道,如果家族真對每一位前來求援的家人都投以寬容,又何必這樣高壘深塹?

「但人們不這麼想,畢竟美夢糖漿的味道實在誘人。你在匹諾康尼孤立無援,只能憑一己之力扳倒高牆...怎麼可能?

「所以一踏進酒店,你就摘下高高的帽子,開始四處求人,像極了一條在沙漠里撿食的鬣狗。因為你知道,機會稍縱即逝。」

「跟你的說法相比,拉帝奧的阿蒂尼孔雀都顯得動聽極了。」砂金並不慌張,但在面對卡卡瓦夏的時候,他顯然有著不同的態度。

他當然可以變得溫和體貼,但他顯然不會將這些送給眼前這個「自己」。

「你知道我很少說真心話,勸你把它聽進去。正好,你提到了那位教授——我特別喜歡你和他的共同點,陰謀和算計...尤其是結局的那部分,一場華麗的背叛!

「...當所有人都這麼以為的時候,誰又會去懷疑,那是你精心設計下的有一場圈套呢?」

砂金沉默不語。

「我說對了嗎?你就是這樣的人,謹小慎微又妄自菲薄,贏了這麼多,卻還比誰都怕輸。人們只看見你在牌桌上一擲千金,卻不知道在牌桌下還有另一隻手,緊握籌碼,顫抖不已......厲害啊,難怪酒館會給你發邀請。你天生就是個好演員...不光擅長騙別人,更擅長騙自己。」

「要想自己不在人面前露餡,最高明的辦法就是先騙過自己。」

「哈哈,當然,我太了解你了...不過,真奇怪,你為什麼拒絕了那份邀請?明明你有過擁抱歡愉的機會,那不是你最想要的嗎?可你還是選擇了公司的牌桌......為了存護?哼,我看不像。你和存護有半點關係嗎?」

「我以為你知道呢...你不是很懂我么?」砂金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怎麼會沒有關係呢?這就像我明明有更加穩妥的做法,卻還是選擇了這個計劃一樣。」

「哼......那些牽挂比你的命還重要?」

「當然。只有死人才會了無牽挂。」砂金不假思索地道,「你誕生在這場詛咒中,你真正活過么?」

「...呵呵,馬上就會了。」

「那祝你找個好身體,這裡已經滿員了。」

另一個「自己」消失了,砂金深吸口氣,繼續往前,追著年幼的卡卡瓦夏。

「捉迷藏...真是甜美的童年回憶。和媽媽告別的那天,有多少卡提卡人在屁股後面像豺狼一樣追著你們?我打賭你肯定忘不了他們尖利的笑聲。為了讓自己從那幫野蠻人的鼻子底下消失,你和姐姐只能在血水裡打滾,毀了爸爸留下的唯一一件衣服......」

當砂金一路追著卡卡瓦夏來到一處到處都有高牆遮擋的拍攝現場時,「自己」的聲音再次混雜著層疊的噪音落在腦子裡。

「它沒有毀掉,我一直保存著。」砂金咬著牙反駁。

「那只是塊破布,你再也穿不上了。現在你也不用躲躲藏藏了,甚至還有心情嫌棄自己嬌貴的行頭被雨水打濕...到底是身份變了啊。」

「...我從來沒變過。」

「不,你變了...你現在變成追人的那個了。最後一次捉迷藏...好好享受吧。」

在尋找卡卡瓦夏的過程中,另一個「自己」的聲音不斷迴響,他一句一句地,將自己的計劃說出,如何製造懷疑,如何布下誘餌,如何泄露信息,以及如何令第三塊基石,砂金石瞞天過海。

砂金斥責「他」:「別在我的腦子裡亂翻了,混蛋。」

但「他」卻笑著說:「...那是我們的腦子......」

在大多數時候,砂金被用作翡翠的替代,而這一次,砂金將情況反轉過來——星期日發現的兩塊基石,一塊屬於托帕,而另一塊則屬於翡翠——翡翠被用來代替了自己的砂金,那位橡木家主並沒有看出來。

這就是砂金的三枚籌碼......

完整的托帕石,完整的翡翠石,和破碎的砂金石。

家族拿走了基石,又如何還會苛刻他帶來的禮金呢,破碎的砂金石就在這裡。

一如既往,哪怕石心十人的行動表現得比家族還同諧,他仍舊走在獨行的道路上。

破碎的砂金石就像破碎的世界,每一塊碎片都是留在記憶深處的傷痕,但這一次,砂金石是由他親手敲碎的。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眼睛很漂亮的先生。」

砂金找到了卡卡瓦夏。

「...是啊,又見面了。你找到爸爸媽媽了么?」

「當然,姐姐也在,我們四個人剛玩過捉迷藏。真開心呀,來這兒的路上,爸爸還帶我見識了蕉皮電影」

「你想說膠片電影吧。」

「對,就是這個。把很多很多紙板畫放在一起,就變成了會動的壁畫。把我和爸爸,媽媽,還有姐姐放在一起,就變成了一家人。你也來試試吧,先生。看你一直愁眉苦臉的,在遊樂園要開心點呀。」

「...好。」

砂金陪著卡卡瓦夏玩了遊戲,可以轉眼,那孩子就不見了。

於是他又開始尋找。

同諧的影響還在深入,深入到視野的邊緣開始掛上模糊的色塊,深入到每一道聲音落入耳中都變成層疊的雜音,心智彷彿落入了斑斕的油漆桶中,它被左右搖晃,然後沾染上每一種顏色。

砂金跌跌撞撞,闖進一座迷宮中,他聽到卡卡瓦夏天真的呼喊。

「哇,這裡好高——比沙漠里最高的石頭還要高——」

「還有好多花——姐姐,這朵紫色的送給你——」

但除了卡卡瓦夏的呼喊,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

「他」又來了,帶著一副鐐銬。

「這是一副鐐銬,套在你身上的。那男人給你的第一份工作,你掙到的第一桶金...我可記得清清楚楚。你就是把這捆鐵鏈纏在拳頭上,那是你能找到的唯一一件工具(武器)。然後,在那座迷宮裡,你......」

「...閉嘴吧。」砂金打斷「他」。

「哦...你不願面對那段過往。不想承認你這條命只值六十個塔安巴?依我看,兩者都不是正確答案...你拒絕面對它,只因為它證明了你的軟弱。」

「軟弱的人怎麼會鋌而走險?」

「不錯,你是喜歡鋌而走險...卻偏偏不肯放下某些多餘的東西。就算在這片美夢中,你也只敢在自己身上嘗試死亡。其他人本可以成為你手上的鬼牌,發揮更大的用處。家族的污點要多少有多少,只需做出一點小小的犧牲,換成歐泊,早迎刃而解了。可惜,你不如他。但凡你做了,也不會淪落至此...為什麼不這麼做呢?應該不是出於什麼職業道德吧?」

在「自己」對自己的質問中,砂金沉默良久。

「他的劍傳回情報,他很安全。」

砂金到,他看到對面的「自己」露出了一個錯愕的表情。

不去自己嘗試死亡,難道要把另一個,同樣孤單一人的孩子推向風口浪尖么?

砂金握緊了拳頭。

但「他」又消失了。

「如果把這些葉子帶回去——會開出新的小花嗎——」

卡卡瓦夏的聲音又傳來了,落在搖擺不定的心智中,在綻開的各色顏料上打出一道漣漪。

但很快,「他」就將這些漣漪抹消,這一次,「他」帶來一枚護身符。

「媽媽給你留下的這枚護身符是純金打造的,為什麼從沒考慮過賣了它?明明那樣你就能和姐姐過上一陣子正常人的生活了。回過頭看,那才是更好的選擇。」

「媽媽只留給我們兩件首飾:一條項鏈,一枚護身符。不會再有第三件了。」

「你一直是這麼說的——但其實你很後悔吧?沒有賣掉它們?」

砂金抬起頭,看著「他」,「同諧的造物,在一個口口聲聲稱呼他人為『家人』的組織里誕生的東西,你難道不知道什麼是家人么?哦...也對,你當然不知道,命途的力量扭曲出來的聯繫,又怎會同真正的家人那般牽動心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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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說話了。

無需辯解太多,當他人予以不善的時候,那就狠狠戳他的傷口。

那孩子教他的。

嗯,他一直記得這些,也一直記得姐姐曾說過的話:「你是受母神賜福的孩子,你能帶領氏族走向幸福。所以記得永遠保護好自己,也永遠不要怨恨痛苦和貧窮。」

保護好自己...當然。

但沒關係,芬戈媽媽的注視下又有了其他孩子。

「那孩子也一樣,和我一樣...他記得所有事情。」

砂金喃喃自語,他忘不了姐姐的話,也忘不了她生命的最後一刻是如何凄慘,身後的聲聲尖笑又是如何同夢魘一般伸出魔爪。

砂金拖著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出了迷宮,還要繼續往前,就像過去那樣,往前,往前...絕不回頭,苦痛與記憶窮追不捨,未知與恐慌攔在身前,人生拖拽著人的腳步,猶如一灘泥沼——一望無際的岸就在眼前,直到完全沉沒前的最後一秒,我們不停跋涉。

「先生,是你嗎...我聽到了皮鞋的聲音。」

砂金又一次找到了卡卡瓦夏。

「啊,真的是你。不知道為什麼,先生,你總給我一種特別的感覺...讓我很好奇,躍躍欲試。可惜沒能再多認識你一些,我們該告別了,你玩得還開心嗎?」

「你...要回去了嗎?」

「嗯,我該回家了。天色開始陰沉,要下雨了,我不能讓大家擔心。」

「你的家...在哪裡?」

「真是個怪問題。家就是有爸爸、媽媽、姐姐在的地方......」

開始打雷了......

「...就在這片夢裡。」

砂金彷彿從恍惚中忽然驚醒,然後嘆了口氣。

「這片遊樂園,這片美夢,真的很安詳。所有人都喜歡它。」卡卡瓦夏說著,「可是先生...為什麼你不喜歡?」

「...因為他們不在這裡。」

「那他們在哪裡?」「他」走出來問道。

「我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只是答案沒有意義。」

「不。我不知道......還有一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安全。」

「可我們都累了,我,還有他。」未來的自己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卡卡瓦夏身邊。

這一刻,砂金微微睜大雙眼,漂亮的眼眸有些顫抖,某種糟糕的想法出現在心中。

幻覺?

但無所謂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要衝上去質問未來的「自己」,究竟在未來看到了什麼。

他應該很安全...拉帝奧親口告訴自己的。

那位教授看著可不像是會隨意欺騙他人的人。

但砂金很快就冷靜下來,未來是不確定的,那孩子總是如此篤定,未來是由現在的人確定的。

無論眼前看到的是幻覺,還是事實,所謂未來早就開始改變了。

關於這件事,宇宙中的學者總在未來既定和未定兩種看法中搖擺不定。

黑塔女士在孤波演算法難題中得到了一個常數解,它是一個閾值,宇宙的不穩定指數超過它,那麼未來就是不可知的,如果宇宙的不穩定指數低於它,那麼未來就是確定的。

那孩子說:「可黑塔女士得出來的常數會因為各種影響而不斷變動,這本身就是未來未定的證明。」

砂金深呼一口氣,看向對面,自己的「過去和未來」。

他問:「留在這裡是多久?」

「永遠,我們會和你一起,永遠留在這片夢境中。」未來的「他」回答。

砂金沉默下來,看向了卡卡瓦夏,他蹲下來,輕輕撫摸他的頭頂,用柔和的聲音問:

「卡卡瓦夏,如果有一天,你做哥哥了,你會怎麼做?」

「那我要像爸爸、媽媽、姐姐對我那樣對弟弟!」卡卡瓦夏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就夠了。」砂金重新站起來。

「你總會贏下去,你從未輸過——但為什麼是你?為什麼...非得是你?」未來的「自己」說,「如果一個幸運兒的奇迹,全部建立在所有他所愛之人,甚至更多人的不幸之上...如果你帶來的每一場雨從不代表母神的寬恕恩賜,而是一次又一次無意義的死亡。那你我究竟是犯了多少錯誤,才要出生在這世上?」

砂金沉默下來,猛然吸入的空氣猶如刀子一般刮擦著氣管和肺葉——十數秒后他才抬起頭:「現在,這些並不重要。」

「現在他還在,我要像爸爸、媽媽、姐姐對我那樣對他。」砂金說,「過去無從改變,未來尚未可知,他教我的,他總是這麼說:去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在宇宙這樣宏觀的尺度下,個體實在太渺小了,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納我自己,所以捫心自問,我要這麼做。

「當兩個孤獨行走的靈魂腳下的道路交匯,於是他們彼此之間,都找到了一絲來之不易的安慰。」

「很好...那我在前面等你。」「他」走了。

砂金又看向卡卡瓦夏,還有一段路程,過去的自己永遠會呆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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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砂金站起來,對著一旁的牆板,應著卡卡瓦夏的要求,他獨自拍了一張照片,又蹲下來,伸出雙手......

——「來對掌吧小魚,我來教你哥哥家鄉的祝福。」

「...好。」

「來,跟著我念。」

願母神三度為你闔眼......

令你的血脈永遠鼓動......

旅途永遠坦然......

...詭計永不敗露。

「砂金哥哥,這樣子合掌是來自你家鄉的傳統嗎?」

是的。

這是對芬戈媽媽念誦的禱文,是對家人的祝福。

我們用這對掌心觸碰每一位家人。

「再見...卡卡瓦夏。再見...小魚......我希望能同你道別,但或許現在才是更好的結果。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和家人兵戎相見。」

砂金髮出呢喃,然後伸手掀開了眼前的紅色帷幕,舞台的燈光在他眼前打亮,將他的影子投射在走廊里,很長很長。

他站在門口,一語不發地前進,於是影子便被拉的更長。

他的個子只有牆壁三分之一的高度,可他的影子卻那麼龐大,遠遠超過了走廊的長度。

「對了,在你臨走前,我還有個比較私人的問題。

「你...真的想要親手毀掉這個世界嗎?」

「假設——只是個假設——假設我每次擲骰子都有概率擲出這個結果......那我一定非常樂意賭一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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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鐵:寰宇劍仙,玩家發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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