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20臨界(1)
跑啥呢?
街坊都這麼說,不是你乾的你怕什麼?不跑啥事沒有,一跑就可疑了,不抓你抓誰?
有人當面問四毛,四毛你傻不傻,你打人了嗎?
四毛說,沒打,我和人家無冤無仇的,我真的沒打,是別人打架,我不認識他們。***
沒打你跑啥?
我怕濺身上血。
或者問,四毛你偷人家啦?
四毛說,我沒偷,真的沒偷!
沒偷你跑啥?
四毛說我害怕。
街坊說,東西不是你偷的,你怕啥?
四毛說,我怕說不清。
處長說,什麼說不清?就是你偷的!只是沒抓到證據罷了。
一日,四毛從拘留所出來,街坊圍上去打聽,說四毛,聽說你摸人家女人屁股?
四毛紅了臉分辯,說不是我,我是那樣人嗎?
處長說不是你是誰?看你就像個流氓!
四毛說肯定不是我,我看到前頭一個人摸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用左手,左撇子。人多擁擠,女人轉身時,他已經溜了,可巧我走到那女人後頭,女人轉頭看見我,我怕誤解,轉身就跑,剛跑十幾步就被警察逮到了。
處長說誰信?處長說這話時,一臉鄙視,然後轉身走了。她嫌四毛一嘴臭豆腐味。
四毛沖處長喊:真不是我,處長,你得相信我!我摸那幹啥?
處長離他幾步遠又轉回頭,不是你為啥讓你蹲拘留所?
四毛說,那女人冤枉我,不信你問張警官。我這不是放出來啦?
處長說,那是張警官包庇你!
鄰居們圍著議論,將信將疑。按說四毛沒這個膽,他不是那種膽大妄為的人,只是太好奇。大街上生什麼事,比如打架、偷竊、撞車、耍流氓,這麼說吧,凡是出了事有人圍觀,四毛必定湊上去看一看,現真的出事了,立刻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就憑他這麼一點膽子,應該不會摸人家屁股。但誰知道呢,這傢伙四十多歲了,至今仍是單身,熬不住了呢?
四毛曾和一個打工的農村女人同居過一段時間。後來那女人把兩個孩子也從老家接來了,接來就接來吧,四毛有父母留下的三間老瓦房,反正也住得下。四毛很高興,討個女人帶倆孩子,這便宜大了。就托片警張磊幫忙,把兩個孩子從農村轉來上學。當時張磊不想接招的。他警告四毛說,這事不靠譜,你們不是合法夫妻,同居就同居了,這種事民不告官不究的,我也理解你一個人不容易。可增加兩個孩子,又是吃飯,又是上學,你又沒個正經收入,拿什麼養活他們?你得想清楚了。四毛就求他,說張警官,咱們是從小的同學,這個忙你一定得幫,你知道我找個女人不容易,不幫孩子,女人肯定待不住。張磊說這女人到底怎麼回事?在老家有丈夫嗎?四毛說他們離婚了,她拿離婚證給我看的。以前的丈夫是個惡人,橫行霸道,還打老婆,一打就打個半死,頭薅得快成斑禿了,頭皮上都是血疤。張磊看他說得可憐,加上兩個孩子上學不能耽誤,就出面幫助聯繫了借讀。但張磊對他說,四毛你往後得正經幹些事了,有了女人又有了孩子,不能老乾那些偷偷摸摸的事,丟人現眼還犯法。四毛很想說我從沒幹偷偷摸摸的事,你抓過我無數次,哪一次坐實過?可他咂咂嘴沒有分辯,他在求他辦事,不能惹他生氣。
四毛和張磊是小學同學,可他從來不喊他名字,都是稱呼張警官。他一直怕他,從小就怕。張磊當了警察更怕。準確地說,所有的警察四毛都怕,看見警察就出虛汗,看見警察轉臉就跑,完全不由自主,兩條腿根本不聽招呼,就是猛跑。就因為這樣,四毛老是被當成嫌疑犯,不知被抓了多少次。其中張磊抓他最多。張磊並沒有因為四毛是同學就不抓,該抓時堅決抓。但讓張磊惱火的是,這麼多年,抓四毛無數次,居然沒有一件事能夠坐實。有些事能弄清,比如抓到了真正的小偷,或弄清打架的是一夥小流氓,和他沒什麼關係,也就放了。可有些事你永遠都搞不清,人家東西真少了,真正的小偷又沒有抓到,抓到可疑人四毛,可四毛矢口否認,身上又沒有贓物,折騰幾天,只好疑罪從無,放了完事,但又沒法真正排除懷疑。比如摸人家屁股,女人咬定是他,可女人並沒有看到,也沒有證人。但沒有證據並不一定不是他,伸手縮手之間,一秒鐘的工夫,沒人看到也很正常。總之,四毛牽扯的都是些似是而非、沒頭沒腦的案子,終於一件事也落實不下來。所以每次放他,張磊都一肚子火氣,說四毛你不是添亂嗎?弄得四毛直向他道歉,說張警官你看,又讓你白抓了,對不起對不起。張磊心裡窩囊不說,所里所外都有人懷疑他包庇四毛。每次四毛弓著腰快步躥出派出所,張磊都想衝上去踹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