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欲說 第八章(1)
趙慧芝準時坐在辦公室里值班。***
從家裡到省委,十幾分鐘的車路。出了家門鑽入車門,離開車裡進到樓里,總共置身於室外車外不到一分鐘,她竟沒覺出天氣與昨日相比冷了多少。
氣溫雖然驟降了五六度,接近著零下三十度了,卻是一個天高雲淡的大晴天。
北方人所的「乾冷乾冷」的一天。
這樣的日子,陽光卻反而很好。所以乾冷,由於寒風。寒風像掃帚似的打掃天空,所以天高雲淡。天既高雲既淡,普照到大地上的陽光自然格外耀眼。耀眼歸耀眼,卻並不怎麼暖和。因為風不但將天空的雲打掃得這躲那躲,也將陽光的熱量颳走了。那樣一天的陽光,可以說是一種有光無熱的陽光。只有當寒風停息了以後,戶外的人們才能享受到那樣一個大晴天的陽光的溫暖。
天氣預報告知人們,初一到初三,從西伯利亞撲來的寒風是不會停息的,而且風級將一天比一天更強更猛。
好在是大年初一,人們盡可以閑適地貓在家裡。
上午城市的每一條街道都是那麼的寂寥,半天也看不到一個冒寒而行的身影。一條條馬路難得且少見的安靜,偶有車輛往來,給城市裡這一個嚴寒凜冽的初一增添了些許活力和生氣。
對於這一座城市,它的初一未免顯得沉悶。
然而身在室內的人們,卻大抵會因為初一這一個不平常的日子而心多少有些歡暢的。
比如這會兒的趙慧芝,心就特別的好。對於這一個身為省委常務副書記的女人來說,世上已經沒有什麼事足以使她的心好得分外激動了。自從建國以來,中國還沒有產生過一位女性的省委書記。身為女人而能成為一位省委常務副書記,她對自己的人生所能上升到的高度已經很知足了。她從沒產生過當上省委書記的妄想。她清楚那基本上是一廂願的**,既沒機會也沒希望的。自己又沒做出過什麼公認的極為突出的業績,憑什麼中國的第一位女性省委書記就該輪到自己來做呢?在劉思毅調來當省委書記之前,這個身居仕途高層的女人早已徹底放棄了在仕途上的繼續追求。依她審時度勢的分析,換屆之時,她能過渡到省政協去繼續當一屆副主席,就等於是將自己的仕途經歷畫上一個很圓滿的句號了。對比先例,她料想那基本上是不成問題的。但是自從劉思毅到任,正式成為這個省的省委書記以後,她那顆原本很知足的心,又變得慾念萌生,不像以往那麼波瀾不興了。還有兩年多的時間才換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想,兩年多的時間裡,只要自己還有主動追求的願望,由副省級再跨上一個仕途的台階是完全可能的。沒機會成為一位省委書記,難道還沒機會成為一位省政協主席嗎?省政協主席,那也就是正省級的高幹了呀。省委書記那是要由中組部來任免的。而省政協主席,省委的意見大抵就可以是決定性的意見的。既然如此,省委書記的意見則就顯得至關重要了。而作為省委書記的劉思毅,他又怎麼會不願助她一臂之力,使她順順利利地成為省政協主席呢?他和她的特殊關係在那兒擺著的呀。雖然說到底那也沒什麼特殊的,但與另外幾位省委副書記比起來,她和第一把手之間的關係畢竟還是多了一種感成分啊。她以女人的經驗判定,感這種特殊的東西,無論在任何時候,無論在任何人之間,那總還是會起到某種微妙的影響作用的。事實上她的心不但特別好,而且還有些振奮。這是因為,在昨天省委常委們之間的「聊天會」上,她看出了劉思毅這一位從別省調來的、剛剛上任的省委書記內心的孤獨感。像王啟兆這一個男人具有第一等的心理定力一樣,她這一個是省委常務副書記的女人具有著第一等的洞察力。她所具有的洞察力不但高高超出於一般女人們之上,而且高高超出於一般男人們之上。她甚至常常暗自認為,也是高高超出於另外幾位男性省委副書記們的。在昨天下午的「聊天會」上,她不但看出了劉思毅內心裡有多麼孤獨,還看出了他有多麼迫切地想要在最短的時日里與每一位副書記每一位常委實現相互了解的強烈願望。儘管他企圖將他那願望掩飾住幾分,不使它流露得一覽無餘;而她還是洞察到了他那願望的迫切又強烈的性質。當然,她也高興地看出來了,劉思毅試圖通過她這一位常務副書記來達到目的。他看著她時的目光,跟她說話時的表,以及他的口吻,他說的那些話本身,都是有別於他和另幾位副書記另幾位常委們說話時的狀態的。他的目光中他的表中他的口吻中,有了解、有信賴、有依重、有顯然的感**彩。而那一切,難道不是確乎的驗證了她的經驗總結嗎?尤其是當她提出願替他值初一初二兩天班時,他居然最終欣然同意了,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她在他心目之中的位置就是與另幾位副書記另幾位常委們不一樣嗎?哪一個省的哪一位省委書記,不願意省人大主任省政協主席是與自己有感基礎的人呢?他下一屆肯定要連任這個北方省份的省委書記的啊,否則上邊在他五十六歲時將他調到這個省來幹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