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完結
門鈴響了。
時銘拉開門,門外站著兩個人。
喻黎戴著口罩帽子圍巾,裹得嚴嚴實實,正低頭清點購物袋裡的東西,嘴裡碎碎念地問這些夠不夠,是不是少了。
在他身後站著的是林放,皺著眉,伸出一隻手拍打他發梢跟外套上的雪花。
兩人身上都帶著雪花,應該是去路邊商店買東西的時候淋了雪,不過林放顯然只看得到喻黎身上的雪。
「寧言呢?」喻黎抬頭看見門內只有時銘,邊伸著頭往裡瞧,「他那個樣子還出門?」
林放已經先他一步進去了,估計是很想看看讓從來狂吹寧言顏值審美的喻黎都忍不住嫌棄的裝扮,到底是有多麼糟糕。
正巧,去地下室的酒櫃里找來了幾瓶好酒的寧言正好出來,跟林放撞了視線。
兩人四目相對。
寧言友好地笑笑。
林放果斷皺眉,真誠評價:「好黑,你去非洲挖煤了?」
時銘已經接過了喻黎手裡的購物袋,走過去,遞給被人身攻擊了還傻樂的寧言,偏頭看林放一眼,說:「他幾個月前剛挨了一槍。」
本意是讓林放收斂下,看在寧言受苦受罪的份上,別損他了。
「……」林放嗤了聲:「來的時候三少說了,你老公崩的。」
「……」
寧言趕緊道:「沒事沒事,當時穿了防彈衣,沒多嚴重,你看我現在不活蹦亂跳的了嗎?」
時銘正低頭反思,為什麼他現在損不過林放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喻黎已經開了酒,用高腳杯倒好。
他沒往時銘這邊看,但一見他被林放懟了卻沒有第一時間懟回去,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了。
喻黎端了杯酒,去沙發上坐好,悠悠道:「我給他打電話喊他過來的時候,正聽見阮棠在那邊罵他呢,什麼事情不知道,不過挨了罵的男人心裡肯定不爽。」
林放心裡不爽,但時銘心裡終於爽了。
「你們先坐,我去洗個澡,剛叫了外賣,到了你們自己先吃不用等我了。」寧言拎著購物袋回樓上房間去了。
三人坐在大橫廳的沙發上,面前是開了的紅酒。
三杯擺在桌上,一杯在喻黎手裡。
時銘因為酒量的原因,現在已經不敢輕易在外面喝酒了;
林放從來煙酒不沾,非必要場合不喝;
也就身體最差的喻黎總是背著顧沉欲不忌口,明明當初他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還挺顧忌身體的,車上常備氧氣瓶。
「我想知道是你們誰讓他穿成這個樣子的。」林放還不知道寧言是從局子里剛撈出來的。
時銘說:「他自己穿的。」
喻黎按著額角,嘆氣:「他跟我哥在國外結婚了,誰能想到啊,又多了個嫂子。」
林放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眉毛擰在了一起,看向時銘道:「現在是很流行先婚後愛嗎?」
被無端cue到的時銘怔了下,沒說話,繼續看著面前的綠植裝傻。
瞧著不像是心虛,倒像是在說你能奈我何。
「是這樣的,我哥因為某些工作上的原因需要一個結婚對象,正好寧言在那邊也缺個身份,所以就乾脆委身了一段時間。因為我哥見過一次寧言,為了防止被認出來,所以……」
「所以才把自己抹得跟醬油里腌過似的?」林放冷笑,「早知道該多買幾瓶卸妝油,他那一身估計得搓不少時間。」
「不行我們仨一人拿一條搓澡巾上去幫幫他?」喻黎摸著下巴挺認真地提議。
「他睡覺的時候怎麼辦?」林放沒理會他的話,「不洗?就那麼睡?一個月後喻承白髮現自己那邊乾乾淨淨,寧言那邊有個黑色的人形?寧言怎麼說?他們黑人都掉色?」
時銘一直保持安靜,這會兒有點忍不住了,淡淡道:「雖然結婚了,但他們應該是分房睡。」
林放雙腿交疊靠著沙發。
本來是對著喻黎的方向,聞言扭頭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看來還是你有經驗。」
「……」時銘現在有點想給阮棠打個電話,喊他過來給林放再罵一頓。
喻黎的手機響了,是外賣到了,寧言填的他的電話號碼。
喻黎出去把外賣取了進來。
時銘已經不想跟林放坐在一塊兒了,開始在寧言這棟房子里到處走走看看。
跟喻黎冷戰前,他和林放寧言的關係都不是很好,也不是排擠或者什麼,單純那時候太依賴著喻黎,所以會對他抱有一種很強的佔有慾,連帶著也會對他身邊的人抱有敵意。
這敵意因為喻黎夾在其中而顯得沒有那麼明顯,但當事人卻能清楚地感覺到,所以三人不親近是必然,喻黎失蹤后他們多年沒聯繫也再正常不過。
時銘幾乎沒怎麼來過寧言的這棟房子。
「感覺這房子有些年代了。」
喻黎拆開外賣擺好了,聞言往他這邊看了眼,解釋道:「對,幾十年前的小洋樓,後來我找人翻修過,面積不大地段也一般,但有個地下室非常隱蔽,還寬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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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銘懂了:「看來寧言藏了不少『好東西』在家裡,難怪當初他在國外出事,你要專門回京城幫他善後。」
寧言已經洗完澡下來了,腳踩拖鞋,上身穿著隨手拿的一件深藍色睡袍,正在擦頭髮。
他還是那一頭蓬鬆亮麗的長發,只是顏色由當初的粉色變成了金色,洗掉深色粉底液的肌膚比之前還白了不少,細膩光滑,帶著水珠。
剛剛穿太厚沒看出來,現在才發現他消瘦了不少,整個身形都偏瘦,估計這段時間沒少吃苦頭。
「感覺這話說出來矯情,但還是忍不住想說。」喻黎仔細打量他一番后,微微皺眉,感慨道:「瘦了好多。」
寧言一點沒受苦的模樣,端起桌上的酒杯,笑容比從前還燦爛,「沒辦法,你哥喜歡這款的,我要是頂著我當初的肱二頭肌過去,他扭頭就得跑。」
時銘正在看牆上的油畫,轉頭看他,問:「你們怎麼認識的?」
「說出來可能你們都不信,相親。他當時急著找個老婆結婚,我急著找個接盤俠救命,正好一拍即合。」
「接盤俠?」林放的視線落在了他平坦的腹部。
「是這樣,那邊的政策是婦女加兒童會有政府補貼,我當時一窮二白差點就要上街乞討了,剛好遇到一個沒媽的孩子,靠著補貼我勉強活了十來天。」
「難怪。」喻黎恍然大悟道:「我哥這人比較善良,但他其實挺顏控的,我就說你黑成那煤炭樣子他怎麼會跟你結婚,原來是看你孤兒寡母的太可憐了。」
「睡一起嗎?」時銘問他。
「沒有。」寧言坐在沙發上,估計是餓的厲害,端起桌上一碗蟹黃面就開吃了,邊吃邊說:「一直都是分開睡,他一間房,我一間房,貝貝一間房。」
「貝貝?你女兒?」時銘疑惑,「剛剛沒有看見她。」
「哦,小孩子擔心她怕嘛,就讓孩兒他爸領另一個房間玩去了。」
「……」
「……」
「……」
孩兒他爸一出來,三個人罕見地同時沉默,連林放都沉默了。
寧言恍若未覺,還在伸著大長腿,低頭大口大口乾飯:「我女兒很乖,長得也漂亮,三少你剛出來的時候看見了嗎?唉,早知道出來的時候把她一起帶過來了,你們肯定喜歡她。」
「他完了。」林放冷靜分析道:「時銘當初至少沒有孩子,他這情況屬於是離婚還得問孩子跟爸爸還是跟媽媽的,而且看樣子,他絕對是會說『財產一分不要孩子給我』的人。」
時銘皺起眉頭,「別扯我,我這邊沒有離婚只有喪偶。」
林放勾起嘴角:「所以之前幾次鬧離婚鬧分手都是在跟顧九京撒嬌?」
時銘終於不慣著他了,抬眸看過去,淡淡道:「對,畢竟我沒阮棠那麼有執行力,能讓顧九京追我追到國外一個月,還當著自己助理挨一耳光。」
林放:「……」
喻黎坐在旁邊默默看這倆最強嘴王互噴,看到時銘吵贏了,忍不住會心一笑。
扭頭看向窗外,免得林放看到后瞪自己。
寧言手裡超大份的蟹黃面,就這會兒功夫已經快吃完了,還不停催促三人快吃,不知道還以為他剛從裡面放出來。
喻黎有些心疼地看著他,「我哥餓著你了?」
「不是,那邊的東西吃不習慣,我自己不會做飯,但又要維持人設,好久沒吃頓好的了。」
「那喻承白呢?我看他還挺好的。」時銘問道。
「他在公司吃飯。」
「所以你這副樣子是餓的?」時銘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是的,時少你過去能瘦成一道閃電。」
「謝謝。」時銘按著眉心,扭頭看向一邊,「我粉絲沒有這樣畸形的審美。」
林放拿出手機,給自己助理打電話,「我還是讓他們再送點吃的來吧,進口雪花小牛排吃不吃?澳洲龍蝦?藍龍蝦?讓他們再弄個燒烤架吧,我看你上面有個露台,去上面吃燒烤剛好。」
「再帶點酒吧。」
「不用。」寧言吃完最後一口面,含混道:「我地下室有。」
露台打掃乾淨,燒烤架架好,最新鮮的食材在島台上分門別類地放好,助理跟傭人準備完這些就出去了。
四個人里有三個不會做飯,燒烤也不太在行。
喻黎是想做但做得不好,時銘是犯懶不想做,林放養尊處優慣了沒親自給自己做過吃的。
不過林媽媽善於學習,就這會兒功夫,已經一邊嫌棄,一邊給喻黎時銘各自烤好了一個生蚝。
至於寧言,他就沒有停下來過,身上戴著圍裙,用小皮筋固定好了頭髮,站起來就開始邊烤邊涮醬。
這冒著誘人香氣的香精添加劑調味品,看得從來只吃綠色無機食品的林放直皺眉。
不過皺眉歸皺眉,寧言把烤好的肥牛裹著韓式辣醬放他碗里的時候,該吃他還是吃。
「三少你跟顧二少結婚了沒有?」
喻黎還沒有開口,時銘便開口道:「沒有,他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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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三個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一個眼神幽怨全是埋怨,一個眼神震驚全是好奇,一個沒有表情結不結都不在乎了。
時銘用餐巾紙擦了擦嘴,繼續道:「已經勸過了,油鹽不進。」
喻黎的眼神從幽怨變得震驚,彷彿在說——不是,你什麼時候勸的?我怎麼不知道??
林放繼續嘴欠:「不結也好,像時銘結了后吵架還得想辦法怎麼離婚?而不是行李箱一拉,直接刪除拉黑分手再見。」
時銘懷疑自己這段時間是不是得罪他了,不然為什麼今天光逮著自己一個人禍害?
時銘頓了下后,平靜道:「結婚證P的,我跟顧九京還沒有結婚。」
話音剛落,三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時銘有點意外,抬頭看了三人一眼,視線最後轉向離他最近的喻黎,沒好氣道:「你不是知道嗎?這麼震驚幹什麼?」
喻黎眨了下眼睛,說:「我知道結婚證是P的,但是我以為顧九京私底下已經跟你求婚過了。」
「沒有,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那這是什麼?」喻黎指著他左手道。
時銘一怔,下意識看向自己左手。
露台上點著好幾盞燈,中指上的戒指被燈光一照,中間的玫瑰切面鑽石反射出瑰麗的火彩,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戴在手上的,因為戴著手套,甚至都沒反應到手上有一枚戒指。
那戒指不大不小,剛好套上去,顯然是測過指圍專門定製的。
應該是顧九京。
給他戴手套的時候,顧九京悄悄往他手指上套了一枚戒指。
見他震驚的模樣,三人已經明白了過來。
喻黎十分真誠地問道:「顧九京給你戴的時候,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時銘看著手裡的戒指,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當時我在看寧言,他過來給我戴他的手套……我以為他怕我手冷。」
時銘安靜了一會兒,舉起手,對著頭頂的光,光線穿過指縫落在眼睛上,他看見了一顆會發光的星星。
或許,這就是心靈相通吧。
冬日夜晚的風裹著雪花飛舞,被路燈安靜照亮。
車輛疾馳在去往裴家的路上。
裴宴懷知道老爺子的電話被掛斷後,正在瘋狂吐槽,說顧九京這是不顧自己死活,又說自己當初撈時櫻已經被罵死了,禁足了好久,問顧九京是不是不想看見他了,所以才敢掛老爺子的電話。
顧九京坐在副駕駛上,從容、安靜、不要臉,無論裴宴懷說什麼都不開口。
閉著眼睛在睡覺。
「老爺子會不會是知道承白進局子的事了?他已經很久沒打我電話了?」
「放心,找的不是你。」顧九京終於開口說了一句。
「不找我找你嗎?你說的輕巧,我挨家法你替我受著?」
顧九京沒有說話,低頭看了眼手機,是管家陳叔發來的消息:
【林阮被裴家的人帶走了】
「顧九京,你說句話,待會兒老爺子問,我該怎麼說?」
「他不會問你的。」
「你確定?」
「嗯。」
顧九京答完,將手機放回口袋裡,忽然,指尖一頓,似乎是碰到了什麼東西。
他愣了下,拿出手機,指尖上勾著一樣東西。
車內燈光偏暗,卻還是能夠看見,那是一條很漂亮的手繩。
編織技巧複雜,顏色花紋,都是顧九京書房裡最喜歡的那幅國畫里的元素。
另外還編了幾顆粉水晶珠子進去。
是時銘說不送他了的那條手繩。
此時已過十二點。
今年沒能一起守歲,也沒送出去答應好的壓歲錢,最後交到時銘手中的,也就只有那枚他親手切割出來的鑽石戒指。
顧九京看著手裡的手繩,輕輕笑了下。
原定好的在鎏金宴上求婚沒了,但這樣似乎也挺好,可以當做是一次失敗的演習。
其實儘管是他,有時候也避免不了人生的遺憾或者意外。
不過沒關係,開春后,萬物復甦。
去往普陀寺的山路好走,山花爛漫,也是一次好機會。
悠悠歲月,來日方長。
他等得起。
外面煙花絢爛,燦若流星,今年的跨年鐘聲響徹城市的每一處角落。
林阮回到了熟悉的房間,房間漆黑一片,他站在窗前,垂著眸,靜靜地看著裴家來往的賓客。
頭頂的煙花炸開一個又一個,聲音大得像是驚雷。
他摘下助聽器,讓喧鬧的世界回歸寧靜。
閉上眼,彷彿又回到了曾經自由自在的日子……
同一片天空下,喻黎林放寧言在看煙火,吐槽今年誰不要命了放這麼多,不怕被罰款嗎。
最後發現可能是顧家跟鎏金宴那邊時,又沉默了,低頭拿食物塞嘴。
時銘還在看手上的戒指。
忽然,手機響了,是顧九京的電話。
應該是祝他新年快樂。
手機貼近耳朵,他安靜地垂著眸,男人溫暖柔和的聲音響起:
「小時,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我想換張新的結婚證,這次不P了,可以嗎?」
「……好。」
——全文完(2024/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