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交錯的故事
狄陌的嗓音甚至高過餐廳里的背景音樂,惹得周圍的食客集體行注目禮。
小情侶吵架了?看錶情也不像呀。
不能說是女朋友想要去見什麼前男友或者男閨蜜,然後男朋友強烈反對吧?反對著反對著就容易現任變前任喔。
「啊…抱歉抱歉。」狄陌起身向周圍點頭致歉。
對面的洛瓔還在震驚中,學弟怎麼突然這麼激動?而且聯想到這幾天反常的表現…
「學弟,該不會是捨不得我了?」小惡魔壞笑,掩飾內心的慌亂和感動。
「呃…嗯,是的。」狄陌沒有糾結多久,直接肯定。
他總不能說真實原因,自己時空的小學姐,在「第三次淪陷」前幾天舉家前往扶桑京都,「淪陷」后再無消息吧。
「學弟?」洛瓔沒想到半開玩笑的詢問會收到這樣的回答,一時不知所措。
不久前直球問他的時候還被拐彎抹角拒絕了,怎麼今天這麼突然…因為「最後時期」快到了所以下定決心,甚至看透本心了?
「我確實捨不得學姐。」狄陌想不到更好的理由留她下來,索性順著話破罐破摔。
和學姐失去聯繫的兩個月,他每天都提心弔膽的,那份擔憂在得知京都府淪陷後上升到了極點。
「神」會理解我的,對吧?
「學弟…真貪心啊,明明有墨學妹和木學妹了,還不願意放過我嗎?」洛瓔承認她被如此簡單地打動了,像個卑微且廉價的落難公主。
還在偷聽的食客後悔偷聽了。
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
在得知要「奉旨生娃」的時候,狄陌是拒絕的。
當年向疫情妥協的是全員,向病毒卸下防備任其宰割的是全人類,為什麼要他們這些少數人承擔空有大義之名的使命?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儒家先賢難得說過這麼一句重話。
作惡多端的人,活該斷子絕孫。
人類自己創造的病毒,被病毒滅絕就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他們犧牲。
從「你不幹,有的是人干」到「你不生,有的是人生」,接下來是不是「你不殺,有的是人殺」了?
從淪陷的水印御景和家人逃出生天,直到途經市立三中前,狄陌對人類自掘墳墓自絕後路的愚蠢行徑,是本著「不要來招我,我只想看樂子」的心態。
直到在三中門口看到本該在市政為免疫者提供的安防區,而不是出現在半淪陷區的魏輕弦。
「然然和笙跑去尤科蘭了,小瓔沒有消息,我不能陪你們去人工島,我要留下來。」狄陌對三中的倖存者們施以援手后,向父母和其他人闡明立場。
不留下來的話,魏輕弦隨時可能會死。
怎麼說之前也是「互相選擇」的「合作夥伴」,靠這層關係佔便宜的是人渣;但以此為逃避的借口,見死不救的更是人渣中的人渣。
「陌陌,留在這裡太危險了,跟媽媽一起去人工島避難!」冉芷欣照顧著因為自行截肢而陷入昏迷的蘇慕,絲毫放不下心。
「媽媽,我跟然然練了那麼久,或許就是為了今天。」狄陌微笑著撐起虛弱的少女,豎起一個自信的大拇指后,頭也不回地走進校園。
…
「這麼多年,你在「那邊」過得很辛苦吧?」母親的話語打斷少年的思緒,用溫柔且包容的語氣。
「啊?啊…媽媽…」狄陌垂著頭,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掉出來,百般糾結。
他向大小姐承諾過,不讓任何人知道他「穿越者」的身份,避免對這邊的歷史和因果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你不用說,媽媽明白的。」冉芷欣伸手抱住那顆銀白色的腦袋,「孩子怎麼可能有事瞞得了當母親的呢。媽媽知道你有重要的使命在肩上,所以我不會問也不會想,只是希望你累的時候不要勉強,不然媽媽會心疼的…」
這或許是那個時空的母親,在臨別之際不曾說出口的關愛。
「媽媽…」狄陌從背後抱住母親,把頭埋在形狀漂亮體感溫暖的頸窩,讓眼淚在奪眶而出的時候融入布料,裝作它不曾出現過。
一牆之隔,某位少女背靠著牆靜靜地聽著,隨後望向窗外,不知道想什麼。
「狄陌,我們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嗎?」輕笑著搖搖頭,「怎麼可能,能做到知錯就改,努力走往正確的方向,無論是道路還是泥路,或者甚至沒有路,都值得認可了吧…」
能一直走在正確道路上的,只有「神」。
…
「這就是…這個時空的「我」的故事?」
「應該說是我知道的一小部分。」
喪屍末世,市立三中,學生宿舍,少年和少女在彷彿天馬行空地躺在床上講故事,雖然這些故事都是真實發生在這個時空的歷史。
昔日的家人和夥伴走的走散的散,比較幸運的已知躲在某個與世隔絕的人工島;比較不幸的早已音訊全無,生死未卜。
「愛德華沒有作為交流生轉學到二中,江裊…對了,我的牢裊呢?」狄陌這麼久了才想到自己「最好的」哥們。
「江同學的話,在老家抗疫呢,「你」說他驍勇善戰能文能武,是城西市郊那片不可多得的人才…」魏輕弦如實轉述。
這種在兩個「狄陌」之間傳遞信息互通有無的感覺還挺奇妙,有朝一日「他」回來了,還要把眼前的這個狄陌所言所行再轉述一次吧?
魏輕弦很矛盾,一方面既希望「他」早點回來,另一方面又希望「他」能在那邊,多享受一下和平的時光。
而且在那邊,墨同學、洛學姐和木同學都在吧?
「不愧是老江,到底是幹部家的孩子。」如果不是路途遙遠,狄陌還挺想去見見這個時空的老熟人。
惡趣味上來了,不知道以他們之間的交情,能不能認出「此狄陌非彼狄陌」呢?
提到幹部,狄陌想到了新的問題,「小團體生存的形式我能理解,但政府應該還有機構和力量在運作吧?」
其中或許有「主線任務」的線索。
「是的,比如說最近的江濱區政府。政府大院是軍事化管理的安全區,接納本區全部的免疫者和管理部分其他倖存者,以「履行免疫者義務」或者完成各種形式勞動為在那裡生存的條件。」魏輕弦對那邊的印象一點也談不上好。
畢竟自己就是從那裡出走的,在遭到成年男性騷擾和誹謗,個別「主持公道」的官員以勞動價值為借口明顯偏袒對方后。
對危機四伏朝不保夕,並且確定無法生育的大多數人來說,隨心所欲混吃等死是常態,突破法律底線的也大有人在。
「醜陋且真實。」生活在和平社會的狄陌對這類人也不陌生,「既然討厭那裡,為什麼還願意和「他」履行免疫者的義務,孕育「火種」呢?」
支持人類繁衍的醫療設備和技術人員都在政府管轄區域,學校環境可不支持生養下一代。
「大概是因為,「你」能讓我看到希望?」少女意味深長地微笑著。
希望,是末日世界最寶貴的存在。
「我何德何能。」狄陌看著自己遠不如原來好看的指甲,因為一度缺乏營養和休息而並不光滑圓潤的甲蓋,「說什麼「成為神」,連人都做不明白。」
隨波逐流了十六年,置換到交錯時空才發現,自己還比不上更加弱小、但更有主見的自己。
「我不一樣,」少女突然俏皮地抬起頭,「我不會「當神」,但我會「做人」,只不過…需要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