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鄉村檔案(4)
這是一件事。***再一件事,什麼時候開工修大橋,今天要定下來。
我的意思是不能拖,時間越早越好。趙書記的態度很明確,給我們一年時間,一定要把大橋修好。」李冬明的話沒說完,幾個黨委成員就議論開了,說真沒有想到縣裡這次會給一百萬,上次才給三十萬。都抱怨說我們在苦藤河鄉工作真窩囊,因為一個窮字,走哪裡頭都抬不起來,縣裡撥了錢,那就修吧。李冬明問:「再從老百姓那裡集資多少錢?」說到從農民手中弄集資款,大家就像吃了封喉葯,一下都閉住嘴成啞巴了,一雙雙眼睛不約而同地瞅著顧家好。顧家好有些沒好氣地說:「我看集資的問題就不用說了吧。苦藤河鄉不是別的鄉,農民飯都吃不飽,從他們身上怎麼弄得到錢。縣裡給一百萬,我們全都用在修橋上面,能修多大的橋就修多大的橋。縣裡知道苦藤河鄉的況,不會責怪我們將橋修小了,修窄了,上面跑不得大貨車。老百姓只要有座橋解決他們的過河問題,也就滿足了,謝天謝地了。要是把場面鋪得過大,一百萬用完了,集資款又收不上來,怎麼收場嘛。」李冬明沒有將趙書記和常縣長的意見說給大家聽。從顧鄉長的話中,他知道丁副縣長已經將自己的意見對他說了。於是,李冬明說:「大家都談談自己的看法。這是一件關係到苦藤河鄉六千多老百姓能不能迅速脫貧致富奔小康的大事,我們不能草草地就決定下來。」李冬明的話沒說完,鄉黨委副書記鄭秋菊和副鄉長吳生平就都搶著了,他們像是約好了似的,一致反對從農民手中弄集資款。說顧鄉長的意見是正確的,還是要從實際出,有多大的襠,就縫多大的褲,千萬不能好大喜功,只圖個人的政績,誤了苦藤河鄉老百姓的大事。只有鄉紀檢委員何奔同意李冬明的意見,他說:「『三個代表』中有一條,我們**是代表廣大人民群眾最根本利益的。上面也一再地要求我們要為老百姓辦實事,辦好事。什麼是實事,什麼是好事?我認為就是讓人民群眾從中得到最大的好處的事。我們不能在苦藤河上修一座能過河的小橋就算交了差,了了事。從小處說,我們要為苦藤河鄉日後的展著想,為苦藤河鄉的老百姓今後能過上好日子著想。從大處看,也要適應西部大開的大形勢啊。不要今天剛剛把橋修好,又覺得不行了,明天又花錢修大橋,那樣浪費就大了。現在讓大家咬咬牙,集一部分資上來,將橋修寬一些,修牢實一些,是很正確的主張。我同意李書記的意見。」李冬明說:「我來苦藤河鄉的時候,就去縣交通局諮詢過,他們說四年前已經給苦藤河水泥大橋設計過一張圖紙。是作雙車道設計的,全長二百米。中間兩個大拱,兩邊兩個小拱。修橋的地點也選好了,就在河碼頭上面那段狹窄的河灘上。我們是不是按那張圖紙辦,作四百萬資金的預算。」顧家好冷冷道:「那都是老皇曆了。今天的四百萬能修好那麼一座水泥大橋?」顧家好牢騷說,「我還想在苦藤河上修一座能並排跑四輛大貨車的水泥大橋呢,這現實么?你們到老百姓家裡去看看吧,看看有幾家一次能拿得出兩千三千集資款?我說,辦任何事都不能意氣用事,要從苦藤河鄉的實際出,要考慮到群眾的實際困難。帶有任何個人的私心雜念都是不行的,都會帶來難以收拾的後果。」何奔說:「我們不一定把這麼多錢全部往老百姓身上壓,我們可以以工換錢。比如石灰可以自己燒,河沙可以自己篩,大橋兩邊的保坎也可以自己砌。還有很多的小工我們自己都可以做。
這些我們四年前就規劃過的,可以節約幾十萬元的資金。」何奔頓了頓,「那年,我們也搞過一次集資,如果那次咬咬牙,說不定大橋早就修好了。」顧家好聽何奔這麼說,那張四方臉立馬就板了起來,一副十分生氣的樣子,正要說什麼,李冬明卻將話接了過去:「做任何事,靠的是決心,是精神。只要人心齊了,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我的老家在農村,我那時才幾歲,就親眼看見我的父親和鄉親們餓著肚子在村子外邊的小溪上修築水壩的景。那時候的農村比現在要窮得多,是忙時吃干,閑時吃稀,還要雜以瓜菜填肚子的艱難歲月,我們村裡兩百畝水田年年受旱,十年中有九年減產。如果不解決水的問題,我們村就別指望吃上飽飯。於是決定在山溪里修一條水壩。修築水壩全是抬岩挑沙的重活,我父親和生產隊兩百多勞動力,從頭年的八月開始,到第二年的三月完工,都沒有休息過一天。冬天下大雪,溪灘上的冰雪有半尺厚。有一次,我父親和幾個壯勞力在溪坎上抬水壩的基石,抬著抬著他就昏倒了,當人們把他弄醒過來之後,他又掙扎著站起來將石頭抬上肩。那時我才五歲,在水壩上玩耍,我知道父親是餓得站不起來了。早晨父親吃的是一碗南瓜粥,中午回去吃中午飯的時候卻將早上留下的半碗南瓜粥讓我吃了。我哭著不讓父親再抬了。父親說,沒力氣抬也要抬,水壩不修好,明年連南瓜粥也沒有吃的。我們村的水壩修好之後,人們的日子好過多了。我認為,這兩年大家的日子都過緊一點,壓縮家庭的其他開支,說得嚴重一點,兩年不吃豬肉,兩年不穿新衣服,咬著牙賣豬賣雞賣糧,人均交五百元集資款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這樣,我們自己鄉拿三百萬,四百萬就湊齊了。」李冬明覺得不把趙書記和常縣長的指示抖出來,顧鄉長和鄭副書記幾個人是絕不會同意自己的意見的,他繼續說:「從農民身上集一部分資,不是我的意見,是縣委趙書記和常縣長的指示。剛才他們給我打電話就很明確地對我說,要我再從苦藤河鄉的老百姓手中籌集一部分資金,把苦藤河水泥大橋修成雙車道,上面要能跑大貨車。」李冬明將話說到這個份上,鄭秋菊和吳生平就不好再說什麼了。顧家好有些無可奈何地說:「既然是趙書記和常縣長的指示,我就不好堅持自己的意見了。李書記是縣裡派下來的,底氣足,後面又有趙書記撐腰,遇到困難,趙書記當然會出面解決。我顧家好在苦藤河鄉土生土長,苦藤河鄉的老百姓背地裡罵我沒有能耐,給鄉親們辦不了什麼好事。如今好了,做出政績了,你李冬明可以上台階。天塌下來了有你李書記頂著,我們是大樹下面好乘涼,也懶得操這份心了。」顧家好將眼睛對著鄭秋菊和吳平生看了看,又說,「既然明天召開各村支部書記會議,許多的事今天都得定下來。修大橋的工作一啟動,就要動勞力,動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