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棗樹的故事(10)

10.棗樹的故事(10)

爾勇回家滿心不痛快,岫雲深悔推薦他去李老闆那兒做事。***本想借說李老闆幾句,給爾勇消消氣,沒料到反惹起爾勇一團火,跺著腳罵道:「我哥當年怎麼會跟這樣的畜生做事,依著我,早揍得他屎出來,虧你還有性子和他來往。」岫雲有口難辯,又不知道怎樣安慰爾勇,只得獃獃地陪小叔子傻坐。她明知道李老闆和後母張氏有一手,那筱老闆生前也有所察覺,她讓爾勇去李老闆處謀事,多多少少,有意無意的是想利用這種關係,沒想到背了石臼做戲,吃力不討好,偏偏弄巧成拙,幾頭都得罪了人。岫雲又抱定了家醜不外揚的宗旨,事的原委不便細說,因此除了陪坐嘆氣,還是陪坐嘆氣。

依著岫雲的勸說,爾勇將半個月的工錢,如數繳給了張氏。張氏客氣了一通,讓爾勇看了三天的好臉色。第四天剛剛到,那臉色又和先前的一樣,硬邦邦地直豎在那裡,叫人都不忍心看。爾勇真心真意地想搬出去住,一來找不到房子,二來即使暫時找到了,也付不起定錢。咬著牙一日三次地出去找工作做,找來找去,有幾次還是岫雲陪著,沒活干仍舊沒活干。不得已日日去外秦淮河碼頭背米,那是樁吃苦的差事,爾勇雖然庄稼人出身,有一股子牛力氣,常常也累得半死。回到家中,一身的臭汗都不想靠近人。

爾勇想搬出去住的一個重要原因,實在是住的地方彆扭。他和岫雲幾乎是睡在一間屋子裡,中間雖隔了一道極薄的夾牆,那門洞虛設卻沒有門。拉了半截布做門帘,裡外都看得見人的腳走來走去。兩邊的聲音聽著清清楚楚。爾勇常常被岫雲夜裡起來用馬桶的聲音弄醒,岫雲則時時聽見外間竹榻嘰嘰嘎嘎,知道爾勇翻來覆去睡不著。

事實果然如預料的一樣,張氏安排他們這麼住別有用心。按理說,爾勇完全可以住到她過繼的兒子房間。那小夥子近二十歲模樣,一副受虐待的苦臉相,除了見他為張氏捶腿捶腰,總不見他做過一樁什麼正經事。他住的是廂房,算不了大,再放一張床綽綽有餘。爾勇幾次三番地想向張氏提出來,搬到她那過繼的兒子房間去住,話到嘴邊,終究說不出。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歪,好藕不怕沾泥,張氏既然覺得安排他們這麼住沒關係,他提出異議反倒坐實了心虛。何況客隨主便,他寄寓人蔭下,有個落腳點就不錯,哪來的挑三揀四的道理。再說這事也應該由岫雲提起來合適,不管怎麼說她管張氏叫媽,爾勇如果貿然說了,張氏說不定會疑心岫雲對他多。自己清白了,害得岫雲無辜受累,這種事爾勇不能做。

爾勇一門心思地想搬出去住。世上的事偏偏不讓人稱心,他越是想搬出去,越搬不出去。背米的工錢本來微乎其微,他因為一日三餐吃在外面,加上重體力消耗把個胃弄成無底洞,吃多少都不嫌飽,剩下的錢繳給張氏,連買個笑臉都不夠。岫雲的那點私房早已貼乾淨,爾勇拼死拼活的血汗錢,用張氏的話來說,單單岫雲一個人吃飯也不夠。話難聽時,啰里啰嗦地說米貴柴貴,又說如今的房子什麼價,若是租給人住,不知要得多少多少錢。

岫雲的日子也不好過,她一個小鳥依人的性,小時有筱老闆寵著,嫁了人總以為丈夫是靠山。丈夫橫死,回娘家是不得已的事,明擺著後母張氏一日更比一日不容她,岫雲有機會和爾勇說心裡話,談中大有如果不是為了躲白臉的報復,真不如回鄉下好。她的意思,是爾勇繼續留在南京,她獨自回去,嘴上這麼說了幾次,想到當真一人回去,無論是在路上,還是住鄉下家裡,心裡都有些怕。

張氏有打麻將牌的嗜好,向來是在鄰居任家裡雀戰,輸贏不大,日日晚上要過幾圈癮。自從任家新娶了媳婦,張氏便把牌桌移到自家來,就放在爾勇睡覺的地方。時常三缺一,岫雲只好做陪。她難得打,手是生的,腦筋遲鈍,又不好意思太頂真,因此只見輸,不見贏。爾勇白天里背米差不多散了骨架,到晚上又不能早早睡,硬頭皮到張氏那過繼的兒子處串門,先還受歡迎,讓他翻翻陳年舊月的報紙,漸漸地不客氣了,把他晾在一邊,小夥子自己倒頭睡覺,呼嚕聲吵得人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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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樹的故事(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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