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哄騙美人
司尉皺著眉頭,一邊往李氏的院子去,一邊急急問秦晟:「到底怎麼了?母親怎麼會病了?為何一直瞞著,也不給我送信?」
「莫急,府里送了姨丈的拜帖已經請了太醫來診,只說是鬱結於心,少不得要休養一段時日。」秦晟說完,忍不住嘆息:「可是這一大家子,哪裡真能都放手去休養,尤其那邊早就盯著管家這塊肥肉了,這幾天就沒個消停。」
他伸出兩指擺了擺,臉上滿是不耐。
司尉也明白,要不是李氏把管家權牢牢握在手裡,還真不能壓住葉氏。不過病了幾天,葉氏就出來蹦躂了,他一回府就開始設局,野心昭然若揭。
尤其李氏心高氣傲,出身好,原本就是大家嫡女。父親以前高中榜眼,如今任職禮部尚書,底氣也足,哪裡原因屈居人後?
讓出身教養遠遠不及自己的葉氏管家,她更是咽不下去這口氣。
原本就是小病,最後撐著一口氣管家,倒是讓身子越沉痾了。
「不止如此,那邊鬧到老太太跟前,沒撈著管家的油水,便鐵了心來找麻煩。前日二夫人說要請相熟的夫人小姐看戲,改日又請二老爺的清客故舊吃茶,後日霍老夫人要去寺廟求籤吃齋菜。這些瑣碎的小事姨母還不能不管,總不能亂了章程,偏偏那些院子里的下人捏著雞毛蒜皮的事都去尋她定奪。」秦晟想到李氏就算身邊有兩個厲害的嬤嬤幫忙,還是忙得腳不沾地,哪裡有空休養?
二房恨不得李氏再忙一點,身子更虛一點,哪天暈倒了,就能光明正大地管家。等李氏痊癒了,二房早就能在各處安插好人。請神容易送神難,要拿管家權就不容易了。
他也明白李氏的擔憂,要是管家權丟了,有老太太和二房在旁邊虎視眈眈,三房又是牆頭草不得力的,大房就得吃虧了。李氏吃虧不要緊,最怕的是夫君,尤其是司尉吃虧,秦晟只覺心酸不已。
想當初,李氏是家裡的掌上明珠,又是長女嫡出,父母疼愛,哪裡受過這樣的氣?
可憐她嫁過來后,費心侍奉公婆,伺候夫君,照顧獨子,管家后更是被百般刁難,舉步維艱,多少年才經營起來,其中的酸楚只有李氏自己明白,卻從不肯在旁人跟前示弱,生生把自己累得身子壞了,讓秦晟如何不難過?
從小最疼愛自己的,便是這位姨母。如今李氏把從前張揚和爽利的性子都收斂了,在霍老夫人跟前低眉順目的,盡心儘力地讓一大家子都過得舒舒服服的,卻仍舊不得一句好字。秦晟知道霍老夫人偏心二房,卻沒想到偏得如此離譜,連李氏病了也不派人去看一看,只管讓人要這要那的,讓秦晟如何不窩火?
司尉心知秦晟和李氏的感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回府了,沒人能再欺負到大房頭上來!」
秦晟沉默地點頭,以前司尉是不想讓姨丈太難做,夾在嫡母和妻子之間左右為難,畢竟是內院的事也不好插手。
如今老太太和葉氏是踩到了司尉的底線,隱忍了這麼久,是實話該出手了!他饒有興緻地挑眉,隱隱對以後十分期待。
蘇穎暈乎乎地被司尉帶到了東邊的院落,老遠一個嬤嬤便迎了上來,眼眶微好,面上隱隱帶著喜悅:「公子終於回來了,太太早就讓人準備好吃食,只等公子了。」
她瞥見司尉身後的蘇穎,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府里不少人早早開始嚼舌根,說是司尉不近女色,原來是有斷袖之癖,還不是男寵之流,直寵到心尖上,名聲不免有些難聽,被李氏用雷霆手段硬是壓下去了。
只是下人明面上沒再說,私底下哪裡能斷得了?
即便明白是二房刻意造謠,卻是無風不起浪,李氏不知暗地裡有多傷心,暗暗垂淚。如今瞧著蘇穎面容清秀,一身淺藍的綾羅衣裙,緊緊跟在司尉身後,有幾分乖巧伶俐,卻分明是個女兒家!
詫異之後不免欣慰,二房設下了局,只等著司尉落套了,誰知明明捏在手心的把柄,生生換了個芯,估計如今二房裡的古董茶具都得遭了秧,嬤嬤心底踏實,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羅嬤嬤,母親的身子如何了?可有按時喝葯,好好歇息?」司尉領著蘇穎一邊走,一邊憂心地問道。
羅嬤嬤頗為無奈地搖頭:「一大家子的事,哪裡有時間歇息?湯藥是喝了,卻沒多少效用,太太便索性停了。如今只咬牙堅持著,還請公子多勸慰一番。」
司尉也明白李氏的剛強和驕傲,不是那麼容易放下的。
詢問間,幾人進了屋裡,便見軟榻上一個美貌婦人一手拿著賬本,一手用筆勾畫,身邊一個小丫鬟揉著她的額角,面色蒼白,滿臉憔悴。
「娘親,我回來了。」司尉隱約有些心酸,上前笑著問候。
李氏一驚,抬頭見是司尉,美目剎那間含著淚水,卻是滿臉笑意:「回來就好,我還以為你要先去給老太太請安再過來的?」浴池裡的事還沒傳過來,顯然老太太和葉氏吃了虧,不願意到處張揚了,司尉冷哼一聲道:「我是打算過去請安的,只是老太太和二嫂等不及,早早趕去我的院子里。」
「怎麼回事?」李氏緊張地抓住他的手臂,眉宇間滿是陰霾,倒是瞥見一旁的蘇穎,驚訝道:「這位姑娘是……」
「她是蘇穎,」司尉推著蘇穎上前,見她馬馬虎虎地行禮后介紹道:「以後,要請娘親費心照顧了。」
李氏滿臉驚喜,獨子不近女色,府內外送的侍妾不知道多少都沒興趣。因而傳來消息說司尉喜愛男色,她也只是憂心二房會借題揮,倒沒有斥責他的意思。
沒想到司尉這次回來,卻是給了自己一個驚喜!
「好,好,看著就是個標緻可人的姑娘,也不知道你從哪裡拐回來的?可有好好跟她爹娘說清楚了,一路上可有照顧周到了?」李氏看著蘇穎,越看越是喜歡。不像那些侍妾妖妖嬈嬈或是扶風弱柳的摸樣,蘇穎身板有些瘦小,卻是白白凈凈的,眉目秀麗,眼神清澈,一看就是個心思簡單又乾淨的小姑娘,不是個攀龍附鳳又野心大的。
她要的很簡單,只想獨子身邊有一個知冷知熱的可人兒,而不是想著指手畫腳,眼高手低惹麻煩的。
偏偏二房的葉氏,就是李氏最不喜歡的這種人。
李氏眼尖,見蘇穎悄悄打量四周,目光里滿是好奇和驚嘆,倒是沒有貪婪和歪心思,心下更是又滿意了幾分。
司尉尷尬地乾咳一聲,知子莫若母,李氏連忙笑道:「羅嬤嬤先帶蘇姑娘去換一身,瞧著這衣服料子雖好卻不甚合身。正好讓裁縫走一趟,送兩件身量差不多的成衣,秋冬的衣裳倒是不急,再趕工四套春衣,先記在我的賬上。」
羅嬤嬤看出李氏的滿意,對蘇穎更是親近了幾分,領著她到後院去了。
李氏把丫鬟都叫了出去,只留著心腹大丫鬟守在門口,笑眯眯地問道:「說罷,這裡就剩下我們三個了。」
秦晟也好奇,表弟到底從哪裡尋來蘇穎這麼個活寶,一邊佯裝低頭喝茶,一邊豎著耳朵來聽。
等司尉吞吞吐吐地說完,秦晟險些被茶水嗆住了,李氏也是樂不可支:「不愧是我的兒,看準的就立刻下手,這才沒便宜了別人!想當初你爹高中榜眼騎馬遊街,我一眼就相中了,早早就下手,要不然得便宜了別的貴女,哪裡得如此好夫君?」
秦晟聽得又嗆了一口,姨母真是語出驚人。原本他還以為是姨丈千方百計求得李氏,到頭來居然是李氏先下手為強。
真是一對親母子,對待這事的態度簡直一等一的相似!
李氏好歹還保有女子的矜持,略施小計讓姨丈遠遠瞥了一眼,一見傾心。司尉倒好,直接威逼利誘,哄騙蘇穎跟著回來……
李氏原本提起的心,終於放下了,心裡一空,精神氣也好了不少,暢快地笑完,臉色跟著好了幾分。原本就是擔憂著在外的司尉,又累得慌,加上老太太和二房不斷找碴,這才生生把自己氣病的。
如今心裡痛快,病氣也走一半了。
「那你打算怎麼安置蘇姑娘?難得看上眼的好姑娘,你總不能讓她沒名沒分的,又或是跟後院那些來路不明的侍妾平起平坐,豈不是辱沒了她?」李氏素來愛憎分明,蘇穎既然入了她的眼,自然就不能委屈了。原本她曾打算,若果司尉這兩年仍舊沒遇上喜歡的,就把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翡翠送到他房裡,開臉做姨娘,又尋一戶小家碧玉的姑娘嫁進來好歹堵住老太太和二房的悠悠之口,沒得伸手攙和進來,讓司尉娶葉氏的娘家人。
別以為李氏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再娶一房葉氏的媳婦,以後管家的跟二房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吃虧的只會是大房。
現在好了,司尉有了心上人,就不必為著防一手而娶回一個不喜歡的姑娘,誤了那姑娘的終生。
司尉早就想清楚了,這麼多年來,他看上的也就是一個蘇穎,沒必要空著正室的位置給老太太閑得做文章:「孩兒有心娶穎兒為妻,就怕老太太借她的出身來阻擾。」
一個小城捕頭的女兒,出身確實太低,李氏卻渾不在意,擺擺手道:「娶妻當娶賢,出身低沒關係,讓我娘的故舊,選一戶子嗣少的長輩認作乾親,老太太也無話可說。」
與李家來往的顯赫人家不少,有兩三家是世代故交,多一個不礙事的乾親而已,又能得了天大的人,這點小忙自然不會拒絕。
「那就有勞母親費心了,」司尉規規矩矩地作揖,唇邊含著淺笑,卻能看出心大好。
李氏臉上含笑,揶揄道:「你別高興得太早,身份的事容易解決,蘇姑娘卻不是心甘願,還得加把勁為好。」
若是開始著手迎娶,蘇穎就得搬出去住,兩人的見面就更少了,難保原本那點誼也要淡了不少。
她剛剛看得明白,蘇穎雖有些心動,卻是年幼,對男女之事又懵懂,加上是司尉連嚇帶騙哄著回來的,要是被有心人挑撥一下,說不定人就要跑了。就算勉強成親,也要鬧得不痛快,這要如何安心過日子?
加上蘇穎性子瞧著就有些跳脫,小城規矩不大,又年少喪母,沒有娘家長輩教導著,難免受不住國公府里的**事,還得吃不少虧。
李氏略略一想,就感覺肩頭的擔子又重了幾分,說什麼也要讓蘇穎學好規矩,再把為人處事和管家的路子細細教給她,免得被老太太和葉氏欺負了!
「母親放心,既然把蘇穎帶回來,我就不會輕易放手。」司尉篤定地笑笑,他看上的,從來沒有人能從自己手中搶走!
秦晟一聽,只覺後背陰風陣陣。被司尉看上,蘇穎還真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