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一章 抹殺美人
第六十一章抹殺美人
三老爺翻來覆去把喜鵲折騰了一宿,瘦削的身板差點撐不住,臉色白,雙腿綿軟,掛著兩個黑眼圈,嘴角卻帶著饜足的笑意。***()レ.773buy.?レ被渾身綿軟的喜鵲伺候著穿戴好,他又低頭親了一口,這才走出書房,笑意馬上褪得乾乾淨淨。
聽說三老爺來了,阮氏在軟榻上翻了個身,扭頭負氣道:「嬤嬤,把他趕走,我才不要見。」
三老爺最近寵著那丫鬟,日日夜夜在書房裡嬉戲,妄為讀書人,居然在那清凈的地方胡鬧,讀那麼多的聖賢書都進狗嘴裡了?
嬤嬤哪敢真的趕人,急忙勸道:「我的好太太,跟老爺嘔什麼氣,那不是便宜了別人?」
阮氏想想也是,不不願地坐起身,被三老爺頹然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扶著他道:「老爺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嬤嬤,還不去請大夫進府給老爺看看?」
「不用去了,」三老爺攔住嬤嬤,打掉屋裡的小丫鬟,握住阮氏的手,雙眼微紅:「雅兒,是我對不住你。」
除了新婚的那幾年,三老爺已經很久沒叫過自己的小名了。阮氏臉上一紅,接著又是一白,焦急道:「老爺說的什麼話,究竟出什麼事了?」「老太太和二哥,為了仕途,怕是要犧牲我們三房了。」三老爺猶豫著,吞吞吐吐說出了二老爺昨天在書房的話:「我想了又想,這事還是我們兩夫妻一起扛下來,好過便宜了二房!」
「老爺……」阮氏哽咽著,沒想到三老爺如此真意切,願意跟她一起扛下所有的罪責:「我這麼多年都病在床榻上,沒好好伺候老爺,老爺居然還願意為我分擔責任。」
她紅了眼圈,想到二老爺的行徑,又怒道:「總歸是親兄弟,就算是同父異母,怎能這般心狠,踩著親弟弟的肩膀爬上去?二老爺也不怕以後有報應!」
說罷,阮氏又笑了起來:「是了,二房已經得了報應。不是說那念書最好的二公子被國子監趕了出來,還跟著一個戲子浪跡天涯,也不知道在哪裡流落街頭,餓著冷著連乞丐都不如的。」瞧著她眼底的冷光,三老爺驚得一身冷汗。幸好喜鵲提醒了自己,要不然被阮氏恨上,他以後就很難脫身了。
想到這裡,三老爺忍不住又道:「瑞哥兒的事,自有二哥操心。如今老太太步步緊逼,要是我們不在,琴兒以後該怎麼辦?」
阮氏也想到自己遠在莊子上的獨女,垂淚道:「老太太和二房這是要逼死我們,枉費這些年在她跟前孝順著。」
她看著跟前的三老爺,已經不如當年那般年輕俊美了,可是依稀還帶著一股書生氣,白白凈凈的,彷彿能看出當初的那份儒雅來。阮氏暗暗下了決定,依偎在三老爺的懷裡,沉浸在回憶中,沒感覺到三老爺的僵硬:「老爺要是不在,琴兒該怎麼辦?反正我這個身子骨也熬不過幾年了,沒有母親,琴兒還有父親在,以後的婚事總是好的。沒有父母,往後該怎麼辦?」
嬤嬤在旁邊聽得垂淚,三老爺低下頭,伸手拍了拍阮氏的後背:「委屈了雅兒這麼多年,沒讓你享福,怎能讓你繼續受著這麼大的委屈?」「我不委屈,嫁給老爺,是我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阮氏笑著落了淚,輕輕咳嗽著推開了三老爺:「老爺先回去,沒得讓我過了病氣給你。」
「不礙事的,」三老爺拍著她的後背給阮氏順氣,阮氏受寵若驚,挨著三老爺,兩人睡在躺椅上,緊緊靠在一起。
幾年來,他們不是爭吵,就是橫眉冷對,何時有過這般平靜溫馨的時光?
阮氏突然覺自己錯了,錯得離譜,不該管得太多,由著性子耍潑,倒是跟三老爺生疏了。
三老爺心複雜,看著阮氏在他的懷裡,嘴角含笑地閉上眼睡了。
二老爺叫了葉氏來見阮氏,葉氏長吁短嘆,難得給阮氏好臉色:「老爺也是沒辦法,弟妹忍著點,走一下過場,就把弟妹送出來好好養著。」
阮氏紅著眼低下頭,嘴角含著冷笑。去大牢里走一圈,她還有命出來養著嗎?
葉氏說得好聽,眼底的幸災樂禍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只是,阮氏打算給她送一份大禮,也全了這麼多年所謂的「姊妹誼」了……
拿出手帕擦著眼角的淚水,阮氏輕輕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也不能連累了老爺。」
葉氏心喜,讚許道:「還是弟妹深明大義,娶著弟妹也是三弟的福氣了。」
阮氏羞澀地笑笑,又關切地問:「不知道瑞哥兒如今怎樣了?姐姐有派人找到了嗎?」
聽她提起司瑞,葉氏臉上的笑僵了僵,用帕子沾沾眼角道:「那孩子一時糊塗,素來孝順,終歸是念著我這個當娘的,很快就要回府來了。」阮氏嘴角的譏諷一閃而過,真是念著葉氏這個生母,就不會拋下國公府,跟著一個戲子離開了。
葉氏被人戳了痛腳,瞥了她一眼又問:「妹妹,聽說三弟收了一個丫鬟,不尷不尬地做著姨娘,份例也不知道該拿丫鬟的還是姨娘的,這實在不妥當。」
阮氏面色淡淡的,沒有葉氏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能怎麼樣,趁著我還在,回頭就提了姨娘,免得以後我不在,老爺連個貼心伺候的人都沒有。只是聽說這丫鬟也是二老爺心心念念的,我家老爺也是沒辦法,只好把人供著,免得以後二老爺要回去,壞了兩兄弟的感就不好了。」
葉氏沒想到阮氏一張嘴如此利索,噎得她險些說不出話來,皮笑肉不笑道:「弟妹果真是賢良人,臨走前不忘給三弟留下一個貼心人。至於其他的事,下人胡亂嚼舌根的話能信嗎?丫鬟是我親自送過去的,跟二老爺有什麼干係?」
阮氏似笑非笑道:「要是沒幹系,那敢好,回頭我就把那丫鬟提為姨娘。只是若無干係,讓二老爺別夜裡沒事就叫三房的丫鬟過去,莫要那丫鬟為難。」
葉氏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丫鬟送了人,二老爺居然好意思去把人半夜叫過來,能有什麼好事?
在采荷採蓮那裡胡混還不夠,竟然敢染指弟弟的丫鬟!
三老爺也是個蠢的,居然連一個小小的丫鬟都看不住!
倒不知道那個叫喜鵲的丫鬟如此好本事,讓二老爺和三老爺都為她神魂顛倒,都不顧倫理了!
阮氏離開時,難得的痛快,葉氏卻又氣又怒,但總歸是完成了二老爺交代的事。
二老爺聽著阮氏如此上道,撫掌而笑:「流霜已經醒了,說是那晚上去找翡翠,剛到門口就被人從後面打暈了,暈之前隱約看見翡翠已經懸樑的身影。人證物證都在,這案子終於可以好好交差了。」
想到以後五品變成從四品,很快平步青雲,跟大老爺平起平坐,二老爺就說不出的得意。
葉氏見二老爺心不錯,連忙提道:「老爺,瑞哥兒……」
二老爺臉色一黑,想到去刑部時看見侍郎似笑非笑的表,就氣不打一處來:「提那個逆子做什麼,沒得壞了心!」
他怒氣沖沖地甩袖而去,叫人帶上阮氏到刑部交差,葉氏派了多少心腹四處查看,就是找不到司瑞的蹤影,別提多揪心了。偏偏二老爺在氣頭上,不願意攆手下仔仔細細去尋。她一個內宅婦人,哪裡有那麼多人手找瑞哥兒?
嬤嬤急忙安撫她:「太太莫要擔心,公子自是吉人自有天相。」葉氏嘆了口氣:「希望如此,那青嵐瞧著就是個壞胚子,瑞哥兒又如此信他……就算再生氣,總歸是自己的獨生子,老爺怎的就那般冷呢!」
「太太,這話說不得!」嬤嬤嚇了一跳,看著門外只有心腹丫鬟守著,這才鬆了口氣。二老爺可不是好脾氣的人,葉氏動不得,不等於不動她身邊的嬤嬤丫鬟!
「瞧你這沒出息的摸樣,老爺再厲害,怎會跟我一個婦人計較?」葉氏憂心得幾天沒睡好,懶懶地躺在軟榻上吩咐:「讓你家的再好好去找,城門派人盯著了,瑞哥兒沒離開京城,只管在客棧酒樓仔細問了。」想了想,葉氏又皺眉道:「京城裡幾個有名的戲班子也悄悄找人盯著,說不準青嵐又走舊路,少不得躲在戲班裡掩人耳目。」
嬤嬤恭敬地應下,滿是憂心。她家男人就快把京城掀起來,都沒能找到二公子,真是奇了怪了!
青嵐又不是能飛天遁地的,帶著二公子能跑哪裡去?
葉氏難得睡沉了,突然被一陣喧鬧聲吵醒,別提多難受了,揚聲道:「嬤嬤,哪個不長眼的小蹄子在外面吵鬧,吵得我腦仁疼,都拖出去打板子!」
嬤嬤慌慌張張地闖進卧室,撲倒軟榻前顫聲道:「太太快醒醒,衙門攆人來了,說是要太太到刑部走一趟。」
「去刑部做什麼?老爺有派人帶話來嗎?」比起嬤嬤的慌亂,葉氏反倒鎮定,起身整理著衣裙。
嬤嬤哆嗦著手,顯然嚇得不輕,釵幾次沒戴好,葉氏只得自己伸手,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怕什麼,二房不管出了什麼事,就算天塌下來,還有老太太頂著呢!」
「太太說得極是,」嬤嬤這才吁了口氣,確實府里有老太太在,誰能對二房不利?
話音剛落,果真見老太太身邊一個機靈的小丫鬟趕來報信:「回二太太,官爺跟前,三太太認了罪,卻說是二太太指使的。」
葉氏身子一晃,被嬤嬤扶住了,面色蒼白道:「阮氏指認我派人殺了翡翠?」
小丫鬟怯生生地點頭,又道:「老太太的意思讓二太太先別慌,二老爺自是有辦法脫身,只是要二太太辛苦走一遭了。」
老太太的話無疑是一顆定心丸,葉氏點了點頭,這才跟著衙門派來的婆子往刑部大堂去了。
葉氏平生第一次如此丟臉,跪在地上,看見對著自己冷笑的阮氏,張口就道:「大人,我冤枉啊——」
驚木狠狠一拍,打斷了葉氏的哭喊,堂上的刑部尚書冷冷道:「本官尚未問話,還請夫人不要擾亂大堂,要不然就得受點苦頭了。」
聞,葉氏掃了眼周圍虎背熊腰的侍衛,心慌慌地連忙點頭。
「阮氏說你把紫菱送到身邊,又命她害死翡翠,葉氏你可認罪?」刑部尚書親自開堂,素來浸淫在刑堂里,一身的煞氣,讓葉氏忍不住顫抖起來。
「回、回大人,絕無此事,阮氏血口噴人,還請大人明鑒!」
「請證人,送證物上來,」刑部尚書乾淨利落,沒跟葉氏廢話,直接把了人證物證呈上來。
葉氏以為來的人是流霜,流霜剛進門就暈了,根本不可能知道什麼,只是一回來,她卻險些暈了過去。來的不是流霜那個婦人,而是一個年輕瘦弱的小公子。
「葉氏你可認得此人?」刑部尚書一拍驚木,冷聲問道。
「不認得,從來沒見過。」葉氏吞了吞口水,立刻搖頭否認。
那小公子卻抬起頭,瞪著葉氏彷彿要撕碎一般:「夫人不認得,小子卻是認得夫人。去年二月,要不是承蒙夫人身邊的嬤嬤出手,小子的姐姐就得被賣到見不得光的地方。真沒想到,原以為夫人好心,卻是謀算著我們姐弟二人。」
他握著雙拳,眼圈一紅,趴伏在地上道:「大人明鑒,這位夫人就是愛死小子親姐姐紫菱的人!姐姐紫菱不是投井而死,是被她逼死的!」「胡說八道!」葉氏尖叫一聲,不屑地瞪著他:「你有什麼證據,說我逼死了紫菱?紫菱分明是三房阮氏的人,當初我一時好心給你們還債,如今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報答?」小子又哭又笑,高呼道:「就是因為姐姐想報答夫人,才落得這樣的下場。要不是我們信了夫人,小子也早就不在這世上了!」他惡狠狠地看著葉氏,擦乾眼淚,陰測測地笑了:「夫人沒想到小子還能活著吧,當初說要送我去私塾,讓姐姐放心,其實要把我騙去亂葬崗解決掉。幸好有路過的劍客救了小子,要不然小子到死還感激著夫人,不明不白就到陰間跟姐姐重逢了!」
「大人,這小子莫不是傻了,又哭又笑的,還指認我買兇殺人,無憑無據地誹謗官夫人,是要吃板子的!」葉氏眯起眼,刑部尚書親自開堂,她就更加有恃無恐。二老爺都要陞官了,刑部怎麼都要賣他幾分面子,又怎會真的治罪?
刑部尚書沒理會葉氏的話,只道:「把那兩人帶上來!」
葉氏心下一凜,看到來人不由瞪大了眼。
小公子指認道:「大人,這兩個就是帶走我,又想要殺我的兇徒!」兩人穿著囚衣,老嬤嬤原本衣著光鮮,生活奢靡,早就受不住大牢,瘦骨如柴,另外的車夫受了刑,滿身傷痕,染得囚衣上血跡斑斑,很是嚇人。他們看見葉氏,爭相恐后地指著她道:「大人,就是這位夫人讓我們辦事的,就是她!」
「不,不是我——」葉氏拚命搖頭,沒料到這兩人會反咬自己一口。明明計劃得如此完美,又嫁禍給阮氏,最後居然砸了自己的腳!
她不甘心,讓一個翡翠進了門來,索性一石二鳥,叫紫菱動了手,又把人放在阮氏身邊,將自己撇清得一乾二淨。
還勸說著二老爺,讓阮氏替了罪,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怎麼忽然都亂了呢?
刑部尚書拍著驚木,示意葉氏安靜:「人證物證俱在,葉氏指使紫菱殺害翡翠,又買兇殺紫菱的弟弟滅口,罪證確鑿。皇上念及在國公府世代的功勞上,賜葉氏一杯鳩酒。」
葉氏茫然地被兩個粗壯的婆子押著,眼前一杯酒就要送到嘴邊,不由拚命掙扎。掙扎中,冷不丁聽見刑部尚書接下來的話:「國公府二老爺包庇兇犯,嫁禍他人,德行有虧,不可繼承國公府爵位,朝廷永不錄用,去掉烏紗,貶為庶民……」
她滿臉震驚,二老爺丟了官,永世不能進仕途,勢必影響了瑞哥兒的前途。葉氏這時候才開始後悔,當初鬼迷心竅,不敢當面阻攔二老爺納妾,便派人殺了翡翠,到頭來不僅自己丟了命,連司瑞也被誤了前途。葉氏在滿心的悔意中被灌下毒酒,瞪大眼看著阮氏,哀求道:「瑞、瑞哥兒,找到他……」
阮氏目瞪口呆,原本只想要擺脫罪名,便把葉氏拖下水。沒想到短短兩個時辰,刑部就找到了人證物證,指認了葉氏的殺人罪名,皇上還賜了毒酒。
她不是個蠢人,要說這其中沒有貓膩,誰也不信。可見二老爺查案,根本就是一個□裸的陷阱,等著二老爺和葉氏跳進去!
不過要不是葉氏起了壞心思,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
想到自己的獨生女司琴,葉氏將死,阮氏難得起了好心,點頭答應了:「我會幫你找到瑞哥兒,讓他到你墳前盡孝。」
葉氏硬撐著一口氣,這才緩緩閉上了眼。
可憐她到頭來,連司瑞最後一面都沒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