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人行
春天的風總是暖的,但暖風從來吹不熱人心,能夠讓人心暖起來的,永遠是另一顆溫暖善良的心。
在鍾離觀的時候,黃師兄對他是最好的,黃師兄常說:「老實的人總會走運的,雖然你沒有練出丹田,但以後勤奮些,努力些,一定可以的。」
下青蓮山的時候,是伊寧回頭跟他說:「你跟我走。」
出京城的時候,是小蘭跟他說:「你一定要回來,昭哥。」
他不是浮萍,他是有根的芷蘭,他不會永遠受欺負,別人保護了他,他以後也要去保護別人!
想到這裡,董昭握緊了拳頭,下定了決心。
走到滄州北門時,已經是黃昏,城門尚未關,他正好出來了,好不容易看到那棵大柳樹,他看見柳樹下有兩個人影,不,還有一匹馬。
他拖著步子走去,一步一蹣跚,其中一個人影卻朝他跑來。
那人影到了他面前,他才看清,是白顏,她一直在這裡等著他?那另一個是誰?
白顏看到他這副模樣,眼淚又流了出來,也不管他一身怎麼髒亂,直接往他懷裡撲,他無聲的摸著白顏的頭髮,頭髮很順,奈何他手臟,摸了一下,他手彈了起來。
「嘖嘖嘖嘖。」一個不怎麼合適的聲音響起。
董昭一看,那不是別人,正是那個邋遢老頭,還牽著他的小黑。
白顏道:「我遇到了這位前輩,是他要我在這裡等你。」
董昭盯著邋遢老頭,問道:「你是朝廷的人?」
邋遢老頭笑了,歪著嘴巴笑的很大聲,笑完才道:「朝廷?老夫才看不上朝廷呢。」
董昭道:「那你為何在此?當日為何搶我的馬?」
邋遢老頭嘆氣道:「我看你可憐啊……」
董昭拿到自己包袱后,心中不安,趁機摸了下裡邊,那塊裴如炬的鐵牌還在包袱里……還好還好……
休整一日後,董昭傷好了些,繼續上路了。他換了一身衣服,金條還是沒挖,路上他找了個池塘洗了下,便匆匆結束。白顏跟他並排,他牽著馬,老頭在後頭慢悠悠跟著。兩人沒跟老頭說話,老頭也不急,直到走到一個岔路口,老頭道:「小夥子,你要往哪裡去啊?」
董昭回頭:「與你何干?」
老頭歪著嘴笑了,說道:「你可知老夫是誰?敢這麼跟我說話?」
董昭道:「那就麻煩前輩別跟著了,我錢也不多了,一路上還不知道死在哪呢!」
老頭歪嘴道:「有意思,我偏要跟著你。」
忽然,老頭急速掠來,掌風呼嘯,就朝董昭下手!
董昭一驚,他腿腳還沒好,卻反應過來,伸手一攔,一格,破開老頭的掌,自己也被迫後退三步,腿腳上一陣痛楚襲來,他咬牙撐住。老頭再來,掌勢凌厲,董昭伸出雙手,東遮西擋,步步後退,當老頭一記直拳轟來,他使出了開山掌中手托岩的招式,一把包住了老頭的拳。
「咦?」老頭一驚,停了手。
董昭也停了手,暗自鬆了口氣。
「你師承何人?」
「與你何干?」董昭沒好氣道。
老頭歪著嘴笑了:「你還在為我搶你馬的事耿耿於懷呢?這不還你了嗎?」
董昭道:「可你玩弄我們!」
老頭又笑了:「真是個耿直的小伙,但走江湖照你這麼耿直的走下去,能走幾步啊?」
「關你屁事!」董昭直接爆粗了。
老頭不笑了,居然嚴肅起來,起手做了一禮:「對不住,小夥子,是老夫我錯了。」董昭被他這一道歉,也不知道說什麼了,乾脆就不說了。
老頭道:「現在能告訴我你師承何人了吧?」
董昭道:「我師承沈落英,你信嗎?」
老頭臉色再變,說道:「當真?」
董昭道:「當然。」
「那有沒有看見伊寧?」
董昭道:「你找我師姐?」
「她是你師姐?」
「當然是我師姐!」
老頭道:「有何憑證?」
董昭想了想,說道:「她個子很高,眉角有顆痣,在江湖上是青衣斗笠麂皮靴,手上是秋霜劍。」
老頭笑道:「這大家都知道。」
董昭道:「她說話不會超過四個字。」
老頭有些詫異道:「這你也知道?」
董昭道:「她是我師姐,我怎麼不知?」
老頭嗤笑:「何止你知道,全江湖都知道她說話不利索,這算什麼?」
董昭做出一副泄氣的樣子:「好吧,我不是她師弟,麻煩您老就別跟著了行吧?」
老頭神色一震,然後哈哈大笑,說道:「果然是她師弟,哈哈!」然後他走過來拍了拍董昭肩膀,好像要籠絡感情一般。
董昭問道:「你找她作甚?」
老頭道:「你哪裡知道,我在西域跟她相識,我們是老熟人,我看你招式像是她的掌法,故有此問,最近聽說她幫龍王開關沖穴,龍驍這小子成功破虛了,老夫所以就在找她了。」
董昭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老頭悠然道:「就最近啊,江湖上都在談啊,你不知道嗎?」
董昭道:「我不曾聽說,但我知道她去了四方館后,大概會往南走。」
「往南?去哪?」
董昭搖頭,說道:「南方大了,我也不知。」
老頭道:「那你一定會在某時某地跟她匯合吧?」
董昭道:「那肯定會。」
老頭道:「那你告訴我唄?」
董昭反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萬一你對我師姐不懷好意呢?」
老頭啞然失笑:「你師姐這麼厲害,我哪裡是她對手啊,還不懷好意,你怎麼想的啊?」
董昭正色道:「萬一你使陰招,埋伏她,打她悶棍,下毒呢?我憑什麼相信你?你搶了馬又還給我,定然有所圖,你這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老頭瞪大了眼,大嗓門說道:「我要不是什麼好人,我就不止搶你的馬了,連同你的包袱,你那嬌滴滴的小娘子,老夫一起搶了,然後找個陰溝把你埋了,呵,你師姐她能知道?她知道個屁!」
「可你也不能總想著占我便宜啊?你這麼大年紀,欺負我一個晚輩,真是為老不尊,到時候我告訴我師姐,讓她打你一頓!」董昭猜測眼前這老頭定是想在伊寧身上撈什麼好處,於是開口威脅道。
「好小子,還敢威脅我,罷罷罷,我就這麼跟著你,看你能把我怎麼樣?」老頭歪嘴笑道。
白顏回頭罵了一句:「癩皮狗!」
老頭也不惱,說道:「四方館在洛陽,看來你是要先去洛陽,對吧?」
「你想說什麼?」
老頭悠悠開口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最近江湖上會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董昭疑惑的看著他。
老頭眉飛色舞道:「先別去洛陽,咱們直接南下,去山東,山東大俠吳漢興七十歲大壽,很多江湖豪傑都會去,你要進江湖,老夫便帶你去見見世面,如何?」
「去山東?」
「對呀。」
董昭心一動,他確實想見見這北方武林的高手,對以後也是有好處的,日子還早,沒必要那麼急去洛陽。白顏看著兩人對話,眼光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沒有插嘴。
董昭問道:「那前輩你既然能去參加吳大俠的壽宴,想必在江湖上有些名號,不知怎麼稱呼?」
老頭哈哈一笑,說道:「我姓鄢,江湖人送綽號川西白髮翁。」
董昭沒聽過,於是問道:「額,很有名嗎?」
老頭連忙道:「當然了,老夫我在川蜀,漢中,藏邊,江州那邊部分地區都很出名的。」
董昭哦哦了兩聲,心想姑且應下,只要這老頭不搗亂就好,剛才一試,他知道這老頭能打他十個。
鄢老頭看著白顏,收起笑容,問道:「這位是你娘子?」
董昭正想回答,白顏卻沒好氣道:「關你屁事。」鄢老頭呵呵一笑,沒說什麼了。
又是一天過後,董昭傷好了很多了,他也不知道怎麼恢復的這麼快,路過城鎮,他又在鐵匠鋪里買了把還看得過去的刀。他還想買馬,可滄州之後,沒什麼大城,沒有馬市,最多只能買到驢,但他是不會讓白顏騎驢的。於是小黑就這麼被一路牽著,牽著牽著,眼看就過了河北界。
三人坐在一塊小山坡上,山下是一片片青翠的麥田,面對著朝陽,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人都鮮活了些。
鄢老頭半躺在山坡上草地里,手裡拿著酒葫蘆,有一口沒一口的灌著酒。白顏蹲在遠處玩著狗尾巴草,手上摘了朵不知名的野花,半玩半發獃。小黑正在她旁邊吃草,時不時轉過頭來看看。而董昭,正坐在一塊青石上打坐,呼吸吐納,刀杵在一旁。
鄢老頭無趣極了,看著打坐的董昭,開口道:「董小伙,你要打坐到何時啊?」
董昭睜開眼,說道:「我在療傷。」
鄢老頭笑道:「你這點功力還能療傷啊?」
董昭長吁一口氣,說道:「可我感覺有用啊。」
鄢老頭笑道:「要療傷,你聽我的,你先氣沉丹田——」
「我沒丹田啊」董昭打斷道。
鄢老頭登時就不笑了,跳起來道:「胡說八道,練內力的哪個會沒丹田?」
董昭道:「我師姐也沒丹田。」
鄢老頭追問道:「那你們有什麼?」
董昭道:「有氣海。」
鄢老頭不屑:「那不是一樣么?」
董昭道:「怎麼就一樣了?我練了這門呼吸十年,在青蓮山的時候,所有人都說我沒丹田。」
鄢老頭道:「你還待過青蓮山啊?董小伙,你秘密挺多啊。」
董昭開口,那邊白顏也開口,同時說道:「關你屁事!」
鄢老頭抬起眼皮看了白顏一眼,白顏氣沖沖跑過來,說道:「你這老頭,總是刨根問底幹什麼?你難不成要跟我們走一輩子啊?」
鄢老頭瞪了白顏一眼,也說了句:「關你屁事。」
「你——」白顏揚起手中狗尾巴草就朝鄢老頭打去,鄢老頭側身一閃,說道:「誒,打不著,氣死你,氣死你。」
白顏打了幾次沒打到他,氣的咬牙,把草一扔,又蹲下發獃了。
這時,老頭走到董昭身邊,一把拔出杵在地上的刀,翻手舞了幾個刀花,問道:「董小伙,讓我看看你的刀法如何?」
董昭起身,接過刀,閉上眼,想起師姐舞刀的樣子,長吁一口氣,便開始起手,刀隨著呼吸而動,一動則生風,風起而借勢,刀出如白虹,刀轉如游龍。只見董昭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隱隱有當初伊寧的樣子,白顏遠遠看著嘴巴都張開了。
等董昭練完收刀,鄢老頭卻目瞪口呆,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董昭。
董昭見他這表情,問道:「怎麼了?我練得很難看嗎?」
鄢老頭嘆氣道:「難看倒不至於,可是,你練反了都不知道嗎?」
「練反了?」董昭詫異不已。「何謂練反了?」
鄢老頭再次嘆了口氣,說道:「伊寧練刀,用的哪只手?」
董昭想了想,說道:「左手。」
鄢老頭激動道:「那你用右手練幹嘛?你豬啊!」
「啊?有區別嗎?」
鄢老頭跳起來指著董昭鼻子道:「廢話啊,當然有區別,青虹刀是左手刀,刀法也是左手刀法,你拿右手練,那就是牛頭對馬嘴,你個瓜娃,蠢不蠢啊?」
董昭撓頭,低下頭來說道:「可,可我不是左撇子啊……怎麼練啊?」
鄢老頭正色道:「那你可知,伊寧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
「啊?」這個問題董昭不好回答,但印象里,她拿筷子是右手,拿筆卻是左手,可打起架來,先出也是左手,二選一怎麼選呢?於是他說道:「她是右撇子吧?」
鄢老頭道:「你這個憨子啊,反正你用左手練刀就行了,她是什麼撇子你自己回頭去問。」
左手練刀嗎?
董昭拿起那把刀,想了想,自己好像確實左手力氣大些,他用左手握起,再次閉眼回想刀法,想著想著,想起了師姐在閑園涼亭寫秘笈的時候,那時候她好像是左手拿筆?左手拿筆?那那些橫豎撇捺點勾不就是——刀法?
原來如此,他沉下心來,左手握刀,開始練了起來。
一開始總是不熟練的,他是純右撇子,後來練著練著,找到了些感覺,完全沉浸在裡邊了,根本停不下來,從山坡上舞到山腳下,一練就是兩個時辰。
直到一個扛鋤頭的老農出現,怒罵道:「那邊那個瘋子,你沒事拿刀砍我麥子幹什麼?你自己看看都給俺砍成什麼樣了?大白天發什麼瘋啊?信不信老子一鋤頭你!」
董昭慌忙停下,一臉窘迫,這時才發現山腳下這塊麥田被他踐踏,被刀削的跟菜市場一般了。山坡上鄢老頭笑的打跌,白顏也合不攏嘴,董昭收刀作揖,對著老農一頓道歉,最後還是塞了塊銀子過去,老農才罷休,氣呼呼的扛著鋤頭走了。
鄢老頭拍拍屁股起身,看著天色,說道:「走吧,前邊是德州城,今晚去那裡找家客棧過夜,吃頓好的,洗洗身子。」
白顏道:「臭老頭你還知道洗澡啊,你知道自己多臭嗎?」
鄢老頭沒好氣的白了白顏一眼,說道:「哼,關你屁事。」
白顏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起了身。董昭有些不明白,這兩人關係怎麼這麼不對付呢?
德州也是大城了,裡邊客棧還是很好找的,三人點了很多菜,一是讓董昭補身體,二是鄢老頭跟白顏太能吃了。
兩個人賭氣一般,你拿一隻雞腿我就要搶另一隻,你吃一條魚我也要吃一條,你吃幾個饅頭我也要吃幾個饅頭,真正要補身體的董昭反而只能撿剩下的了。
「你們兩個餓鬼投胎嗎?」董昭忍不住說道。
白顏腮幫子鼓鼓的,裡邊也不知道塞了多少菜,雙眼瞪得跟鈴鐺一樣,看著那邊同樣鼓著腮幫鬍子浸油的鄢老頭。
鄢老頭勉強咽下道:「又不是老夫賭氣,這小丫頭就是跟我過不去。」
白顏好不容易咽下后說道:「都怪這老頭太能吃了,這幾天花了咱們多少銀子了?我要不吃,都被他吃完了!」
董昭頭大,見過兩個男的打架的,兩個女的掐架的,兩個孩子慪氣的,從沒見過一個老頭跟一個黃毛丫頭賭氣的,真是開了眼界了。
他放下筷子,搖搖頭,說道:「你們吃吧。」然後他拿起刀,起了身。
白顏道:「你要去幹嘛?」
董昭道:「這客棧邊上有塊空地,我去那練會刀。」
鄢老頭道:「你著魔了吧,大晚上還要去練刀?」
董昭道:「我得儘快把本事學起來,追上我師姐。」
鄢老頭笑了笑,說道:「好志氣,那就去吧。」
然後兩個人又開始大眼瞪小眼。
兩人吃完回房,白顏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一掃往日疲態,她梳完頭髮,正準備休息,心中一動,打開了窗,月光灑下,她看見客棧邊空地上,董昭還在那裡揮汗練刀,她心有所思,看了一會,關上了窗。
她頭髮幹了后,躺在榻上,樓下依然傳來董昭練刀的聲音,她有些詫異,練的是不是有些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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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隔壁的鄢老頭也打開窗,望著樓下練刀的董昭,眼神慢慢凝重起來。
一個時辰后,兩人再次打開窗,董昭還在練,白顏一臉疑惑,而鄢老頭已經心驚肉跳!
原來如此!
鄢老頭打開窗一躍而下,跳到董昭面前,喊道:「停下!」
董昭聽得聲音,居然舉刀朝他砍了過來,鄢老頭幾次躲閃躲過,可隨後董昭動作越來越快,快到足以讓他使出六七成力氣才能閃開的地步!
鄢老頭再不敢大意,使出全力,大喝一聲,雙手接住董昭的刀,那刀如有魔性一般,仍然在往下壓,董昭雙眼已經沒有色彩,只是咬牙切齒的左手持刀狠狠朝鄢老頭壓下!
鄢老頭一瞬間背後就冒了一層汗,他再次大喝一聲,雙手一震,那柄刀「乒乒」幾下就在兩人當中炸開,鐵片亂飛,鄢老頭閃開鐵片,董昭運氣不好,額角挨了一下,鮮血冒出,鄢老頭欺身上前,右手伸出,要點董昭胸前穴道,哪知董昭左手一抬,竟然抓住了鄢老頭的右手,鄢老頭吃驚,但他左手閃電般點出,董昭那右手竟然沒左手快,也抬起來,卻沒抓住。
「篤篤篤」
鄢老頭終於左手點住了董昭胸前三處大穴,董昭腦袋一歪,倒了下去。
很多客人都被驚動,掌柜也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被跑下來的白顏擋了回去,說道:「我夫君有羊癲瘋,諸位莫怪,打攪了。」
他媽的個羊癲瘋,半夜起來練刀,這不害人么?那些人罵罵咧咧回去了。
白顏跑到董昭身邊,問道:「他怎麼了?」
鄢老頭道:「練刀,入魔了。」
白顏蹙眉,繼續道:「怎麼會入魔?」
鄢老頭嘆了口氣,說道:「青虹刀號稱魔刀,當世第一神兵,你不知道怎麼來的嗎?」
白顏詫異:「我一個鄉下女子怎麼會知道這些?」
鄢老頭搖搖頭,一把背起董昭,上了樓。
上樓之後,直接往白顏房間里一扔,說道:「交給你了。」然後他就睡覺去了。
白顏神色變換,糾結起來,她先是打了一盆水,洗了董昭額角傷口,用布包紮好,然後脫了他上衣,擦拭完身子,然後扶著他上了榻上,給他蓋上被子,自己就撐著腮,坐在桌前,一臉緋紅。
翌日,董昭總算是醒來了,可醒來第一句話便是:「我刀呢我刀呢?」
鄢老頭道:「你那刀,別用左手練了,你師姐不告訴你用左手是對的。」
董昭清醒了點,問道:「為什麼?」
鄢老頭道:「青虹刀又稱魔刀,魔刀刀法對你心性傷害極大,你才初出江湖,心性不定,內力不足,練不得這等高深武功。我昨日見你耍那一套刀法,其實不過是青虹刀法中的一式罷了,你師姐還不曾教你全套,她是對的。」
董昭震驚:「這才一式刀法?我就差點著魔了?」
鄢老頭道:「不錯,你現在想學會這刀法,就算你是天才,最少也得三年往上,武學沒有捷徑。」
董昭道:「那我怎麼辦呢?」
鄢老頭道:「你豬啊,繼續用右手練唄。」
「啊?」董昭愕然。
鄢老頭道:「你真的以為一個沒有武功底子的人拿到一本高深秘笈就能練成絕世高手嗎?」
董昭搖頭。
鄢老頭道:「除非……」
「除非什麼?」
鄢老頭道:「讓你師姐幫你衝破後山龍脊大關,直入天元,那樣練起來就事半功倍了。」
董昭道:「像龍王那樣?」
鄢老頭道:「不錯,這就是老夫為什麼也在找伊寧的原因。」
董昭心中一震,想起了度然老和尚的話,江湖就是人情世故,而他就是他師姐的人情,別人對他的好,有很多都是沖著師姐去的,無形之中,其實一直都是師姐在保護他,可他能為師姐做什麼呢?自己現在是那麼弱,連幾個官差都打不過。
自己還是太嫩了啊……
黃河之上,一艘大船正順流而駛,大船上,有十幾個身穿黑白條道袍的人,個個束冠披髮,眉眼清奇,神情內斂。為首一個黑髮中年男子,身材修長,五官端正,長須飄飄,精氣十足。左側一個二十來歲的女道姑,與他有幾分相似,也秀氣端莊,只是一雙眼睛有點小,風吹來,就眯成了一條縫。而他右邊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比他還高一分,身材容貌如渾然天成,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合適,無可修飾,無可形容,此等俊美男子任誰見了都要多看幾眼,任何美人都難以與其媲美。
這船人是正一門的,為首的是張拙,張青玄的大兒,年輕男女是他的一兒一女,男子名喚張詠,女兒名喚張瑤,他們這些人正是往山東平原縣而去,赴山東大俠吳漢興七十壽宴。
船頭上,張拙道:「到了平原,會見到很多英雄豪傑,你二人需要多加結交認識,對將來大有好處。」
張詠張瑤齊聲道:「知道了,爹爹。」
張拙撫著鬍鬚,繼續道:「我正一要當武林領袖,不僅僅要靠你爺爺跟你二爺爺,你們年輕一輩更是重中之重,這次吳大俠壽宴,想必會有很多年輕才俊,你們切不可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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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詠道:「我正一門傳承數百年,底蘊深厚,爺爺更是武林泰斗,我兄妹二人絕不負正一之名。」
張拙道:「兒啊,你還是有些輕狂了。」
張詠道:「爹爹,孩兒雖不才,但自認江湖上,二十五歲之下,罕有對手。」
張拙笑道:「那三十之下呢?」
張詠道:「三十之下,孩兒覺得還可排中上之位。」
張拙道:「你可知龍王多少歲?」
張詠眉頭一皺,說道:「龍王三十二歲。」
張拙繼續道:「你可知天山玄女多少歲?」
張詠眉頭皺的更緊,那張無與倫比的俊臉沉默半晌,說不出半句話。
張瑤問道:「爹爹,那個女人多少歲?」
張拙道:「二十九。」
張詠聞言心頭一震,當即低頭道:「是孩兒鼠目寸光了。」
張拙道:「昝敏若來中原,中原情況可不比北境好到哪裡去,我敢說像昝敏這樣的,中原現在沒有人可以攖鋒,你看吳大俠才撐幾招啊,雖然是他年老體虛,但正值壯年的葉空,也一樣撐不住多久。但這個二十九歲的女人,卻能與昝敏平分秋色,甚至當他面殺掉昝敏四個弟子,逼他退回大漠,還收拾掉了昝敏的數千親兵,換做你,你二十九歲的時候能做到嗎?」
張詠不敢說話,自己爺爺張青玄尚不被評為罕世高手,自己與龍王還差幾條街,他哪敢說二十九歲的時候戰昝敏這等話呢。
張拙拍了拍他肩膀,說道:「人可有傲骨,卻不可驕狂,少年要有志氣,卻不可有傲心。」
張詠再次低頭道:「孩兒銘記。」
張拙仰頭道:「這個江湖上,只要沈家傳人還在,年輕一輩永遠不要掉以輕心,明曇大師七十五歲才入絕世高手之境,卻還是屈居三十多歲的沈落英之下,千萬不要輕狂。」
張詠再次沉默。
船隻繼續向東而行,而另一邊,三個人已經在德州補給好,準備朝著平原而來。
德州馬市,董昭在那兜兜轉轉,一匹馬都沒見到,不是騾子就是驢,他納悶了,問馬市的販子:「為什麼沒馬了?」
販子苦著臉道:「爺啊,我們也想賣啊,可是,朝廷把馬都征走了啊……」
鄢老頭問道:「朝廷何故征馬?」
販子道:「爺,我得到的小道消息,是北境那邊,褚英升了總督,正在宣府一帶練兵呢,朝廷開春從中原各處徵集了幾萬匹馬,都拉到北境去了,那邊已經雲集了十幾萬大軍,好像要跟韃靼開戰呢。」
白顏面無表情,董昭詫異道:「去年江北才餓死這麼多人,民生凋敝,百姓窮苦,朝廷還要對外開戰,那老百姓豈不是要加稅,這日子還要怎麼過?」
販子苦著臉道:「爺您說的是啊,這才開春,麥苗還在長呢,就有官差來催稅了,哎……」
鄢老頭道:「董小伙,你走江湖的,管朝廷幹嘛啊?」
董昭道:「皇帝我見過,我還以為他是個好皇帝呢,沒想到……」
鄢老頭道:「你還見過皇帝老兒啊?還有過節?」
董昭道:「百姓如此窮苦,他不勵精圖治,先穩內政,這麼迫不及待集結大軍欲與韃靼開戰真不知是作何考慮……」
鄢老頭道:「那你分析分析唄。」
董昭道:「韃靼也窮,他們除了牛馬羊,就只剩草了,朝廷這番若是勝了還好,可若是敗了,軍心潰散,君臣離心,百姓更苦,如今的朝廷早已不復百年前之盛,底子薄的很,若敗了守不住邊關,恐有亡國之災。」
鄢老頭道:「朝廷不會那麼快開戰,畢竟是幾十萬大軍的大事,現在可能還在準備期,如要開戰,那可能是一兩年之後了。」
董昭道:「就看這皇帝糊塗不糊塗吧。」
馬販子道:「爺,你們大庭廣眾說這些不好吧?」
白顏若有所思,還是沒說話。
董昭悵然:「走了,沒有馬就算了。」
白顏忽然開口道:「給我頭驢。」
董昭不解:「你買驢作甚?」
白顏道:「沒有馬,就騎驢唄。」
鄢老頭道:「也罷,我也來頭驢。」
董昭道:「你兩又幹嘛?」
白顏掏出董昭給的銀子,遞給馬販子,說道:「給我來頭最好的。」
馬販子的苦瓜臉這才笑開了顏,忙去挑了。鄢老頭跟董昭道:「董小伙,你給我買頭唄?」
白顏喝道:「你這死老頭,休想花我昭哥的錢,要買自己掏銀子,一天到晚混吃混喝,多大年紀了,要不要臉啊?」
鄢老頭笑了,說道:「要什麼臉啊,老夫要驢。」說罷,他忽然飛快的衝出,一躍而起,落在一頭公驢身上,而那頭驢,是馬販子挑給白顏的,什麼都配好了,只見鄢老頭不知使了個什麼手法,那驢的韁繩就到了他手上,他朝著驢屁股一巴掌,那驢蹭蹭蹭的就跑了起來,轉過街角就不見了。
董昭去追,卻被馬販子拉住袖子,說道:「爺,你看,要不我再挑一頭,您把兩頭驢的錢付了吧……」
白顏咬牙切齒,說道:「昭哥,我們不去平原了,去洛陽,我再也不要見到這老不死的了!」
董昭頭大,想想老頭那晚上是救了著魔的他的,他不能知恩不報,可這些天花的銀子又出奇的多,這老頭他養不起啊……
想了想,只能委屈小黑了。
買好刀跟乾糧水囊,董昭跟白顏沒有理會騎驢跑掉的鄢老頭,兩人騎著小黑出了西門,往西而去,對去平原也不那麼感興趣了。
鄢老頭沒有追上來,似乎還在為搶到頭驢而高興,兩人也不管了,董昭想先去洛陽四方館寄家書。
誰料走了沒多遠,迎面撞上一個熟人,騎著馬朝他而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