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郎君的奇怪訴求
看到這裡,李倓不由得又感慨起來,中國古代的都城,是越來越倒退。
大宋汴京繁華,不過布局已經相對狹窄許多。
到了明清,那就更狹窄,明朝北京城主幹道普遍在20米到30米的寬度,小街十幾米寬。
清朝就更窄。
行了不知多久,才停下來。
這裡叫平康坊,與繁華的東市只隔了一條街。
如果沒有記錯,平康坊是大唐長安城最大的青樓聚集地。
當然,此時的青樓和妓院是完全不同的。
青樓是文人雅士、達官顯貴飲酒賦詩、談笑人生的地方。
要知道,當朝最有權勢的宰相李林甫的宅邸就在平康坊,還有許多其他高官的豪宅也在這裡。
東市又是大唐最高端的商品交易地,放在21世紀,是富人居住里頂級商圈。
「郎君,平日來這裡最多的就是文人,文人喜歡舞文弄墨,所以平康坊的紙張需求最盛,奴婢記得這裡有一間造紙行,專門給平康坊這些個官員提供紙的,造紙工藝一流,好像就在前面。」
要說張暘這腦瓜子還挺靈活。
李倓跟著張暘走過去,果然來到了一家紙行。
但尚未進去,卻聽到裡面傳來呵斥聲:「你個田舍漢,說了讓你走,還不離去!是不是要我找人來轟你走!」
李倓一聽,果然,史料沒騙人,唐人罵人還是比較淳樸的。
最常見的罵人方式就是田舍漢,意思就是:你個農民!鄉巴佬!
例如當初被魏徵懟得發怒的李世民,下去之後,在長孫皇後面前是這麼說的:會殺此田舍漢!
意思就是,我又機會一定砍了魏徵那個鄉巴佬!
也有罵你是臭豬的!
或者你吃糞便!
例如兩撥人打架。
甲:你們是臭豬!
乙:你們吃糞便!
甲:你們是臭臭豬!
乙:你們吃大糞便!
至於後世的草泥馬一類的,暫時還沒有,不會問候對方女性家屬。
李倓正在錯愕之間,卻見一個男子被趕了出來,後面有三個男子。
「快滾,留你這快兩個月已經夠仁慈了!」其中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怒斥道。
「杜郎君,求你讓我把那些紙做完,我保證能做出更細膩的紙來。」那個被攆出來的男子哀求道,「我願意以我的性命擔保!」
那中年男子怒斥道:「你的性命值幾個錢,你敢擅自改配方,那些紙可是賣給宰相府上的,我有幾個腦袋陪你瞎胡鬧!」
「但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一定可以做出更加柔軟細膩的紙,杜郎君,給我點時間。」
「已經給完了,快走吧,別我把的招牌做砸了!」
男子被轟了出來。
那中年男子看見李倓幾人,一看衣著就是貴族,立刻變了一張臉,對李倓做叉手禮,笑道:「幾位客人,請問有何貴幹?」
張暘說道:「我們來這裡來,是想麻煩你幫我們造一些紙。」
「哦,買紙,裡面請,我們這裡有藤紙、楮皮紙、桑皮紙、松皮紙,還有金花紙、銀花紙等諸多彩紙,一看您就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才子,建議您用我們的藤紙,寫字絕對渾然天成,之前李太白就用過我們家的紙。」
李倓說道:「我不是來買紙的,我這裡有個配方,想讓你按照我的配方,幫我造點紙出來。」
杜諶愣了一下,接過張暘手裡的配方,看了起來。
待看完之後,杜諶頗有些好奇地問道:「這位小郎君,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造紙配方,按照您這配方,恐怕紙張會非常柔軟,容易損壞,恐怕無法寫字。」
李倓說道:「無妨,我本來就不是用來寫字的。」
「小郎君造紙不寫字,那便是畫畫用的?」杜諶疑惑道,「畫畫恐怕也不行,太柔軟了。」
「也不是畫畫。」
「那是做什麼?」
李倓道:「擦屁股。」
杜諶道:「什麼?」
「擦屁股。」
「什麼?杜諶懷疑自己聽錯了,再確認了一遍。
「擦屁股。」
一邊的張暘全身毛都豎起來了,心裡喊道:郎君!你造紙擦屁股就算了,你幹嘛要說出來啊!你說出來,別人肯定不會給你造了!
果然,杜諶的臉色變了,他將配方還給李倓,說道:「抱歉,這位小郎君,我們不能幫你製造這種紙。」
「為什麼?」
「紙是用來寫字的,寫聖人之言,怎能用來……」杜諶沒有說下去,只覺得眼前這個小郎君實在有些過分了。
杜諶再次做叉手禮,然後帶著人進去了。
張暘很想衝過去跟杜諶表明身份,卻被李倓叫住了。
表明身份?
這平康坊到處都是貴胄之家,李林甫的宅邸就在前面不遠處,能低調就低調一些吧。
張暘急切地說道:「郎君,您不應該跟他如實說的。」
李倓風輕雲淡地說道:「這沒什麼,我不是想讓他製造一些,而是一直製造,如果一開始不說清楚,中途也會出問題,中途出了問題,影響反而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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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造衛生紙只是其一,如果能成功造衛生紙,批量生產,改善改善長安百姓的腸道衛生情況,提升生活幸福度,他覺得是一件好事。
但他還想要擴充生產線,再提升提升大唐的造紙技術和產能。
大唐的造紙術已經有了新的發展,但改良空間依然很大。
紙張是知識的載體,如果紙張的產能擴大,能大大降低寒門和普通百姓的讀書門檻。
安史之亂的其中一個原因,不就是世家壟斷了知識,將平民都排擠到權力邊緣么?
當然,那是后話,這種擴充產能的事,牽涉到新原料的應用、運輸、新工藝的試錯、生產流程的標準化。
總之,它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如果中途出了問題,一切都得重新再搭建,是很麻煩的事。
就目前來說,李倓還只想把拉屎的衛生問題解決掉。
李倓回過頭,看見剛才那個被趕出來的人,已經垂頭喪氣往遠處走去,他騎上馬,朝那個人行去。
「閣下貴姓?」李倓走過去問道。
那個人抬起頭轉過身尋聲看去,看見李倓后,怔了怔,又看了看周圍,確定眼前這位小郎君是在跟自己說話。
「在下姓劉,劉志,這位小郎君,不知有何貴幹?」劉志這官話帶著一股濃濃的外地音,一聽就不是長安本地人。
「你會造紙么?」李倓問道。
「會。」
「以前造過?」
「造過許多。」
「那為何被趕出來?」
「說來話長,我想嘗試一種新的造紙方法。」劉志摸了摸腦袋,尷尬地笑起來,「但沒做好,被杜二郎給趕了出來。」
「你是他的工匠?」
「我也就只是在他那裡做了不到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