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舅爺駕到
那少年又沖他眨眨眼,湊到沈非身邊,悄聲道:「這一兩銀子是孝敬恩師的,只是徒兒遍尋恩師不到,還請恩師告知家住何處?」
沈非大驚,這真的是李毅,可是這副模樣,這神秘兮兮的樣子……
趙磊開始催促沈非登車。
那少年又低聲道:「師父,地址給我!」他見沈非狐疑不已,續道:「恩師,我是小毅啊,徒兒這般情形實有苦衷,還請師父恕罪。」
沈非眉頭一皺:「你真的是小毅?」
那少年點點頭:「這些日子遍尋恩師不到,急煞徒兒,惟願陪伴師父身邊聆聽教誨,還請恩師莫要嫌棄。」
沈非心思斗轉,這孩子逃難而來,家裡和靖王府還有些瓜葛,跟「謀逆」大案掛上鉤,這可是天大的禍事。
小毅現下這般模樣,定是怕有心之人識得,小小少年心思機敏,通竅伶俐,倒讓他更添了幾分好感。
這孩子既然拜自己為師,好歹也得維護他的周全。
只是現在清江府的形勢緊張,小毅若是真有些故事,恐怕確實得謹慎行事,不過他看上去聰明伶俐,又懂得自保,而自己不過是窮鄉僻壤的一介書生,又能怎生維護愛徒的周全?
自己似乎也沒有這個能耐。
短短的幾息,沈非便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兒。
別的事兒自己管不了,但是人家叫了自己「師父」,拜師為徒,自己這個「師父」的責任擔當總是該有的,愛徒若是被自己誤導,沉迷於行騙,誤入歧途,那自己可真是誤人子弟,罪莫大焉。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值叛逆期,還是應當正確引導才是。
沈非思忖良久,緩緩道:「南河寨找我。」
李毅當即道:「南河寨達哥那個南河寨?」
沈非一怔,隨即大笑,心道:「哈,連馬達他都給騙了?」
李毅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正懵圈之際,恩師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那一兩銀子塞與了他,沖馬車上的趙磊努努嘴,輕聲道:「若有急事,趙員外的府上去找趙磊,提沈非。」
說罷飄然而去。
……
兩位醉醺醺的回到了趙宅。
趙磊沒聊夠,拽著沈非說明早再走,今晚便在自家住下促膝長談,抵足而眠,奈何沈非三觀太正,執意要回南河寨。
他不確定尹老夫子的三小舅子什麼時候突然就來了,再說了,明天一早還得跟郭鐵匠和自己老爹談大項目呢。
趙磊只好包了五十兩銀子,說是籌備車廠的啟動資金。
在自家馬廄里把他最心愛的大宛良馬牽了出來,借與沈非。
這馬名喚「大白」,通身雪白,身高五尺余,血統純正,顏值極高,趙磊都不捨得大聲呵斥,可謂嬌寵無限,這是他老爹因為這敗家子考中了秀才,花了數百兩銀子託人從西域給他帶回來的禮物,趙磊稀罕的不得了,這次讓沈非騎回去,也有意無意的想展現一下自己的實力.
既然合作,就不能讓合作夥伴把自己看扁了。
趙大公子絮絮叨叨的叮囑沈非注意安全,自己則喜滋滋的把馬達嶄新鋥亮的馬車歸攏到自家馬廄,尋思著等老沈走了,嘿嘿,自己乘著馬車出去顯擺顯擺,嗯,最好是到大相國寺附近,天色還早,去上香的大姑娘小媳婦肯定還都沒回家呢,明天是不是得讓小廝去買一副鳥籠子什麼的?
馬達則騎了自己的馬小黑同行,明天他還得套上那破爛板車進城,這拉人捎貨的活兒不能丟,那豪車肯定不能幹這個粗活,等到了城裡再換上新車跑出租。
這就好比弄個破麵包,拉著一車鄉親連帶土特產從村裡到城裡,換身衣裳,開個賓士再到大酒店門口等活兒。
路上沈非和馬達並駕齊驅,那大白洋洋得意,貴氣十足,連走路都拽的不行不行的,昂首闊步,瞅都不帶瞅馬小黑一眼.
廢話,你要是開一瑪莎拉蒂,會關注到馬路上並排行駛的五菱嗎?
馬小黑自慚形穢,頓感吃癟,見了世面,臊眉耷眼的跟在大白後面,這畜生八成是意識到自己的騾生暗淡,人比人得死,牲口比牲口亦如是。
路上,馬達向沈非彙報了今天一個下午的收成——三錢五銀子。
有點少,不過馬達卻很興奮,半天就三錢五的銀子,這一個月下來,十來兩銀子吶,這錢也太好賺了吧?不到一個月本就回來啦!
沈非問馬達的具體情況,馬達興沖沖的講述了第一天跑出租的感悟,他講的滔滔不絕,沈非卻覺得乏善可陳,無非就是路人新鮮,後來嘗試,僅此而已,跟他自己想的差不多。
半天三錢五銀子,還包含了趙磊賞的二錢銀子,也就是說一個下午只拉了三趟活兒,算不上開門紅,是不是這裡面哪裡有問題?
不過沈非現在的心思並不在計程車上,他想讓馬達積累一段時間經驗再去深入分析,當然,這是后話。
清江府離南河寨並不遠,半個多時辰也就到了家,天剛擦黑,村民們正陸陸續續從田間地頭回家,看到沈相公騎著高頭大馬回來,很是奇怪,不由得上前問東問西,沈非笑曰:「不過是同窗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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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毛病,擱到現代,出了一趟門,同學說你開我車走吧,這很正常,不過在這個年代就不同了,你騎一高頭大馬,相當於現代開一瑪莎拉蒂回家,哪個同學能這麼豪橫?
剛進了村子,葉昭娘就迎了上來,看了看高頭大馬「大白」,有些疑惑,不過也沒多問,只是匆匆的告訴沈非——尹夫子的三小舅子來了。
沈非忙問葉昭娘:「可安置好?」
葉昭娘嘟著嘴道:「尹師娘引著去了宅子,我聽了信兒急忙過去招呼,誰知連面兒都沒見到,只好來村頭等相公拿個主意。」
沈非心說這小丫頭還真把尹夫子的這個三小舅子當回事,一個不得志的豪門之子罷了。
當下與馬達告別,把葉昭娘抱上馬,策馬而去。
大白頗通人性,見沈非將葉昭娘抱上馬,便唏律律一聲,四蹄翻飛,穩穩的賓士而去,留下一串煙塵,馬小黑垂頭喪氣,打了幾個響鼻,敢怒不敢言。
不多時沈非夫婦便到了早就收拾停當的宅院,柴門外一個老僕正佝僂著身子掃地,二人下馬,對那老僕抱拳道:「在下沈非,求見……嗯,求見你家……那誰。」
沈非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尹夫子的三小舅子,叫三舅?有攀高枝之嫌,叫老爺?一個跟逃難差不多的破落戶叫「老爺」?別讓人感覺出譏諷的意思就不好了。
那老僕老眼昏花,耳朵似乎也不太靈光,茫然問道:「什麼非?」
「在下沈非!」
「要幹嘛?」
「求見你家主人……」
「沈什麼來著?」
「……」
連比帶划的溝通了半天,老僕總算是顫顫巍巍的進了院子,過了會兒又顫顫巍巍出來了,瞪著渾濁的眼睛,緩緩道:「三少爺說,今天累了,明天再見客,二位請回吧。」
沈非登時氣急敗壞,心說這什麼三少爺還挺會裝,落魄成這個德行了還擺譜,就這破落院子,居然還說什麼見客,還當是在京城他家的府上呢?
葉昭娘見沈非面色不虞,悄悄的拉了拉他的手,悄聲道:「人家大老遠的定是累了,咱們回去吧,明個我做點吃食什麼的,咱們在過來招呼。」
沈非尋思恩師可是拿了十兩銀子,交代照顧好這三少爺,拿人家手短,好歹人家現在算是東家,既然東家不方便,那就暫且退下,明天再過來探探底細,若是這廝難伺候,那就回去跟尹夫子算清帳,十兩銀子多退少補,任他自生自滅得了,自己也落個清靜。
兩家距離也就二三十丈遠近,沈非便牽了大白,與葉昭娘並肩離去。
天色漸晚,沈非讓葉昭娘張羅晚飯,自己便騎著大白去了馬達家。
他哪兒會伺候大牲口,別把人家寶馬良駒凍著、熱著、餓著、渴著就不好了。
……
天越發熱了起來,沈非望了望瓦藍瓦藍的天,沒有一絲雲彩,風兒也不知道躲了哪兒去,空氣似乎是凝固住了,遠遠望去,地平線上挑水的鄉親們身形被熱浪扭曲的飄忽不定,恰如鬼魅,路邊的柳樹有氣無力的垂著,像睡著了一般。
烈日肆無忌憚的壓榨著大地的水分,南河的水日漸枯竭,村民們頂著炎炎夏日,挑著水桶在南河與田地間往返穿梭,一桶桶的水澆進田間,卻也僅僅是濕了地皮,瞬間便沒了蹤影,眼見著有的農田已經開始龜裂,禾苗蔫巴巴的垂頭喪氣。
大旱!
沈非嘆了口氣,前段時日兵禍連連,好不容易搶種了農田,偏又趕上這大旱天氣,農民真的是太難了。
遠遠的便見到里正老頭脖子上搭著手巾,扇著草帽憂心忡忡的走來,連眼神都是乾巴巴的,見到沈非,嘆了口氣,便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