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命所歸任肩扛,東廠重任不敢忘

第2章 天命所歸任肩扛,東廠重任不敢忘

「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曹化淳匍伏於地,既不能辭卻,亦不敢領受。

在這凜冽的晨曦中,竟然硬生生地驚出了一身冷汗。

司禮監中的太監們,各安其位,其中權勢最為顯赫的當屬掌印太監,可謂是司禮監的首領。

因其掌控著國家決策中,最後亦是最為關鍵的批紅審核,以及加蓋印章的大權。

故而即便是內閣的閣老們,都需討好掌印太監,方可使政令暢通無阻,因此其亦被敬稱為內相。

若僅是如此,倒也罷了,然朱由檢竟還命他提督東廠。

在那紫禁城的幽深角落,東廠猶如一張無形的網,悄然鋪展,監察著百官的一舉一動,其權勢之盛,足以讓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這不僅僅是一個機構,它是皇權的暗影,能夠無聲無息間,跨越重重宮門,窺視每一個角落的秘密。

無需繁瑣通報,僅憑一紙密令,「山雨欲來風滿樓。」便能將朝野上下攪動得風起雲湧。

當一人同時手握司禮監與東廠提督之權,那簡直是站在了權力的巔峰,風雲變色,只在其一念之間。

然而,。「高處不勝寒。」

這份權柄之重,亦如雙刃劍,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甚至能隱隱觸及皇權的禁忌,成為那不可言說的威脅歷史上,那些閹黨們的結局,無一不是血淚斑斑,警示著後來者。「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十年前,曹化淳親手助力崇禎皇帝朱由檢,將權傾一時的魏忠賢拉下馬來,那一幕幕,至今仍歷歷在目,如同利刃懸頂,讓人不敢有絲毫懈怠。

自那以後,東廠雖名猶存,實則已失去了往昔的鋒芒,朱由檢更是慎之又慎,未曾再輕易授人以掌印之權,生怕再度引狼入室,重蹈覆轍。

而今,皇爺竟有意重啟東廠之威,下放那令人膽寒的掌印之權,此舉無疑在平靜的朝局中投下了一顆震撼彈。

曹化淳聞言,心中驚濤駭浪,他深知這背後暗藏的兇險與皇爺那深不可測的心思。

他連忙跪伏於地,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沉悶的聲響,彷彿是忠誠與恐懼交織的樂章。「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鮮血,悄無聲息地滲出,染紅了衣襟,也映照出他對皇權的敬畏與對過往教訓的刻骨銘記。

這一刻,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壓抑而複雜的情緒,彷彿連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等待著皇爺的最終裁決。

而曹化淳,只能以這最質樸也最決絕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立場與忠誠,祈求能在這權力的漩渦中,尋得一絲生存的縫隙。

曹化淳顫巍巍地躬身,歲月的風霜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眼中閃爍著對往昔的追憶與對未來的淡淡憂慮。

「老奴年歲已高,筋骨不復當年之勇,心中早生歸隱田園之念,唯恐力不從心,有負聖上隆恩浩蕩,實乃罪該萬死。」

他的話語中,既有對過往榮耀的淡淡懷念,也透露出對即將卸下重擔的釋然與無奈。

朱由檢聞言,心中不禁泛起漣漪,對這位歷史上以忠誠著稱,卻又在崇禎年間命運多舛的曹化淳,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

他彷彿穿越了時空的壁壘,窺見了那位帝王內心深處那份複雜而矛盾的性格——涼薄中藏著深深的猜忌,多疑下掩蓋著對忠誠的極度渴望。

歷史上,曹化淳雖未正式執掌那代表無上權力的掌印太監之位,但崇禎帝戰後的信任,讓他一躍成為東廠提督,實則權柄之重,已與掌印無異。這份榮寵,既是認可,亦是考驗。

然而,權力的巔峰並未讓曹化淳留戀,次年,他便以年邁體弱為由,懇請辭官還鄉,此舉之中,既有對皇恩的感激,也有對宮廷險惡、君心難測的深刻體悟。「採得百花成蜜后,為誰辛苦為誰甜。」

面對這樣一位性格複雜、情感涼薄的帝王,誰又願以自身安危為賭注,去觸碰那看似輝煌實則危機四伏的權力巔峰?曹化淳的選擇,無疑是對人性深刻洞察后的明智之舉,也是對歷史洪流中個體命運無奈妥協的寫照。

在這一刻,朱由檢彷彿能聽見歷史的低語,感受到那份跨越時空的共鳴與唏噓。

在那權力與猜忌交織的紫禁城中,每一塊美玉的閃耀,皆是懸於頭頂的利劍,引人覬覦,更招致無妄之災。

皇權的陰影下,人心惶惶,稍有風吹草動,午門之下,便是一片血色的肅殺,彷彿是在無聲地訴說著「懷璧其罪」的古老訓誡。

魏閹之禍,雖已隨風而逝,但其遺毒尚存,如同夜空中最暗的星,提醒著每一位朝臣:前車之覆,後車之鑒,不可不察。

於是,崇禎末年,朝堂之上,風氣悄然轉變。

百官之中,多數人不再執著於鐵骨錚錚的直諫,轉而投身於揣摩聖意的微妙藝術,以求在波譎雲詭的宮廷鬥爭中保全自身,更冀望能分得一絲皇恩雨露。

那些曾以才學見長,又勇於擔當的國之棟樑,如今已寥寥無幾,他們的身影在權力的遊戲中逐漸模糊,彷彿夜空中最亮的星,也難免被烏雲遮蔽,「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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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欲辭官歸隱,遠離這是非之地?」朱由檢緩緩起身,龍袍輕擺,目光如炬,直射向那位額頭已磕破,鮮血斑斑的老宦官。

他的聲音里,既有不解,也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惋惜,「卿乃秉筆之首,侍朕最久,若卿棄朕而去,這掌印之位,何人能擔?」言語間,既是對老宦忠誠與能力的認可,也透露出帝王對人才流失的無奈與不甘。

這一刻,宮廷的冰冷與人性的溫情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複雜而微妙的畫面。

曹化淳低垂著頭顱,聲音哽咽,帶著幾分蒼涼與無奈:「奴婢年邁體衰,唯恐力不從心,誤了聖上大事。觀王承恩那孩子,勤勉機敏,實為可造之材……」

「咳咳——」一陣突如其來的咳嗽聲,如寒風中的急雨,打斷了室內的低語,也讓朱由檢的眉頭緊鎖,他沉聲怒喝,威嚴中帶著不容置疑:「王承恩,既已聽聞,還不速速進殿!」

言罷,門扉輕響,一位年約三旬,面容圓潤討喜的胖子踏門而入,步伐中帶著幾分慌亂。

他迅速回身,將門扉輕輕合上,隨即雙膝一曲,跪得乾脆利落,面上滿是為難之色:「皇爺明鑒,奴婢不過是個貪戀口腹之慾的俗人,除了能逗您一樂,別無長才,如此重擔,實非奴婢所能承擔啊!」

他輕輕斜睨向一旁的曹化淳,那位曾以無盡耐心雕琢他,視他為衣缽傳承者的恩師,此刻眼中卻交織著複雜的幽怨與無奈,彷彿在低語:世間哪有如此乾爹,竟這般將自家孩兒推向萬丈深淵?

那眼神深處,似在無聲控訴:「乾爹啊,您常說伴君如伴虎,如今這一躍,您竟是親手將我送進了那最兇猛、性情最莫測的老虎口中。」

曹化淳微微側轉面龐,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似乎在辯解:「皇恩浩蕩,突降大任於你,老夫將你推至前台,豈非一番苦心栽培,意在提攜你這位年輕才俊?」

然而,王承恩心中五味雜陳,幾欲淚下。在這位君主麾下執掌大權,無異於在鋒利的刀刃上翩翩起舞,每一步都需謹小慎微,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這哪裡是提攜,分明是一場生死未卜的試煉。

「夠了!」皇上的聲音冷不防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二人休在朕前暗自交流,眼神中藏著何種玄機,朕豈會不知?」

此言一出,殿內氣氛驟然緊繃,王承恩與曹化淳皆是一凜,深知在這權力遊戲的漩渦中,任何細微的波動都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一聲威嚴的怒喝,如同驚雷乍響,震得二人慌忙垂首,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唇齒緊閉,不敢有絲毫言語。

朱由檢的目光深邃而複雜,掃過這兩張熟悉的面孔,心中五味雜陳,終是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

「爾等,一為朕自幼相伴的摯友,一乃朕現今最為倚重的內侍,竟也到了只圖自保,忘卻了為君分憂之責的地步嗎?」他的話語中,既有責備,又含幾分無奈與痛心。

二人聞言,更是噤若寒蟬,唯余顫抖的身軀,無聲地訴說著內心的惶恐與不安。這大殿之內,空氣彷彿凝固,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觸怒了天子的威嚴。

崇禎帝,這位繼承了洪武大帝鐵血手腕的帝王,卻在政治的棋盤上,未能複製先祖的輝煌。

他的殺伐果斷,在某些時刻顯得孤注一擲,卻缺乏那份洞察時局、駕馭群臣的政治智慧。

於是,大明江山,在這份優柔寡斷中,漸漸失去了那些敢於直言、勇於擔當的忠臣良將,最終落得個孤家寡人的凄涼境地。

及至李自成鐵蹄踏破京城,昔日繁華盡成煙雲,多少朝臣望風而降,唯余司禮監的幾位老臣,堅守著最後的忠誠與尊嚴。這一幕,不禁讓人唏噓,更讓崇禎帝的心,沉入了無盡的深淵。

在那風雨飄搖的崇禎年間,朝堂之上,風聲鶴唳,每一句譏諷或指責,都似利刃般刺痛著那位年輕帝王的心。

將相之臣,更迭如走馬燈,血光之中,忠誠與猜忌交織成一幅幅悲涼畫卷。誰人還敢輕易涉足這權力的漩渦,為一位聽不得逆耳忠言的天子效命?

國無恆策,政令如浮萍,朝令夕改之間,將士未戰心已寒,臨陣換將,更是將士氣推向了深淵。大明這艘巨輪,在無舵無向中,怎能不漸漸沉沒於歷史的波濤之中?

治國之道,本應如烹小鮮,需細心慢火,方能成其美味。而崇禎帝,雖以雷霆手段著稱,那份果決背後,卻隱藏著深深的疑慮與不安,錯將刀鋒對準了自家的棟樑,而非外患強敵。

於是,朝臣們的心漸漸冷了,他們或明或暗地聚集於東林黨旗下,尋求那份同病相憐的溫暖與安全。

在這片由恐懼與自保織就的網中,同黨成了唯一的避風港,因為在那裡,至少可以免於無端的指責與迫害。

朱由檢,這位孤獨的天子,終於從床榻邊緣緩緩站起,步伐沉重而堅定,走向那兩位靜默的臣子。

他的眼神中,既有決絕,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無奈。

在這一刻,他彷彿做出了一個改變命運的決定,即便前路未知,也勝過這日復一日的猜忌與殺戮。

歷史的洪流中,個人的意志往往顯得渺小,但正是這些瞬間的決定,匯聚成了推動時代前行的力量。

朱由檢的抉擇,無論結果如何,都將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供後人評說,感慨,或是嘆息。

"爾等心中的憂慮,朕洞悉入微,亦感同身受。"他的聲音里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朝堂之上,那些臣子或結黨營私,或相互傾軋,致使朕不慎誤傷忠良,對此,朕已頒下罪己之詔,以示自省。"

言及此處,朱由檢的語氣忽地變得銳利如劍:"然則,論及這些人之清白無瑕,堅貞不屈,朕心中實難全然信服。朝堂水深,誰人能真正纖塵不染?"

他目光如炬,直視前方二人,語氣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朕在此向爾等明誓,只要司禮監與東廠恪守本分,不越雷池一步,日後若有任何無端攻訐之辭,朕必細查慎斷,絕不輕率行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曹化淳,這東廠提督之職,你接也得接,不接,亦是天命所歸,非你所能拒!"話音落下,殿內彷彿回蕩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每一個字都重如千鈞,直擊人心。

"王承恩,你亦不可懈怠,提督之職既不願擔,那便執掌印璽,權柄在握,亦是替朕分擔重負之舉。"

"自今日起,你二人分掌大權,各安其位,互不隸屬,互不干涉,如此方能相互制衡,共保朝綱清明。"

"奴婢謹遵聖諭。"

二人聞言,心中大石稍落,此番安排,實則是將掌印之權與東廠之威分而治之,既防一手遮天,又保皇權穩固,皇爺之策,依舊深不可測。

至於皇爺那番信誓旦旦的保證,曹化淳與王承恩相視一笑,心中皆明如鏡。

這世上,若真有人敢輕易相信帝王口中的「罪己」與「信任」,怕是要步那魏忠賢之後塵,落得個凄涼下場。

多年伴君如伴虎,他們二人對這位皇爺的脾性,早已洞悉入微。

那些表面的自責與信賴,不過是帝王權術的一部分,真假難辨,唯有步步為營,方能在這紫禁城中求得一絲安寧。

在那位帝王深邃莫測的多疑與淡漠性情之下,言官們幾句輕飄飄的譏諷與指責,便足以讓世間萬物,包括那些曾被視為無上榮耀之物,瞬間化為虛無,如同風中殘燭,一戳即破。

想當年,袁崇煥將軍手執尚方寶劍,劍鋒所指,無堅不摧,何等威風凜凜!「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然而,即便有那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徵在手,卻也難逃命運的桎梏。

再看今朝,盧象升將軍三度獲賜尚方寶劍,榮光加身,本應是號令四方、揮斥方遒之時,卻發現自己竟難以調動各路總兵之心。

這背後,不正是帝王心中那悄然滋長的議和之意,悄然改變了朝堂的風向嗎?

究其根本,還不是因為那份對盧象升的疑慮,如同無形的枷鎖,束縛了他的手腳,讓他即便手握重器,也難以施展拳腳。

而司禮監掌印與東廠提督,兩者權勢雖各自獨立,猶如天際雙星,璀璨奪目,但正因彼此間無直接統屬,方才避免了尾大不掉、相互傾軋的亂象。

這制度的設計,精妙之處便在於此,它巧妙地維持了權力的平衡,使得宦官與外臣之間,難以形成勾結,更無法編織出欺瞞天聽、禍亂朝綱的閹黨之網。如此,朝堂之上,方能保持一片清明,國家之舟,方能穩健前行於歷史的長河之中。

念及此節,曹化淳與王承恩心中不由一凜,二人心照不宣地微側頭,以眼神悄然交匯,皆在那幽深的瞳仁中捕捉到了對方一閃而過的駭然之色。

方才那場景,宛若置身刀鋒之舞,但凡有誰一時衝動,應承下司禮監掌印與東廠提督的雙重重任,其後果,怕是連午門外那斷頭台下的餓犬都將有幸分得一羹人血之食,何其悚人!

此中深意,分明乃是皇爺對他們二人的一次微妙試探!

誠然,這位繼承了崇禎遺志,又攜帶著後世智慧的朱由檢,怎會輕易將帝國這般龐大的權柄交付於一人之手?

他深知權力的雙刃劍性質,既願雕琢出忠誠如王忠賢、曹忠賢般的耳目心腹,又絕不容許有任何一方勢力能夠遮蔽聖聽,乃至危及皇權、動搖國本。

他的目光,此刻猶如穿透雲霧的利劍,直刺曹化淳心田:「朕命你,即刻著手整頓東廠,務必深挖細查那些監軍在軍中的種種行徑,尤其是那高起潛,他的一舉一動,都要了如指掌!」

言語間,既有不容置疑的威嚴,又透露出一絲不容忽視的期待與信任,讓曹化淳心領神會,躬身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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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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