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一封休書斬斷所有
陸建寧跟老太太一同坐在馬車裡,祖孫兩人竟是已經很久沒有坐在一起了,分明是一個屋檐下最親密的人,結果卻咫尺天涯。
陸雲煙從前曾經詛咒過,說,陸家的女人不配擁有親情。
從前陸建寧不覺得,現在感悟到了,卻只覺得滿心悲涼。
剛才出門時,陸建寧是當著老太太的面寫的休書。每一個字,老太太都親眼見證。
「從前祖母曾教導建寧,遇不平事當挺身而出。建寧一直都放在心裡。」陸建寧看向對面的老太太,「可是曾幾何時,祖母變得這般私心了呢?」
老太太的心頭被震動了一下,但是她面色絲毫未變:「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再為了那個施秉修開脫了。」
老太太沒有喊施芥,足以說明問題了。一個人連名字都是假的,還有什麼值得原諒。
他是否冤枉,在老太太這裡都判了死刑。
陸建寧抿起了嘴,她知道再也不可能說的動老太太。
老太太走過的路比她吃的鹽都多,如今老太太心意已決,是八頭牛也拉不回來。
馬車晃晃悠悠,總算是到了縣衙,沈如卓一聽說陸建寧和陸家老太太都來了,頓時一驚。立刻讓人請了進來。
老太太被大嬤嬤攙扶著,和陸建寧一起走入了縣衙。
沈如卓不出所料的目光看過來,陸建寧跟他視線對碰了一瞬,頭微微搖了搖。
沈如卓立即就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他換上最客套的微笑:「不知老太太和大小姐來此,是有什麼事嗎?」
老太太看了過去,沒說話。
陸建寧說道:「我和祖母想到牢中,見一見施……施秉修。希望縣令大人能通融一下。」
沈如卓吃了一驚,再次用眼神示意陸建寧,卻沒有得到回應。
老太太道:「若是縣衙有規矩,不能讓見,我祖孫也不勉強。只是希望縣令大人幫著、把這封休書遞進去吧。」
休書?沈如卓震驚了。
陸建寧袖子里再次攥緊了。
沈如卓目光在老太太和陸建寧之間逡巡了一下,才慢慢說道:「既是如此,本縣也不好過於無情,本縣這就讓人帶老太太和大小姐過去。」
老太太聞言有些失望,她本來想著,只要縣衙有規矩,不讓探視的話,那陸建寧日後也怪不得她。
沒想到,沈如卓偏偏這麼向著她這個孫女。
沈如卓當然捕捉到了陸老太太臉上那一絲掠過的不滿,他心頭更覺得咯噔,再看陸建寧始終和陸老太太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祖孫看起來生疏無比。
看來陸家真的是因為施芥的事情反目了。
沈如卓心內複雜,只覺得替陸建寧感到難過,陸大小姐這是孤軍奮戰,連自己的親人都不支持。
換言之,陸建寧對那施芥,真的有這麼在意嗎?
印象中,陸建寧同樣是視陸家的榮耀為頭等重要的。
陰暗的縣衙大牢里,施芥還是跟以前一樣沉默,大牢中光線昏暗,他甚至都模糊了時間,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對他來說,彷彿比一輩子都長。
他之前對沈如卓吐露了自己的冤情,心中實際上還是抱著那麼一絲一毫的希望,渴望能得到陸建寧的諒解,哪怕,來看他一眼也好。
施芥失望了,但是他又自嘲,他又哪裡有資格配取得陸建寧的原諒。
所以當牢頭來說,「陸小姐來看你了。」
施芥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那一抹身影真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施芥彷彿看到了天上的光,終於施捨照到了他的身上。
「大小姐……」他眼睛都濕潤了。
陸建寧走了進來,第一眼就看到坐在牢內草垛上的施芥。牢房內昏暗潮濕,只是稍微的靠近就已經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即使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施芥還是保持著他的體面。他的衣服髒了,卻整整齊齊整理在身上。
這是一個人骨子裡的清高。
陸建寧原以為自己可以平心靜氣,可是到了這裡她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她已經來過大牢兩次了,而前兩次她似乎都沒有這樣強烈的衝擊。
原來這裡這麼陰暗,濕冷,這麼難以忍受。
施芥朝著陸建寧沖了過來,「建寧!」他哽咽著喊了一聲。他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
陸建寧那一瞬間心裡也幾乎破防了。可是隨後,老太太就走了進來。
「不必叫的這麼親熱,今日之後,你和我陸家,和建寧就再也沒有關係了。」
陸建寧緊緊捏住手心,把剛剛要外露的情緒收了回去。
施芥也在看到老太太進來之後,愣住了。
老太太拄著拐杖,目光冷冷的盯向了施芥,這就是她陸家好吃好喝養著的姑爺,如今淪落到這種境地,還差點把她陸家給拖下水。
施芥渾身驟冷驟熱,他慢慢看向陸建寧,有些艱難開口,「今日之後,和陸家再無關係?」
陸建寧避開了他的注視。
可是老太太卻等不及了,厲聲喝道:「你還在等什麼?還不拿出來!」
拿出來什麼?施芥近乎獃滯的看著陸建寧。
陸建寧進來之後一句話都還沒說,她聽著老太太催促的聲音,對面,則是施芥近乎心碎的眼神。
「別拿出來……」施芥似乎有預料一般,忽然開口帶了一絲哀求。
陸建寧的心顫了一下,她還是慢慢從衣袖裡,拿出了那份寫好的休書。
她望著施芥的眉眼:「施秉修,你從一開始就存心欺瞞我陸家,欺瞞我……我與你的婚姻,也只是建立在欺騙之上罷了。」
施芥開始不自禁顫抖起來,欺騙兩個字讓他備受打擊:「不是的……」並不是所有都是欺騙,他對陸建寧的情誼,全是真的。
可是他也知道,此時說這些,完全都沒有意義了。他現在只後悔自己失去了最後辯駁的機會。
陸建寧強忍著心中的刀割,迅速把休書隔著牢門的空隙,拋進了施芥的牢房內。
休書輕飄飄的,在拋向半空的時候就露出了裡面的字,特別是休書那兩個大字如同烙鐵一樣。
「施秉修,從此以後,我陸建寧和你恩斷義絕,割袍斷義,從此天高海闊,你我再無任何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