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夢醒24
「沙沙」的寒冷夜風裡劃過一道不合時宜的電流聲,像是終止錄音的按鍵聲。
谷若戈操控十號女人回頭,卻見端木隨笑著晃了晃手機,「沒信號,但錄音還是可以的,哥,多謝你的深情告白,正好留著以後需要殺人埋屍時跟勒無終交易用,或者等以後在你們婚禮循環播放也行。」
「小隨,別胡鬧。」谷若戈操控十號女人要去搶,「趕緊把錄音刪掉。」
「哥,你給我留著唄。」端木隨後退幾下躍上樹梢,垂眼看著十號女人,臉上帶著笑意,可笑意不達眼底,開口的聲音還帶了一絲遺憾,「多給我留些好玩的念想,這樣我說不定也能多撐上一段時日。」
谷若戈愣了下,這才恍然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所有人的生命都在前進,只有端木隨的已經步入倒計時了。
過了三十歲的門檻,他隨時都可能因傳承而死,真正屬於他的時間只剩不到三年了。
冷瑟瑟的寒風吹起青年人單薄的染血襯衫,束在腦後的長發也不知何時散了開來,墨色的髮絲飄在夜空中如他的命線那般虛妄飄渺,弱到幾乎難以抓握。
而撥開他沉穩又心機的層層偽裝,這只是一個還在貪戀人間美好的青年。
谷若戈操控十號女人同他對視,對視不過幾秒便心軟了下來,「算了,你想留就留著吧,不過別給其他人聽到就行。」
「好。」端木隨討價還價道,「我保證除了必要時刻的勒無終,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聽到的。」
「你啊。」十號女人無奈笑笑,再次妥協道:「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別玩得太過火了。」
「這個不會。」端木隨跳到十號女人旁邊,「我自當心裡有數的,哥你儘管放心吧。」
一番嬉鬧過後,兩人繼續朝停著大巴車的地方前進。
走著走著,端木隨毫無徵兆地問道:「哥,你就不問我府君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谷若戈反問道:「府君只給你下了那兩道命令嗎?」
「沒有,還有第三道。」端木隨如實回道,「府君要我將幕後黑手活捉給他,確切地說是成功破壞現有安定秩序的幕後黑手。」
谷若戈沉思片刻,又問:「你想不明白府君要做什麼對嗎?」
端木隨「嗯」了一聲,「第一道命令是半年前下的,第二和第三道則是兩個月前一起下的,如果不是府君直接傳音下令,我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結合現在董睿安和崔玉姝的情況來看,我懷疑府君......」
谷若戈接話道:「府君早在兩月前猜到他們要做什麼了,那時候下令只是為了讓你往這方面調查且讓你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心理建設。「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說府君有歹念,但他讓你嚴密布局,防止董睿安破壞安定後繼續作亂,可說他心善,他又要你先幫助董睿安他們破壞安定。」
「你想不明白府君究竟有什麼理由必須要毀掉現有的太平社會秩序。」
被谷若戈破點后,端木隨的聲音多了絲不易察覺的煩躁,「能想的我都想了一遍,可我實在猜不透府君在想什麼,只能隱約感覺到他在布一場很大的局,他......」
「猜不透就對了。」谷若戈打斷端木隨,「府君的年歲擺在那裡,要是他千百年的謀算能被你輕易看透那還了得?」
他操控著十號女人想摸摸端木隨的腦袋,可一米五的個子做這動作著實有些費力,甚至還有幾分滑稽。
谷若戈無奈作罷,又溫聲安慰道:「行了,你也別想太多,好好休息,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端木隨最強的地方在於心性,明明心頭有無盡的煩躁和迷茫,可他就是能在一瞬間全部壓下。
「哥,你不必擔心我。」他朝十號女人笑了笑,平靜道:「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也知道我該做什麼。」
兩人邊說邊聊回到停大巴車地方,他們要在這裡待到董睿安完成計劃,不過條件簡陋,連個遮體的薄被都沒有,更別說其他食物和水了。
端木隨對即將野外求生這事接受良好,踏上大巴車的台階準備先進去休息到天亮。
活屍不需要睡眠和吃飯,察覺十號女人並沒有跟過來,端木隨回頭笑道:「哥,辛苦你幫忙守夜了。」
「沒事。」谷若戈回道,「小隨,你趕緊去休息吧。」
早上七點多,端木隨睡醒下車,正想著怎麼找點東西吃,結果他看到十號女人坐在一個火堆前,火堆上還架了幾串半生不熟的魚,剩下四個被操控的人也在。
見到端木隨出來,谷若戈操控十號女人說道:「我晚上閑著沒事就讓他們出去找點吃的了,不過他們應該打算抓住你就走,我沒搜到任何生活物資,所以這些魚是沒有任何調味料的,小隨你別太嫌棄。」
「沒事。」端木隨來到火堆旁邊坐下,等待魚烤好的功夫又撕下一截衣擺當作髮帶將長發束好。
片刻后,十號女人將有些焦黑的烤魚遞給端木隨,再次提醒道:「小隨,條件簡陋,你千萬別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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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隨吃過谷若戈做的菜,憑心而論還挺好吃的,他沒多少防備地咬下一口烤魚。
下一秒,他詭異地僵在那裡,他發誓自己再沒吃過比這更難吃的東西了。
外面是糊的,裡面是生的,內臟和魚鱗也沒去,一口咬下去還不如直接和魚嘴對嘴接個吻。
谷若戈見狀關心道:「小隨,你還好嗎?」
端木隨強行將嘴裡的烤魚咽下,委婉問道:「哥,你以前燒過魚嗎?」
「沒有。」谷若戈搖搖頭,「算起來,這是我第一次弄魚。」
端木隨看了看焦黑缺口下幾乎透明的魚肉,試探道:「哥,我在這裡最多也就撐兩三天,不吃飯光喝水的話還是能頂住的。」
谷若戈:「.......」
我的烤魚好像被嫌棄了。
他不信邪地操控十號女人拿起烤魚咬了一口,然後活屍彷彿恢復了自我意識,胳膊大力一甩直接就把烤魚丟了。
兩人對視片刻,他尷尬道:「小隨,你還是靠喝水撐兩天吧。」
另一邊,崔玉姝已經帶著旅行團的人回到了總局。
這些人被劫持是真的,不過並沒有被帶去西邊,只是被找地方藏起來了而已。
一夜時間足夠崔玉姝想好台詞,她跟總局高層繪聲繪色說了下端木隨為何沒一起回來這事。
總的來說就是一句話,有兩個劫匪趁亂逃入密林,端木隨為以絕後患還在那裡繼續搜查。
岑修文和其他兩個高層對此半信半疑,可董睿安和崔玉姝配合著一唱一和,誰都沒有懷疑端木隨是被他倆設計困在外面的,而他倆更沒想到一切又是端木隨故意的。
傍晚時分,順利糊弄過去的崔玉姝捧著一個大箱子往監獄走去。
雷斯特此人懶散隨意,但卻出奇地負責任,每次崔玉姝過來做異能道具,他都會寸步不離地跟著。
他的實力也強,作為從一線退下來的異能者戰鬥經驗更是極其豐富,絕不是崔玉姝能輕易打過的存在。
為了應對雷斯特,崔玉姝在口袋裡放了顆有記憶宮殿能力的彈珠,打不過的話直接篡改他的記憶還不行嗎?
誰想偏偏這次,進到監獄后,她驚奇地發現雷斯特居然不在。
守門的獄警告訴她,獄長出去買東西了,估計還要過個一小時才能回來。
崔玉姝長相溫婉,看著又有幾分靦腆,再加上她隔三差五往監獄跑,幾乎每個獄警都認識她,也都知道她是來幹嘛的。
獄警見她抱著個箱子過來,跟她走形式地問兩句就放行讓她自己去忙了。
崔玉姝獨自來到嚴康林所在房間,推門走進去讓他製作禁制契約。
等他差不多弄完后,崔玉姝將貼在他桌前牆壁上的作息表撕下來,又從箱子里抽出一張新的貼上去。
這事她乾的毫不避諱,因為雷斯特有猛獸的狩獵習性,極端不喜歡來自外界的窺視感,那迫使他時刻保持禁戒狀態。
從他當上獄長后,整個監獄只有探監等幾個需要對外接觸的地方開著,剩下的地方一律都關上了。
總局高層因為這事和雷斯特吵過,可他是獸型異能者,耳朵極其靈敏,速度也是極快,有他守在監獄里,有沒有監控是一樣的。
這個理由說服不了總局高層,雷斯特便又讓雷賀去外面溜達兩圈。
巨獅一出來,所有有意見的高層瞬間閉嘴了。
他的這個特殊習慣,舒服了他自己,也給崔玉姝今日行了不少方便。
原來的作息表是日作息表,每天的時間規劃排得非常細,有的時間段還有多個選項。
例如,晚上六點到八點,如果崔玉姝過來就是幫忙製作所有的異能道具,不過來就是自己坐在桌前看書。
而新的作息表規定了少了這個選擇,給了嚴康林非常明確的指令。
明天晚上九點,解除所有的禁制異能效果,即這些年發出去的禁制契約和戴在罪犯脖子上的禁制頸環,然後立刻用桌上的圓珠筆自殺。
換好新的作息表后,崔玉姝假裝什麼都沒做過捧著大箱子原路返回。
她慢悠悠地出了監獄,因為計劃太過順利還開心地哼唱幾聲,完全沒想到端木隨沒回來,頂替他鎮守總局的雷斯特是絕不可能離開的。
甚至,崔玉姝根本沒注意到獄警口中外出的雷斯特此刻就坐在監獄天台上看著她。
崔玉姝哼歌的聲音不算小,伴隨著冷冽的夜風吹入雷斯特的耳畔,他望著崔玉姝遠去的背影,桔黃色的眼眸在夜色下閃爍著幽亮的光,像是抑制不住地想直接過去把人宰了。
可雷斯特沒那麼做,他放任崔玉姝離開,又玩味地笑起來,「端木隨,我親愛的合作夥伴,你還真是料事如神啊......」
珠省分局請求支援的那天,端木隨專門來雷斯特的辦公室坐了坐。
只要不亂改原有的規章制度,監獄就是雷斯特的一言堂,比待在辦公大廈里的端木隨滋潤了無數倍。
他的辦公室跟他本人的穿著一樣,隨性舒適到沒邊,沙發、躺椅什麼滋潤有什麼,角落還放了個超大號的貓窩,裡面還有不少桔黑色的絨毛,顯然他沒少變獸型躺在裡面。
端木隨過來做客,他拿來招待的不是咖啡、不是茶,而是一杯溫熱的牛奶。
「別客氣啊。」雷斯特翹腿坐在他對面,笑道:「幾倍加濃的牛奶,超級無敵好喝。」
端木隨沒有拒絕,喝著熱牛奶跟雷斯特閑聊起來,聊了好一陣才進入正題,「雷斯特,我們打個賭如何呢?」
「我就知道。」雷斯特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你這人啊,可不是會沒事獻殷勤的傢伙,說吧,賭什麼?」
端木隨放下杯子,兩手合十托著下巴,笑道:「接下來的短期內,如果突發一個緊急任務必須由我來執行,我若是去了沒回來便算作我贏,之後崔玉姝來監獄時你就假裝不在,放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何?」
「端木隨,這回不回來可不全由你說了算啊。」雷斯特挑了挑眉,「你這不是跟我打賭,而是明擺著讓我幫你做事啊。」
「你可以這麼理解。」端木隨回道,「所以,雷斯特,你樂意幫我這個忙嗎?」
雷斯特想起今天上午珠省分局那邊發來的支援申請。
一個青少年自殺案,需要三隊的人去嗎?
不需要。
可端木隨偏偏讓顏司和蕭問遠去,二人不去,他又拜託岑憬開口把岑琛調去。
「先不說樂不樂意了。」雷斯特的語氣萬般篤定,「你是故意把岑琛弄去珠省那麼遠的地方的。」
「沒錯。」端木隨如實回道,「不只是岑少,接下來我還會把顏司和蕭問遠也調走,沒有案子我就給他們製造案子,讓總局處於一個只有你我可以應對緊急高危任務的情況,而那時候......」
「因為只有我能靠近我爺爺,所以我絕對不可能離開總局。」雷斯特接過話題,懶洋洋地補充道:「無論那些高層們樂不樂意,他們只能派你去執行任務。」
「妙啊,妙啊。」雷斯特忍不住鼓了鼓掌,桔黃色的眼眸閃著興奮的幽光,隨性懶散的笑容里也透露著一絲鋒芒。
他坐起來,朝端木隨面前湊了湊,幾乎臉對臉了才笑眯眯地問:「那麼問題來了,端木隨,你打算怎麼說服我幫你背叛總局呢?」
「我可不是一兩顆糖果,或是一筆橫財就能輕易說服的傢伙。」
端木隨反問道:「雷斯特,你打算聽我聊交情呢,還是說籌碼呢?」
「交情?」雷斯特重新靠回椅子上,「我對總局沒什麼忠誠可言,也受夠他們那套無聊透頂的大道理和世俗道義了,真論這交情,只要你開口,我現在就能幫你拆了總局,所以說說籌碼吧。」
他兩腿交疊著敲到桌子上,歪頭看著端木隨,又重複一遍:「端木隨,說說你能絕對說服我的籌碼是什麼吧。」
「自由。」端木隨笑著回道,「幫了我這個忙,你和雷賀都將擁有自由。」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微熱的牛奶,平和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誘惑,「雄獅馳騁在廣闊的叢林,猞猁遊走於深邃的密林,你們不屬於這個冰冷的白熾長廳,更不該被長久困於此地。」
「哈——哈哈——」雷斯特捧腹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才抹著眼角生理性的淚花,答非所問道:「端木隊長,有沒有人說過,你這人真的很善收買人心啊。」
端木隨知道雷斯特這是同意了,也朝他笑了笑,「雷斯特,祝我們合作愉快。」
他飲盡杯中牛奶,放下杯子,起身朝外走去,「我還有工作要忙,我們改日再聊。」
「端木隊長,你這樣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雷斯特出聲叫住端木隨,歪頭側目看向他,「看在我倆都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唄。」
「好。」端木隨停在門邊,轉過身來看著雷斯特,「說吧,你想問什麼?」
雷斯特用開玩笑的語氣問:「端木隨,你身邊缺個伴嗎?」
他坐起來,指了指自己,自薦道:「缺的話,你覺得我如何呢?」
「你想聽我怎麼答。」端木隨笑著給出兩個選項,「是直接點,還是委婉點?」
「我兩個都要聽。」雷斯特回道,「先委婉,再直接,正好讓我直觀感受一下差距。」
「好。」端木隨直視雷斯特,故作遺憾道:「委婉點的話,我這人壽數短,就剩那麼十餘載了,實在不好意思耽誤旁人,只能舍了今生的情情愛愛。」
「再說直接點的,雷斯特,我遠比你想得要自傲,我想象不到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配作我的另一半,何況......」
他頓了頓,倚靠在門上,眉眼間流露出些許不屑,「不合時宜的愛情和另一半只會成為無用的軟肋和弱點,而我不需要那種只會拖累和影響我判斷的存在。」
「你這兩個回答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啊。」雷斯特不依不饒地問,「今生不可以的話,那下輩子呢?」
不等端木隨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計算起來,「算算時間,也就五六十年,只要減少異能的使用我那時候肯定不會喪失人類意識,百來歲時估計也跟我爺爺一樣,看著最多就四十齣頭,單看相貌和你絕對不會差得太明顯。」
「還是算了吧。」端木隨想也不想地拒絕了,「今生還沒結束,誰會去想下輩子的事情。」
他轉身推門離開,又笑著補充道:」再說了,我覺得即使是下輩子,我也對忘年交的黃昏戀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