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棗樹的故事(9)

9.棗樹的故事(9)

作家回到住處便大吐一場。***然後倒頭睡覺,半夜裡又起來吐了幾場,搞得一房間臭味。他告辭時,爾勇曾提出和他一起回去,作家那時候已有些站不穩,滿臉堆笑,嘴裡卻說:「這是什麼話,什麼話?一年裡有幾個中秋節,我老婆不在這兒,那是沒辦法!」一路東倒西歪,拖著自己的影子,過了兩次極窄的木板橋,竟沒有掉到河溝里去。

這天晚上,作家沒有夢到老婆。他夢見那株棗樹,堅硬的樹枝把他從酣夢中戳醒。

爾勇幾次想和作家談談岫雲的事。

作家對這個話題,始終不是太用心。

作家後來和岫雲見過幾次面,都是偶然的原因。

有一件事,爾勇從未對人提起過。這段往事實在窩囊,想到就難受。那一年,他刺殺白臉功虧一簣,多少算報了些仇,連夜帶著寡嫂岫雲奔南京。他們搭了條江船,溯水而上,一路仍擺脫不了驚慌。船上幹活的夥計,都當這兩人是夫妻,讓他們住在一個艙里,江上時不時遇上日本人的巡邏艇。好不容易快到南京,那船叫日本憲兵扣住了不許開,又活活地耽擱了一天一夜。

不過是一年多的工夫,變化巨大,岫雲簡直是有隔世之感。爾勇初到南京,第一次領略都市的繁華,痴痴地跟著痴痴的岫雲,眼睛不時向四下匆匆亂掃。眼前都是陌生人,沒人注意到他們從哪兒來,更沒人理會他們往哪兒去。岫雲已是極虛弱的人,拖著兩條注了鉛水的腿,走得失了信心。幸好途中遇到了黃包車,岫雲上前要下來,還了價,直奔東關頭。

沒想到岫雲的父親筱老闆半年前就死了。繼母張氏無處報喪,從兄弟那兒過繼了個兒子,一個半傻不傻、見人不是笑就是瞪眼睛的小夥子。爾勇沒見過筱老闆的模樣,看著寡嫂痛失慈父,心頭跟著酸。他因為避著白臉的緣故,一時不便回鄉,原計劃在南京躲藏一陣,現在這家裡沒有個像樣的男人,倒有些進退為難。他曾經聽嫂子說過這位張氏的厲害。

沒想到張氏極爽快地留下他們。筱老闆很可能沒留下什麼錢來,那張氏總是不知不覺地哭窮。岫雲好歹也是又慣又寵長大的,本不是那種有心機的人,如今父親死了,張氏肯收留已是天大的面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還領了不相干的小叔子來。岫雲極識相地拿出錢來貼補家用,張氏口是心非地得了錢,卻不會見好就收,從此哭窮更急,連個喘氣的節奏都捨不得給。

爾勇第一次有了寄人籬下的感覺。他深悔沒有一舉成功砍死白臉,反落得自己失了退路,有家不能回。打掉了牙往肚裡咽,人窮有時只得乖乖志短,他由岫雲陪著,去找爾漢當年的老闆李老闆。李老闆這一年生意興旺,財大氣粗,兩隻牛眼珠子在岫雲胸前滾來滾去,滿口地答應。爾勇在李老闆那幹了不到半個月,那李老闆藉機來看了岫雲七八次。岫雲的後母是過來人,肚子里點了一千瓦的大燈泡,早已見慣了這類把戲,找機會當著眾人的面,什麼話都挑明了說:「筱老闆生前也沒什麼對你不到的地方,你那賊肚子里裝著什麼壞水,當我不知道?」李老闆忙不迭賠笑臉,嘴裡師娘長師娘短叫個不歇,又說了東家當年的種種好處,但是他那師娘依然豎著臉,不等李老闆嘮叨完,潑口罵道:「你個賊雜種,你的娘我們擔當不起,少來灌你娘的**湯。當年吃我耳光的日子忘了?實說了,這家裡放著老少兩代寡婦,你少來。若是你這傢伙想換換口味,先回去把你那黃臉婆離了,再來明媒正娶,若論想佔便宜吃點什麼,你試試看!」

李老闆好大沒趣走了,第二天便找爾勇碴子。爾勇正憋著一團火,三句話沒說完,操起拳頭就往下砸,揍得李老闆鼻血噴涌而出,流得一下巴一胸口。店裡其他的夥計捂著嘴一旁看笑話,待爾勇住了手,才一個個上前假裝拉架。李老闆不比年輕時的氣勢,嘴裡還不服軟,罵爾勇是殺人犯,沒必要在這抖威風,殺頭掉腦袋的日子在後頭呢。爾勇也懶得和他鬥嘴,取了衣物,和管賬的算了工錢,揚長而去。途中經過一家酒店,那女招待用極好看的眼睛勾他進去,爾勇有心賭氣進去喝一通酒,立在門口猶豫了再三,又徑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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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樹的故事(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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