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看到的卻從來不是你!
嘈雜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朦朦朧朧聽的不真切,彷彿接觸不良斷斷續續的電子訊號,偶爾能聽清一兩個字也伴著足以掩蓋住所有信息刺耳的雜音。
但那些聲音越來越急切,彷彿是不同的人在呼喊,有平靜的,哀慟的,聲嘶力竭的。不同的聲線交織與刺耳的雜音交織在一起,混亂無序,這些聲音足以給人帶來強烈的精神上的不適感。
終於,他們好像靜了下來,似乎是達成了協議,萬千聲音終究匯做一聲,陡然清晰如雷貫耳,卻平靜異常的——
——「帝君。」
帝君……?
什麼?帝君?
很難形容,彷彿被浸泡在蜂蜜一樣粘稠的液體中,無法呼吸,喘不過氣來。又像是從深度睡眠突然轉入淺度睡眠時,出現的表現為『鬼壓床』的癥狀,一點也動彈不得。
還像是,小時候在公園裡的水球項目,被關在密封的透明球體內,對岸上圍觀笑鬧的聲音也聽的不真切,分不清那偶爾傳來的呼喚是否是對於自己。
這種被束縛被限制的感覺難受極了,免不了就帶上了一抹心煩意亂。
難掩的煩躁與火氣不斷的涌了上來。
……誰在說話,好吵啊。
究竟是哪個傻逼一直念一直念。
在那裡一個勁的滴滴滴滴滴滴滴滴的像個喇叭似的煩不煩啊!!!
源琢月是在強烈的憤怒下,猛然驚醒的。
她一睜眼就見一位棕發,身著棕黃長袍身形高挑,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人的青年模樣的人,站在她的不遠處。
這位青年手裡正舉著一套玄色的長袍在展示著。
源琢月看了一眼,覺得這件衣服的形制有點像,那種交領的魏晉風漢服。
再仔細一看舉著衣服的人。
這不是那個岩夜叉……心猿大將,叫什麼來著?
她睡覺前不是還特地去百度了一下來著……睡前?等等,她是在做夢嗎?
在夢中,腦袋本來就不靈光的源琢月,腦子更加的卡頓了。
她本來想環視一圈,觀察一下周圍是個什麼情況,但試了一下,源琢月發現她的視野被卡在了第一視角。
是絲毫也動彈不得。
然後她就感覺到『自己』動了一下,視線拔高,又感到『自己』開口發出聲音。
「……彌怒?」聲如宮弦震震平和悠遠,可親卻不可近。
此時聲音中略帶一絲疑惑。
源琢月第一反應就是,這聲音真好聽,就跟自己有幸聽過一次,古琴老師那價值一套房的琴音一樣好聽。
第二反應才是,聲音有點耳熟,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這不是鍾離的聲音嗎?
說話的是鍾離?
這難道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話說為什麼我做夢會是附身鍾離,這麼個詭異的視角?
都是夢了為什麼不能自由一點?
源琢月鬱悶想到。
而岩夜叉彌怒的話,卻把源琢月從奔逸的思維中拉了回來。
「我聽魈說過,帝君以後收藏過不少我做的衣物。」彌怒說話時神情溫和,眼眉彎起眉宇間凈是盈盈笑意,動作之間也滿是盛情:「這是我為帝君所制新衣,多年沒有做過這樣兒活計有些生疏了,還望帝君不要嫌棄。」
不對勁。
這話說得,很不對勁。
源琢月想到。
「多謝。」鍾離不、這時候應該稱岩王帝君或是摩拉克斯,他收下衣物,略微頷首,語調依舊平和,卻略帶笑意:「我很喜歡。」
彌怒見狀笑意更盛,接著便道:「過幾日便是逐月節,不知帝君可有——」
「摩拉克斯沒空。」一道聲音突兀從旁響起。
源琢月跟隨著摩拉克斯的視角往了過去,是一位身形略為瘦削,面色蒼白,看上去不太健康的少年人。身著藍衣,頭髮是藍銀色漸變,臉上有金色紋路,一雙血紅色豎瞳。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不是人。
「羅蒂。」摩拉克斯低喝道。
這位名為羅蒂的藍發少年,卻神情憤憤,本來是還有話未脫口而出,當望向摩拉克斯看過來的眼神,還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話語。
瞪了岩夜叉一眼,冷哼一聲不去看他。
彌怒也早知道,這位上一次與帝君為敵,這次卻選擇追隨帝君的魔神的喜怒無常。可以這麼說,璃月如今叫的上姓名的夜叉仙人哪個沒被他懟過?雖然懟是懟,但好歹沒有真的動起手來,大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包容這位性格並不討喜卻為璃月做了很多事的魔神。
源琢月不知道彌怒的想法,也不認識這位藍發,名字形象未在遊戲中提及過的藍發少年。
她只能聽著摩拉克斯對著彌怒溫和笑道:「這幾日我打算動身去層岩巨淵一趟,逐月節……你們兄弟姐妹玩的開心便好。」
最終彌怒還是在藍發少年的瞪視下,略帶不甘失落的離開。
「羅蒂。」摩拉克斯嘆了口氣,像是面對叛逆期到了的兒子一樣:「你以前同他們相處的不錯,怎麼最近一段時間處處在給他們找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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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蒂有些怒未消道:「你並沒有多高興,為什麼不拒絕?」
摩拉克斯淡淡道:「這是他第一次贈禮,也並不算貴重,我總不好拂了他的一番心意。況且這份禮物……我的確是喜歡的。」
羅蒂梗著脖子,態度依舊:「我討厭他們。」
摩拉克斯正要開口勸解。
羅蒂已經惡狠狠的開口道:「你閉嘴,你聽我說!」
摩拉克斯點頭:「好。」
「我是樂欲之魔神,我的戰力甚至可能比不過你手底下的任何一位仙眾,但我對情緒的感知是最為敏感的。」藍發少年盯著摩拉克斯認真的道:「若非如此,我是不會再知道你是魔神混戰中最後的勝者之一,還帶著我的子民來投奔你的。」
藍發少年表情逐漸綳不住了,浮上了委屈和不解:「你不開心。摩拉克斯你已經很久沒笑過了。」
摩拉克斯笑著撫上小傢伙的發頂:「不要多想。我並沒有不開心。」
「我指的是你已經很久沒有發自內心,是真的覺得自己高興開心,所以笑的笑!」藍發少年卻跟一隻炸了毛的貓,他的聲音尖銳刺耳,說到後面卻陡然低落下去:「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我記得最後一次是在和他們結盟之前,是在一群孩子面前。是一個路都還走不穩的小女孩,拿著不知道誰編的丑的要死的花環,給你帶上。那個是時候,你的笑是很開心。」
羅蒂曾經心裡也是有一點陰暗自私的想法。
當他看到那個路都走不穩的小女孩,高舉著花環,而摩拉克斯停下了腳步,俯身讓小女孩將花環戴在他頭上時。
摩拉克斯臉上沒什麼表情,嘴角卻是怎麼也無法壓下的笑意。
羅蒂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
只知道是在那一刻,他被無形的什麼東西擊中,徹底拋下過往的一切。
決心追隨摩拉克斯,永不背叛。
「可他們……」羅蒂的語氣因為憤怒而顫抖:「他們試圖抹殺你的功績,將桂冠獻給別的神明!他們怎敢,又怎能!」
摩拉克斯耐心道:「他們所帶來的知識經驗,也是奠定如今璃月的基礎,我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為他們提供一個能夠平和發展的環境。他們是因為足夠信任摩拉克斯、足夠信任岩王帝君,才會向我——」
羅蒂厲聲打斷了他未盡話語:「他們能看到的從來都是自己記憶中的摩拉克斯岩王帝君!他們甚至想妄圖將你塑造成記憶中的模樣,太可笑了,你為他們犧牲了那麼多,失去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他們所看到的卻從來不是你!」
說到最後羅蒂甚至因為過於激動的情緒而流出了眼淚。
「我從來都清楚,我的來處、我的歸途、我的目標是什麼。」摩拉克斯在他身前蹲下,抬手拭去少年的眼淚,安撫道:「有些事情……我無法解釋,但他們都分得清,記憶與我的區別。只是太過深刻,他們與我相對之時,難免會浮現往昔的記憶。」
「這並非是他們刻意為之。」摩拉克斯見他情緒穩定下來,繼續道:「就像你,哪怕時間已經過去了千載,曾經的我,在你的記憶之中也依舊是是熠熠如新。」
藍發少年似乎是被這樣的說辭說服。
羅蒂自己抬手擦了擦眼淚,悶聲悶氣的道:「如果真是這樣,我會為先前的態度向他們道歉。」
摩拉克斯又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腦瓜子:「乖孩子。」
看了全程的源琢月:「……」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總有一種摩拉克斯一路轉移話題,把眼前這小傻子最初的問題,一路歪七扭八丟在了一邊。
然後回答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另一個問題。
這小傻子他不是被忽悠瘸了吧?
源琢月本來還好奇接下來的發展,但奈何她聽見自己鬧鐘的聲音,幾乎是鬧鐘聲響的那一刻。
源琢月自己的床上醒了過來。
她迷迷糊糊幾乎是下意識抬手就要去摸手機,下一刻從右半邊身子席捲而來的疼痛,瞬間讓她頭腦清醒,睡意全無。
為什麼會這麼疼?
簡直比她小時候玩滑板摔斷骨頭,爬完泰山回來睡一覺起床,高三時候病重斷斷續續連著高燒燒了兩三個月,還要疼。
而且這個痛感,很是詭異。
她原本還想著是不是昨天一不小心磕在鞋柜上,真的把肋骨給磕骨折了。因為大多數肋骨骨折第一天移位不明顯的時候,是沒有後面那幾天疼的。
但她仔細感受一下后發現痛的並不是骨骼,而是皮肉,活動的時候肌肉皮下好像有鐵絲在血肉中牽拉一樣的感覺。
她一動不動,像條鹹魚,在床上癱了一會兒。
陷入沉思。
半晌后,源琢月做出決定。
去找萬能的鐘離先生尋求幫助。
特別是她在發現,右半邊身子不活動或者活動度小的時候,身上傳來的疼痛是在她上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她用左手左腳蛄蛹這從床上爬起來,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睡衣,看起來稍微得體一些。
然後用左腳蹦躂著出了房間門,到了客廳,就已經疼的滿頭大汗。
就見鍾離安靜坐在客廳沙發上,手裡依舊拿著是昨天晚上看的那本《中國簡史》,只是少了那套茶具。
源琢月瞄了一眼客廳的時鐘。
啊,已經快十點了,再晚點就可以直接準備吃中午飯了。
而鍾離聽到動靜抬眸看來,先是一怔,而後擰起眉頭,神情有些嚴肅,快步走來。
實在撐不住了的源琢月,就近歪倒在身旁的地毯上,一把依靠著放著花瓶和綠植的小圓桌,絲毫不顧及形象。
鍾離走到她身邊,屈膝蹲下身來,抬手用手指托住了源琢月的下巴,用指腹輕觸右側下頜的部位。
這一下給源琢月直接痛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這痛感,與右肋、右肘、右髖、右膝是痛的一樣一樣的。
「這應該不是昨天摔的。」源琢月齜牙咧嘴問道:「什麼情況?你知道嗎?」
鍾離沉思片刻:「這……似乎是岩元素的結晶。」
源琢月覺得自己耳朵似乎不太好使了:「啥……?結晶?」
鍾離重複道:「岩元素。」
源琢月試圖思考:「我身上為什麼會有岩元素的結晶?還是結在肉裡面?」
「你與我有著相同的本源,雖然你的力量尚在封印之中,你與我靈魂上產生共鳴,也不免會引起元素共鳴。」鍾離推斷道:「元素從你的靈魂泄露,從肉身的薄弱處滲出。卻被封印強留在肉身之中,所以才造成了這樣的……」
他說及此處頓了一下,找出了一個適合的用詞:「……病變。」
源琢月還有閑心瞎問:「那我豈不是全身都是結石?」
「並非如此,閉眼。」鍾離說道,抬手遮住了源琢月的雙眼。
源琢月雖然一腦袋問號,但還是十分配合的閉上了眼睛。
頃刻,鍾離收回了手:「好了,這是元素視野。」
很新奇的觀感,源琢月左看右看,又盯著鍾離看了一會兒。
除了鍾離耳墜上的寶石,散發著暖黃色的微光,他整個人的輪廓與旁邊的景物,沒太大的區別。
源琢月又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雖然她看不到自己的臉和下巴,但其餘發出疼痛的地方,她低頭就能看到。
她右側肋骨手肘髖部膝蓋,都有一些正發著金黃色微光,像是玻璃或瓷器的裂紋或是蛛網一樣的紋路,將她半邊身子都籠罩在其中。
就是這光效,未免亮的有些太嚇人了。
源琢月揣揣不安的問道:「……這個情況有解決的辦法嗎?」
「自然是有的,就不知道最後效果如何。」鍾離神情平和,言辭可信。
話閉。
源琢月感到右邊耳垂一重,她忍不住抬起左手摸去。
似乎是一個耳墜。
與鍾離現在戴的款式有些像。
不過那個效果是立竿見影的,肉眼可見。源琢月用元素視野可以看見,淡金色流光從那些裂紋飄出,匯聚在耳墜的那顆寶石上,而裂紋散發著光芒,逐漸暗淡下去。
立刻,源琢月就覺得不那麼痛了。
她瞬間支棱起來,覺得自己又行了。
她又想到了自己做的那個夢境,忍不住提了一句。
鍾離也並不意外,只是淡淡說了句:「你所看到的大概是我過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