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十五章 青面獸楊志(1)
待青面獸楊志換上飯館的服裝,騎著一輛外賣車在街上走,劉躍進又騎著自行車在後邊跟蹤。***現在的跟蹤,跟剛才的跟蹤,又有不同。剛才跟蹤只為找自個兒的包,盼青痣有個安定的時候,好一舉擒住他;現在橫出另一條岔子,這賊更不安定了,又去干另外一件事;劉躍進找包之前,先得跟蹤另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他一不敢上去阻止青痣,光頭崔哥又把那把刀還給了青痣,青痣又把它掖到了腰裡;同時他也不敢不跟蹤,好不容易找到這賊,怕他又跑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這賊又去干別的事。只能等他幹完這件事,安定下來,或返回老窩,另想辦法擒他。青痣換上了飯館的服裝,馬上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劉躍進一是納悶兒,不知他要去哪裡,去那裡幹啥;同時又覺得改頭換面,要去乾的,肯定不是小事,小打小鬧,還用喬裝打扮嗎?青痣在前邊騎車倒不緊不慢,劉躍進騎車跟在後面,倒比剛才跟蹤公交車輕鬆。待到了紅領巾東橋,青痣看看腕上的表,在橋下下車,紮上外賣保溫車,坐在馬路牙子上,開始抽煙。劉躍進也只好在橋的另一側,下車等他。青痣抽著煙,望著馬路上來往的行人和車輛,面無表。夜深了,行人和車輛不像白天那麼多。青痣望著空曠的馬路,突然嘆了一口氣,又自自語一句什麼,接著又低頭抽煙。這神態,這嘆氣,接著又自自語,劉躍進倒有些熟悉。劉躍進遇到煩心事兒時,也這麼望著遠處嘆息,接著自自語。一個賊,原來跟自己在許多方面有些相像。劉躍進也不禁嘆了一口氣。但賊就是賊,想辦法擒住他,讓他還包要緊。青痣吸完煙,又騎車上路。劉躍進又騎上車跟蹤。順著大街,過了七個紅綠燈,開始向左轉,又過了三個紅綠燈,轉進一條衚衕。從一條衚衕又轉到另一條衚衕。從這衚衕出來,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到了一別墅區。夜深了,別墅區門前的水池子里,兩隻石獅子嘴裡還在噴水。別墅區大門上,閃著彩燈。燈下的石壁上,寫著幾個大字:貝多芬別墅。兩個保安,頭戴貝雷帽,身穿「偽軍」服,在門口站著。青痣在路上還無精打采,一看到燈火處,精神突然抖擻起來。劉躍進也跟著抖擻起來。青痣不慌不忙,騎著外賣車到了別墅區門口。劉躍進在衚衕里下車,躲在牆角,看他動靜。青痣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指著那紙,對保安說著什麼。保安拿起手裡的對講機,與人通話;放下對講機,揮手讓青痣進去。青痣推車進了大門,一抬腿兒,上了外賣車,向別墅深處騎去。一開始還能看到他的身影,漸漸就看不見了。這時劉躍進有些著急,不知賊接著去哪裡;辛辛苦苦跟了半夜,別再把人跟丟了;也想進別墅區跟蹤,但想不起進別墅的理由;也怕把理由說不周全,再讓保安把他當成賊。又想著這賊進去,不管幹啥,總會有完事的時候,完了事,總會出來,出來,總會經過大門。於是紮上自行車,蹲在地上抽煙,耐心等青痣。煙抽著抽著,也不禁像剛才的青痣一樣,嘆了口氣,自自語道:
「媽的,這叫啥事呀?」
青面獸楊志不知後邊有人跟蹤。來貝多芬別墅的時候,心頭還是亂的。亂不是亂將要去偷東西,是亂這幾天的遭遇。搶他包的那三男一女,找了四天還沒找到。有股氣在體內憋著,下邊越來越不行了。前天一個人時還行,見了女的不行;從昨天起,一個人時也不行了。正一點點往深淵裡墜。他擔心不及時找到張端端,拖得時間長了,那時找到,把人殺了,怕也救不了自個兒了。這時又橫出一岔子,被曹哥鴨棚的人拿住了,派他來貝多芬別墅偷東西。本來死的心都有了,哪裡還有心思偷東西?但勢所迫,又不能不來。不過青面獸楊志畢竟是職業盜賊,就像職業球員一樣,在場下千頭萬緒,一上球場,把場外的一切都忘了,精力馬上集中起來。青面獸楊志看到一園林別墅區矗立在自己面前,也像球員上了燈光閃耀的球場一樣,精力馬上集中了,人也抖擻了。這是職業和非職業的區別。正是因為精力集中,對之前的煩惱倒有些放慢,事一放慢,心裡一下似輕鬆了。於是又感謝這場偷盜,使自己暫時忘了一連串的煩惱。為什麼要當賊?是因為能忘記煩惱。精神抖擻后,欲比以往的偷盜,更大幹一場。青面獸楊志邊騎車,邊留意一幢幢別墅的樓號。拐了七八個彎,到了別墅區俱樂部。夜深了,俱樂部已黑燈瞎火。過了俱樂部,下車看一幢別墅的樓號,又掏出那張紙核對,接著上前摁這別墅的門鈴。門鈴響過兩遍,別墅的門開了。門開處,裡邊傳出「呼啦」「呼啦」的洗麻將聲,及男男女女的喧鬧聲。一男人,留著長,穿一睡衣,走了出來。出門,先仰天打了個哈欠,足足打了一分多鐘,打得鼻涕眼淚,總算打透了;接著又活動頸椎,頸椎傳來「嘎嘣」「嘎嘣」的骨頭錯位聲——看來牌局時間不短了。做完這一切,那人才看了青面獸楊志一眼。青面獸楊志率先入了戲,成了飯館送外賣的,憨厚地看著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