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此劍名為湛淵
就算回到持劍峰,君陌瑤也沒再和明葭說過一句話。
很明顯,君陌瑤真的生氣了。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明葭說出不讓她記仇的話時,她就知道她這個師尊不僅理念和她相悖,更是一個沒有原則的爛好人。
她做不到別人欺負到腦袋上也一樣平心靜氣,笑意吟吟。
怪不得整個持劍峰就明葭一個人,沒有骨氣的劍修,恐怕早就拿不起劍了吧。
這一夜君陌瑤睡得非常不踏實,夢裡一會兒是前世自己種種死裡逃生的驚險,一會兒又是那儲物戒魂體猙獰的嘴臉,一會兒又變成了明葭笑眯眯地告訴她放下仇恨一心向善。
沒睡好的結果就是君陌瑤起來時,已經過了上早課的時間。
太上宗沒有築基的弟子每天都要統一去學堂上早課的,不能御劍的弟子都由各峰峰主或首席弟子用法器送弟子上學。
很不幸,明葭從來沒帶過弟子,持劍峰也沒有靈石驅動的法器,沒有人送君陌瑤上早課。
而君陌瑤本人其實也沒有太多想要去上早課的意思,畢竟重活一世,她所有的功法都牢記在心,只是苦於靈根破損而已。
日上三竿,明葭才施施然起床,早就把早課的事情拋在腦後的她直接帶著君陌瑤去了宗主峰。
璇璣看著面色紅潤,心情明顯不錯的明葭,心裡咯噔一下。礙於君陌瑤在場,他沒有多說什麼。
「弟子君陌瑤拜見宗主!」
「乖孩子,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璇璣是明葭的師叔,對君陌瑤也大方,靈石和靈寶都給了一些。
「明葭,陌瑤這孩子你可要上心教導。」璇璣警告了明葭一句,他也看出了君陌瑤的問題,「過些時日清瀾秘境開啟,你帶著陌瑤去找找機緣。」
聞言,垂首的君陌瑤眼底閃過一抹光亮。
前世她修復靈根的靈寶,就是在這清瀾秘境找到的。前世她九死一生,如果今生有明葭相助,估計能十拿九穩了。
「清瀾秘境?」沒想到明葭眸光也是亮了起來,「不限定修為?」
璇璣臉黑了一下,「你最好給我穩重一些,記住你已經是當了師尊的人。」
「我又沒說我要幹什麼…」明葭嘟囔著,熟悉她的璇璣卻已經有些心驚肉跳。
璇璣看著她張了張嘴,最後只能放棄似的對君陌瑤說道,「陌瑤,你師尊她……你多擔待些……」
言語間的未盡之意,讓君陌瑤有種莫名其妙的不安。
或許是覺得有些對不住君陌瑤,璇璣掐了一個訣。
只見一道湛藍色的光閃過,一把鋒芒畢露又閃爍著靈氣的靈劍出現在君陌瑤身前。
「此劍名為湛淵,陌瑤願你如同蛟龍騰淵,名震八方。」
湛淵劍一出現,君陌瑤的心神就被它所震懾吸引,臉上終於露出與她年齡相符的喜悅。
「陌瑤叩謝宗主!」
明葭看著由衷歡喜的君陌瑤,眼底也浮現一抹真情實感的笑意。
持劍峰的空地上,君陌瑤用左手持劍練習劈砍,額頭上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可動作依舊非常不理想,她皺緊的眉頭從練劍開始就不曾鬆開。
明葭撐著下巴在樹蔭下一直看著她。
修真世家的確是有些底蘊的,從君陌瑤的底子上就可以看出,她曾經練習的功法就是攻擊力很強的招式。
「乖徒弟,歇會吧,如今正是太陽最熱的時候,過來喝杯茶歇歇。」
從宗主峰迴來君陌瑤就開始練劍,新的湛淵劍明顯和她磨合的不怎麼愉快。
聽到明葭的聲音,君陌瑤臉上閃過一抹冷淡,不過還是收了劍招。因為她知道,她現在正處於不得緣法的階段,練劍也無法磨合。
畢竟從小她就苦練君家劍招,身體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而如今她練習左手劍,君家劍招的下意識反應幾乎都與之相悖。前世她也未曾用過左手劍,一直都被那魂體誘導著找靈藥修復右手。
見君陌瑤走過來,明葭沒有任何架子,直接給她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遞給她。
聞著裊裊的茶香,君陌瑤焦躁的心情似乎也平靜下來。
明葭是懂享受的,這樹下把整個持劍峰風景盡收眼底,徐徐微風裡還帶著隔壁問葯峰靈藥的香氣,古樸的茶具和座椅也帶給人想要閉眼休息的溫暖。
可這般歲月靜好不屬於君陌瑤。
她是帶著仇恨重生而來!她要奪回君家,她要除掉想要奪舍她的魂體,她要那些辱她、輕她、傷她的人付出代價!
想到這裡,君陌瑤落在湛淵劍上的目光都帶了幾分狠決。
不行!她沒有時間虛度時光,她必須要做到最快最好!
「…乖徒弟啊,練劍這種事,最重要的就是戒驕戒躁,你應該懂得這個道理。」明葭怎麼能看不出來君陌瑤此時的心態。
君陌瑤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她想要變強的心誰也懂不了。
「我什麼都知道!可是我等不了!」
或許是情緒已經到了頂點,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君陌瑤竟失態地對明葭低吼一聲。
下一秒,她便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對明葭這樣,可道歉的話到了嘴邊,她也吐不出來。
「唉……」
一聲輕嘆。
君陌瑤看著几上的茶,不願抬頭,身體僵直著。
突然,一隻微涼的手落在她的頭頂,輕輕地揉了揉。
「別給自己那麼大壓力,天塌下來,有師尊頂著。」明葭向來慵懶的聲音卻非常認真,「小孩子本來就只需要提出問題就好了,解決問題是大人的事。」
君陌瑤猛然抬起頭,心裡是一種說不出的觸動。
從她記事起,她身邊的所有人都嚴格要求她,因為她是君家大小姐,就必須出色,必須比所有人強。
她的父母也對她不假辭色,朋友們恭恭敬敬,她以為所有人都一樣活的嚴謹。
可不是這樣。
在她妹妹出生后,她終於見識到了父母的溫柔和慈愛,那是她一生不可求的寵溺。對她嚴苛的長老對妹妹和藹可親,對她疏離的朋友對妹妹嬉笑玩鬧。
她告訴她自己,她是君家大小姐,身上有守護家族的責任,不可以任性,可是,她終究不過是個俗人罷了。
前世離開君家后,她一路顛沛流離,出生入死,曾以為儲物戒魂體是她唯一的溫暖,然而一切不過是她愚蠢的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