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從沒想過自己某天也會像殘疾人一樣被人照顧
凰暗睜開眼睛。
臉上沒了人皮面具的那種包裹感,輕快的感覺反倒讓他有些不真實。
睜開眼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枕頭,他應該是趴在床上的。
「醒了?」
凰暗斜了斜眼睛。
眼中的模糊逐漸散去,他方才看清眼前的人影。
凰愈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皺眉盯著他。
「謝謝。」
「不謝,你該謝我沒有一槍打在你腿上,如果打在腿上再挨一刀,你就跑不出來了。」
「……其實你如果打在腿上,我就不會挨那一刀了。」
「但是會殘疾。」
「那你還開槍?」
「我預測著你進門時候的方向,我想著當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你不會等到我走出來再說?」
「你那個腰帶攝像頭是實時的,關閉的時候那些人就行動了,你當時如果出來的話連跑都跑不掉,你就得和宋輕琳做一對牢中密友。」
「男女是分開的。」
「隔著牆的密友。」
「……」
凰暗懶得再搭理他,抬起手:「電話呢?」
他的手機一早就放在凰愈那裡了。
「幹什麼?重傷未愈還想玩手機?」
凰暗皺了皺眉:「這又不是醫院。」
「但是我是醫生。」
「別廢話。」
凰暗面無表情地攤開手。
凰愈無奈的將手機放在他手裡。
凰暗打開撥號盤,快速的按動了幾個數字。
「嘟……」
「嘟……」
「凰暗?」
有些冷淡的女聲從電話那頭傳出。
凰暗深吸一口氣:「任務完成,組織開會。」
頓了頓,他又道:「開完回家。」
「……嗯,需要我做什麼嗎?」
「你會做飯?」
「……不會。」
「那就等我回去再說,吃麵包墊墊。」
凰暗掛斷了電話,將手機扔到一邊。
「我挺好奇金屋藏嬌的對象是誰?我能見見嗎?」
凰愈笑著道。
「不能。」
凰暗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凰絡呢?」
「旁邊房間睡覺呢,一晚上幫著我救你命。」
「也謝謝她。」
凰暗從不吝嗇自己的感謝:「所以,怎麼回事?」
「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樣,又大差不差。」
凰愈抱起胳膊:「RD那邊負責這件事情的人有點野心,想要藉此同時把我們和目標一網打盡,但是他會錯了意,RD答應會給我們一個解釋和合理的結果,現在解釋給了,差個結果。」
「有點困難。」
「並不困難,把自己架的太高尚,他就需要一把刀。」
凰愈嘆了口氣:「慶幸吧,作為一把刀,起碼我們現在還能活得好好的。」
「是嗎。」
凰暗嘆了口氣:「後背要多長時間能好?」
「養著吧,回家也養著,我知道你不可能在這邊待太長時間。」
凰愈皺了皺眉:「好好活著,和我一起長大的,就剩下你們幾個了。」
「放心吧。」
凰暗點點頭,抬手又拿過手機。
「我說,你什麼時候找的女朋友?這麼喜歡?離開一會都不行?」
「不會做飯,給她訂個外賣。」
「外賣都不會定啊……不是吧?」
「辦身份證哪有那麼快,她現在連個手機都沒有。」
「好好好,從懵懂開始養老婆是吧?」
「不是老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走了。」
「啊?」
凰愈張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凰暗,似乎是不相信他會幫助人。
「記賬了,她自己愛幹嘛幹嘛去,錢得還我。」
而且他確實有想從鏡流那裡得到的東西。
凰暗在離家近的早餐店點了南瓜粥,小鹹菜和燒麥包子。
鏡流估計吃不了多少,凰暗看了看,又把包子刪掉了。
差不多了,他下了訂單,轉手又給鏡流打電話。
「嘟……」
「回來了?」
這次接的更快。
「沒,會開的比較久,不用等我,我給你點外賣了。」
「外賣?」
「就是送吃的的,一會聽到敲門聲,你聽到他喊外賣,你就開門,然後說謝謝,把門關上,就這麼簡單。」
「嗯……記住了。」
凰愈在一旁聽的表情扭曲。
這真的不是養女兒嗎?教女兒怎麼走路?
被遺棄他理解,沒有手機他也理解,用座機也可以……
在街上撿垃圾,外賣員她總該見過吧?
聽凰暗那個解釋,這連外賣是什麼都不知道?
「你確定這不是你的某個私生女?」
凰暗斜了他一眼,沒搭理他的無腦問題。
「這個世界上還有連外賣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那外賣騎手一天在街上比流浪漢都多了吧?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確實無奇不有,我今天算體會到了。」
凰愈聳了聳肩:「在這裡養著吧,你恢復能力強也不可能立馬就下地走動,待著吧。」
「我也沒傷到腿。」
「要不你一會走起來試試?」
凰暗不信邪,剛撐起身子,背後的肌肉牽扯著傷口,一陣鑽心的疼。
他又趴在床上。
「我當時沒感覺啊……」
「你當時都麻了,有感覺就怪了,沒傷到內臟你就偷著樂吧,那刀又長又細還鋒利,幸虧你那把手槍卡著才沒被一刀割到底,不然你那個失血量……看什麼虎口瀑布,看你就好了。」
「那槍呢?」
「收起來了,拿回組織,怎麼,你還想留著?」
「確實有過想法。」
「有想法去和凰命申請,我不負責。」
凰愈聳了聳肩:「如果人家要走了,你會不會捨不得?」
凰暗搖了搖頭:「不會。」
「為什麼?」
「就像那條狗死了我一樣不會難過。」
「冷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她又不是真的是我女朋友。」
「那你都不想找嗎?一個女人待在你家裡很影響你找女朋友欸。」
「你為什麼不找女朋友?」
「我耽誤人家幹嘛?哪天一顆子彈給我爆成豆腐腦,我託夢回去么?」
「那你還問我?」
凰暗指了指自己後背上的傷,趴在枕頭上,說道。
「欸……凰月死多久了?」
凰愈盯著凰暗後背上狹長而猙獰的傷口,突然問道。
凰暗沉默了幾秒:「記不清了……大概十年了?」
凰愈看了看凰暗的後背。
凰暗現在這道傷口的上方,偏離后心的位置,還有另一道傷疤。
凰月的手筆。
他們曾經是一起長大的摯友。
凰月是死在凰暗手裡的。
不……應該是……
死在他和凰暗手裡的。
凰愈眸子暗了暗。
「改天去看看她?」
「我覺得她應該不太想看到我們。」
「手機微信借我看一眼,密碼多少?」
「0013。」
凰暗知道凰愈不會看別的。
「啊……」
凰愈真就只是打開微信調到他們兩個的聊天界面,發了條語音過去自己聽了聽,然後刪除:「這密碼有什麼寓意?」
「我第一個目標的年齡。」
「是嗎……你第一次執行任務多大?」
「14歲。」
「嗯……」
凰愈將手機鎖屏後放在了一邊。
……
一直到晚上,凰暗也沒恢復到能走路的地步。
給家裡那個點了兩次外賣,凰暗皺了皺眉:「我什麼時候能回去?」
「您縫針了,您以為您是崴腳呢?」
凰愈嘴角一抽:「老實待著,後天我開車把你送回去靜養,還是躺在床上不能起來。」
「嗯。」
凰暗閉上眼睛。
……
後面再訂外賣,凰暗都沒再給家裡打過電話了。
這個工作不睡覺的時候太多了,趁這幾天他好好養養。
趴在凰愈的車後座上,凰暗皺了皺眉:「我要這樣躺多久?」
「您要不要看看你那個臉?比女鬼都白。」
凰愈頭也不回的說道:「等到日子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扶著凰暗上了樓,坐上電梯。
「你就送到這。」
電梯口前,凰暗止住了凰愈好奇的腳步。
「不是吧?我當了這麼久的司機,連樓都不讓我上啊?至於護的這麼嚴實嗎?」
凰愈開了個玩笑,看了看凰暗幽暗的眸子,終究沒有再說下去。
「別拿身體當兒戲,養養。」
凰愈皺眉道:「最近你都不會有任務了,凰命知道你受傷了,我一直擋著他沒讓他來看你,現在他又忙起來了。」
「嗯。」
凰暗站在樓梯口,眉頭一皺。
忘了,他走的時候沒帶電梯卡。
幸虧沒帶鑰匙卡,要不然這一趟非得把鑰匙卡報廢了。
「你走吧。」
凰暗擺了擺手。
凰愈這個醫生還是不放心,反覆叮囑之後才離開了。
像個老媽子一樣墨嘰。
凰暗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打電話。
「回來了?」
「出門,摁下電梯。」
「嗯。」
凰暗掛斷了電話。
鏡流做事向來快速果斷。
掛斷電話沒有十秒,電梯門就已經緩緩閉合了。
凰暗輕輕扶住電梯扶手,深吸一口氣。
電梯門打開,那道白髮身影就站在外面。
「好久不見。」
凰暗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
「你受傷了。」
鏡流皺起眉頭。
「顯而易見。」
凰暗聳了聳肩,撐著扶手就要出來,差點一個趔趄。
可不能一個趔趄……
凰暗撐住身體。
見他站起,鏡流默默收回已經伸出的手。
想了想,她還是扶住了凰暗的胳膊:「很嚴重?」
「不嚴重,養幾天就好了。」
凰暗依舊面無表情。
不過他現在面色蒼白,看起來有些脆弱。
鏡流打開門,用腳踢了踢,驅趕走迎上來的小白。
「可以了。」
凰暗將胳膊從她的手中抽出,朝著屋裡走去:「還得吃幾天外賣,這些天我沒問你忌口,有什麼是你不能吃的嗎?」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吧?
鏡流看了看他的背影:「沒有,我什麼都吃,你現在該靜養。」
「我知道。」
凰暗走進屋子,一步上前,倒在床上。
走這一路真夠費勁。
凰暗拿起手機,定了中午的午飯。
鏡流中午吃飯,他喝流食。
鏡流晚上吃飯,他喝流食。
往後的一段日子裡都會是這樣。
凰暗嘆了口氣。
「嗷嗚……」
屋外的小白或許聞到了熟悉的氣息,想要來看看許久未見的主人,卻被家裡的另一個主人攔住。
「他在養傷,不能打擾他。」
鏡流看著小白,搖了搖頭。
「嗷嗚……」
「不行。」
「嗚……」
一大一小兩個白毛對視著,最終大白毛彎下腰,抱起小白毛走到沙發上坐下:「等幾天吧,他不是命途行者,至少要幾天才能好。」
鏡流皺著眉頭,手裡摸著小白的腦袋,靠在沙發上。
她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仙舟和這個世界的關係。
大概是處於同一個宇宙中,但是位置可能距離很遠。
至於遊戲……
也許是某個星神的惡趣味。
又或許是這個星球確實有開拓者曾經進入過宇宙,將在外界看到的這些事情,包括在仙舟的所見所聞都記錄了下來,然後做成了遊戲。
至於遊戲……至少羅浮上是沒有。
不過倒是有人提出過有關於……叫什麼來著。
是叫幻戲吧?確實有這麼個概念,但是礙於技術原因一直沒有實現。
鏡流坐在沙發上,又想到了那幾位摯友。
應星說不定又在和丹楓喝酒。
話說應星來仙舟也沒有幾年,按照短生種來說他年齡應該不大,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貪酒。
不知道白珩現在幹什麼去了……應該又在星海中旅行,等到自己回去,說不定能聽到好多她講的新故事——那些都是她的經歷。
景元……
他應該沒怠惰訓練吧?應星不會放著他不管的。
那小子腦袋不錯,只可惜偶爾上來那種怠惰的勁實在是有點懶。
嗯……
鏡流閉上眼睛。
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呢?
凰暗也不是長生種,況且他的工作性質……
鏡流皺了皺眉。
他應該比應星年紀大點,但是活的未必能有應星久。
鏡流記得凰暗那天說他自己是二十七歲。
應星……應星是多大來著?
鏡流輕輕捏了捏小白的耳朵。
她一個長生種,對於年齡這種事情確實記得不清楚。
她只記得應星生日的日期,卻不記得具體是哪年。
長生種歸長生種,長生種的記憶卻依舊是正常人的水準。
她連自己的年齡和生日都記不清,只記得自己是幾百歲。
但是依舊能記下來那四個人的生日。
「鏡流。」
「嗯?」
「中午吃牛肉飯。」
「好。」
沒了動靜。
……
「外賣!」
「謝謝。」
也不知道外賣員有沒有回應,總之他轉身匆匆離開。
鏡流轉身拿出牛肉飯,放在桌子上。
過了一會,外面又響起了敲門聲。
鏡流再次問道:「誰?」
「外賣!」
鏡流再次打開門:「謝謝。」
「不客氣。」
打開門的時候,外賣員已經在轉身了。
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就那麼著急。
生活所迫啊。
鏡流拎著那包外賣走到凰暗的屋子面前,敲了敲門。
「進。」
鏡流將小白趕到一邊,推門走了進去:「你的外賣到了。」
「謝謝。」
「屋裡怎麼這麼香?」
「香薰。」
「點香薰做什麼?」
鏡流挑了挑眉,將外賣放在床頭柜上,拿出盒子幫他拆開。
稀粥。
鏡流沒說什麼,轉頭看了看凰暗,視線又落在他身下的新床單上:「你自己鋪的床單?」
「不然還能是誰?」
凰暗接過稀粥:「我大概要十多天不能碰水洗澡,忍不了,點香薰,鋪了新的床單,好了以後直接就扔了。」
「注意休息。」
鏡流看了看他的後背。
他穿著衣服,什麼都看不出來。
「嗯。」
凰暗應了一聲,低下頭大口大口的喝起稀粥。
他吃的速度很快,這東西對他來說和喝水也沒什麼區別。
盒子收好,把嘴擦乾淨,凰暗將垃圾裝好之後遞給鏡流:「麻煩你了。」
「沒事。」
鏡流拎著垃圾,轉身走出了屋子。
門被關上,凰暗又趴在枕頭上。
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要像個殘疾人一樣被這樣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