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進入魔獸之森的第三日清晨。

修睜開眼,目光所及之處晨光透過層層的樹葉斑駁的落在地上給茂密的樹林所掩蓋之下的土地帶來了光亮,然而他卻發現正中的視線被眼前毛茸茸的一顆腦袋遮住了。

仰起的腦袋上的那雙眼睛正迷茫的看著他……的頭髮？

修手指微動,一顆拳頭大小的水球漂浮在那顆腦袋的上方，正當他想給男孩清醒一下的時候,零從迷茫中反應過來。

「修……很餓。」男孩嘟噥著,看著頭頂的水球卻伸手想要戳幾下。

修無力的搖搖頭，在男孩驚奇地目光之下將水球分散成一小個一小個的送進零的嘴裡「是你很餓,我根本不想吃。」這麼說著他拿出食物分給男孩。

零點頭，伸出手在修的面前卻沒有接過食物，在修不解其意的時候,他的手心裡突然多出了一枚閃動的火球。目光中帶著期冀專註的抬手給黑髮的青年看,零歪頭想了想,有些失望的道：

「……跟修不一樣。」

很明顯男孩是一個火系的小法師，然而修此時卻不想解釋火球和水球的不同。

他想，以後總會有人教導男孩知道這些，但不應該是在這個時候，也不應該是由他解說，抬頭看看那一角光亮的天空，修嘆口氣將食物塞到零的手裡然後站起身來將行李收拾好。

「別再跟著我，回去。」背起包裹，黑髮醫師目光看向別處，狠下心來冷淡的說道，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然而，一個月很快過去，在經過恐嚇、威脅、甚至在修用自己那可憐的武力的逼迫下，男孩還是一如既往的偷偷尾隨在他的身後了。

沙~~

修停下腳步，白皙的臉上那一道從眼角到太陽穴結著新痂的傷口因為緊張而輕輕鼓動著，聽到響動之後，他一如既往的警惕的戒備起來。

密集的枝葉間一根枝幹輕輕動了動，與此同時一抹黑色的影子在其中一閃而過，修心跳加速，右手裡攥著攻擊捲軸，左手拿著一把彎刀，然而黑影只是急速的在樹木上方的枝葉間來回跳動著並不接近他，等到一抹亮麗的紅色在眼前閃過，修才意識到那不是來襲擊他的魔獸，是那個男孩，零。

修覺得自己該妥協了，他已經走了五分之一的路程，他充分的認識了魔獸的厲害之處——路上甚至有一隻三階魔獸差點抓瞎了他的眼睛，然而關鍵時刻，零帶著一頭他不認識的魔獸出現，將那頭因被修踩碎了草叢中的鳥蛋而極度狂化的三階布布鳥安撫，嚇走，看著零責備的眼神，修破天荒的對一隻魔獸產生了愧疚，他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男孩卻如往常一樣跳到魔獸的背上快速的消失了。

這個奇怪的男孩在魔獸森林裡如魚得水，想到這裡，修黑色的瞳孔閃過一絲光。

「零？」修試探的開口呼喚，不高不低的聲音在寂靜的森林裡向著遠方傳去。果然不一會兒，紅髮男孩騎在一頭修不認識的魔獸身上快速的出現在修面前，滿臉高興地神色。

修在心裡說聲抱歉，將手伸向男孩，神色溫柔的道「跟我一起走，零。」

……

事情果然如修所發現那樣，自從零加入路途一帆風順。這幾天趕出的路程，修覺得比之前一個月的還要長，事實也確實如此，僅僅八天，他們已經完成了一半路程，每當進入某一魔獸的領地之時，零發出的奇妙鳴聲都能喚出領地之中的魔獸為其開路，無論黑夜還是白天。

這讓修對於自己做出的依靠零來趕路，而感到慶幸。修找到了傭兵們留下的一些記號，那些標記與地圖上的圖案相似，經過這麼長的時間還能留下痕迹，對修來說是一個好消息，最起碼跟著地圖走是正確的路線。

……

零吃完修找到的果實后，一如既往老實的待在正在鑽研地圖的修的身邊。看著修黑色的頭髮，零努力想從其中找回記憶。

他初次醒來，看到別人時覺得恐慌。那時腦子裡空白一片，什麼都不懂，似乎對他沒有影響，但他就是覺得不對，藍色的、綠色的、橙色的、黃色的、紅色的這些鮮艷亮麗的發色總是讓他感覺不安全，惶恐。

這裡不對，那裡不對，就連自己紅色的頭髮也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但應該是什麼樣子呢？他不知道。

即使醒來時看到的人對他充滿包容，溫和。但潛意識裡否定周圍所有的感覺讓他極度的沒有安全感。

就好像，這裡並不是他的世界。

修被請來給他治療時，零終於知道頭髮應該是什麼顏色了。看著修的黑色頭髮他覺得自己找到了歸屬感，不再與外界的一切格格不入。所以想要親近，於是決定跟隨。

雖然覺得自己當初懵懂單純，傻兮兮的跟著別人就跑到了這個處處充滿危機的地方的行為很蠢，但現在讓他丟下被當初的自己當做浮木而抓住的修一個人離開，他卻辦不到。

就這樣好了，跟隨著修，去找他的老師，然後……

零再次陷入迷茫，但轉眼卻又想起自己雖然沒有恢復記憶，但最近卻隱隱約約的有一種自己的記憶會回來的感覺。尤其是那部突然在腦海里記起的修行法決，讓他覺得自己恢復記憶的可能更大。

「零，休息好了？那我們出發吧。」修將地圖折起，對著身邊因為無聊而發獃的零問道。

「好，我們明天是不是要經過焰蛇谷？」

「是的。」

「我想我們最好繞路走，總感覺蛇是我的敵人。當然，如果沒有別的路徑，我也可以跟著你通過蛇谷。」

「抱歉，讓你捲入這件事情里。」修歉意的道。

「不用這麼說，我是自願跟著來的。」

修作為一名細心地醫師，更何況在零沒有掩飾的情況下，很快就發現了零恢復了理智，當時就提出讓零回去，但零拒絕了。

修沒有再多說些什麼感謝的話，而是低下頭仔細研究地圖。

將地圖上標註的路線捨棄的話……

修看了一會兒表情嚴肅起來「捨棄這條路的話，我們就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攀上蛇谷左側的巨峰。二是通過蛇谷右側的桑德爾湖泊……」

零臉皮抽了抽，咬咬牙說「好吧，放棄這兩個絕對不能實現的想法！我寧願去面對那些蛇。」

說完，兩人同時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零用那種彷彿天生就會說的語言將守護在遠處的五階魔獸風翼獅喚到身前。

「波塞西，你吃過東西了么？附近有沒有危險的魔獸？」

「波塞西吃了一整頭石甲牛。主人，在獅王的命令下領地之內沒有任何魔獸會危害您與您的朋友。」

「謝謝你們，波塞西。」

這是一頭威風凜凜的獅子，長長的青色鬢毛隨風舞動，精壯的軀幹，四隻鋒利的巨爪下面踩著青色的圓球，漂浮在低空。面對主人真摯的謝意，讓這頭剛剛成年的獅子有些害羞。它不安的在原地跺跺爪子，最後蹭蹭它的主人。

他們一路走過來十幾天一直處於風翼獅族群的領地之中，這頭年輕的獅子就是零初入此領地之時找來帶路的魔獸。

零很喜歡它，叫它波塞西。並且已經與波塞西約定，當他們踏出風翼獅族群的領地時就簽訂魔寵契約。一獅一人非常高興，唯一有點遺憾的是修對波塞西有些畏懼。

「不過，波塞西發現百米之外有幾十隻人類。」蹭了零滿嘴毛后，波塞西告訴自己的主人。

零摸摸它的大腦袋：「人類最好用『個』形容。」然後一怔反應過來告訴身邊的修：「修，波塞西告訴我前面百米之外的地方有幾十個人。」

修的表情有些驚訝，然後他還沒說什麼，就聽見零身邊的風翼獅喉嚨里發出一陣低低的吼叫。

然後零就神情有些嚴肅的告訴他，有三名強者過來了。

幾乎是幾個呼吸間，那幾名零口中的強者就真的從呈三角狀將兩人一獸包圍起來。

修臉上驚愕的表情還沒有收起，強者帶來的威壓，讓他悶哼一聲幾乎站立不穩。

「原來真的是兩個低階的法師呀~」如清泉一般的聲音透露著絲驚訝：「咦？這是五階魔獸風翼獅？！」

零抬眼看去，說話者是一個身材嬌小卻不失豐滿的美麗女子。看到零在看她，女人咯咯地笑了，明媚的笑容出現在那張精緻的臉上，簡直讓人挪不開眼。

靠近零的那個金色短髮男人冷哼一聲，用一種憤怒的目光看了女子那大部分暴露在空氣中的雪白肌膚一眼，然後惡狠狠的瞪向零。

零：「……」

「好了，紗利雅、維康！」剩下的那個金髮男人，除了長長的頭髮竟與之前脾氣古怪的金髮男子長相一模一樣，明顯是兄弟兩。

他警告性的看了兩人一眼，又將注意力轉回修兩人身上。

「你們兩人是做什麼的？」

修從威壓中恢復了往日溫和的模樣，心平氣和的道「我與師弟進入山脈是為了試煉，師傅在試煉之地等著我們到達。」頓了頓，修有些羞愧的說：「想來是我們實力太差了，竟然差點迷了路，不過現在幸虧遇到了你們，我是一名藥劑師，我的師弟卻是馴獸的好手，在魔獸之森里也有些用處。」

穩重些的金髮男子，面色有些放鬆，至少表面上沒有了懷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