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搶救與輸血
他們終於從吵鬧中安靜下來。
整個房間只剩下那位大出血的孕婦急促的呼吸聲。
一隻手顫巍巍地從人群中舉了起來。
我甩了甩槍口,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路來,就像是摩西用手杖分開的紅海。
那是一個有些禿了頂的中年男人,他戴著一副無邊框的厚眼鏡,似乎有些畏懼地看向我。
「能治嗎?」
「我不是婦產科的醫生……」
他的神情顯示出他的不自信,這讓我皺了皺眉。
「你只需要全力以赴就行,這裡沒人有權利傷害你,我保證。」
「我再問你一遍,能治嗎?」
「我……」他咽了口唾沫,「我可以試試看,但我好多年沒給孕婦處理過大出血了。」
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沒有了別的辦法,只得讓他試試看。
至少科室里的設備是齊全的,藥品櫃里的東西也不在少數。
「拜託了,醫生。」
我放緩了語氣,將槍放下。
他愣了愣隨後點了點頭。
「幫不上忙的都出去。」
我最後說道。
人群像是退潮的海岸線般退到了門外。
……
門口的氣氛很沉悶,但比剛剛好得多。
至少沒有人再跟我說什麼神樹,聖女之類的東西。
但他們也不走,只是杵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一個結果。
楚小姐扶著維克多靠在牆根上坐著,他的膝蓋已經難以屈伸,因此坐姿有些畸形。
他身上都是狼狽的血跡,金色的前額發上也染上了黑紅,看起來像是一條落水狗。
楚小姐看向我,注意到我在觀察他們,又收回了目光似乎是在害羞。
「神使大人,這是您的意思,還是神樹的意思?」
那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朝我試探性地詢問道。
我看著他,沉默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低下頭了,眼神閃躲,看起來像是害怕我。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直到門口被打開。
「陳閑。」
一直守在門口的路雪叫我。
我移開目光,看向門口。
那個說自己是醫生的人已經渾身染上了血跡,他擦了擦臉,結果手上的血又抹在臉上。
他額頭上有些微汗,在臉上的皺紋處閃爍著。
「我需要有人獻血,否則這位孕婦將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休克。」
「她是rh陰型血,也就是俗稱的熊貓血,有匹配的嗎?」
他的眼神焦急地在人群中搜索著,卻沒有任何人有響應。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rh陰性血之所以會被稱為熊貓血,就是因為其罕見性。
在這麼幾百人中找到血型匹配者幾乎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那個先前領頭的男孩忽然大笑起來,
「這就是樹神的懲罰,因果報應,無怪乎此。」
因為他看起來實在年輕,所以我一再忍讓。
此刻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去你媽的。」
我一腳將他踹倒在地,又拽著他的領子將他提起來。
「裡面有人要死了,一屍兩命,你很高興?」
「我他媽告訴你,那棵樹裡面裝載的靈魂遠比你想象中的偉大,她才不關心你們尊敬她還是害怕她,也不關心你們誰跟誰談了戀愛。」
「她只希望這裡生活所有人能健康,平安,幸福,你懂嗎,你懂嗎?」
他看著我,露出的是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彷彿在嘲笑我的愚昧和無知。
人群騷動著,宛若大廈崩塌前的稀碎聲響。
「我是rh陰性血。」
楚小姐站起來,她舉起的指尖沾染著從維克多臉上沾染的黑紅血跡。
人群驟然一寂,似乎是為了讓他們聽清,她面無表情地沉默道:
「我是,我能獻血。」
中年醫生的臉微微放鬆,轉而又換上了愁容。
「我們需要的血……有些多。」
「沒關係……」
楚小姐對著大家笑了笑,她的笑容有些脆弱,臉色也同樣蒼白地嚇人,大概是剛剛受到了驚嚇的緣故。
「畢竟……我是大家選擇的聖女嘛。」
她朝著診室中走去,並將房間的門帶上。
隨著兩門合攏,我們又陷入了等待之中。
維克多的腦袋靠著牆壁,抬頭看著天花板。
那雙曾經用來觀測浩瀚星空的眼睛,漆黑地像銀河深處的投影。
他轉頭看向我,隨後張開嘶啞地喉嚨問道:
「陳,是我害了她嗎?
我沉默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楚小姐進去的時候沒有將門徹底關上,恐怕已經無心在意這個,因此只是虛掩著,留下一道門縫。
聲音從門縫間傳出,病人痛苦而虛弱的嗚咽聲中,傳來醫生的聲音。
「我需要抽五百毫升。」
「抽吧。」
楚小姐平靜地回答道,像是一潭死水。
過了一會兒,醫生猶豫道:
「我需要再抽五百毫升。」
「抽吧。」
楚小姐仍舊沒有猶豫,只是聲音似乎輕了一些。
又過了一會兒,就連病人痛苦地呻吟聲也弱了下來。
只有醫生擺弄設備發出容器磕碰在金屬桌面上的聲響,還有玻璃器皿碰撞地叮噹聲。
整個科室似乎安靜下來,連帶著外面似乎也變得寂靜無聲。
一陣沉默之後,醫生在一陣輕微地嘆息后,繼續開口道:
「再……」
「抽吧。」
楚小姐的聲音已經完全虛弱下來,聲音里完全是氣流推開聲帶的啞聲,她的聲音已經微乎其微,但我們卻聽得格外清楚。
醫生頓了頓,聲音已經帶上了明顯的遲疑。
「人體內的血液大約有4000毫升。」
「通常血液在短時間內流失超過2000毫升就已經到了人體的極限,幾乎不可能搶救回來。」
「我必須提醒你,你已經被抽了將近1000毫升的血液量了。」
「我不希望病床上的病人沒能救回來,甚至就連你的生命也搭上去。」
「如果承受不住,你必須立刻……」
楚小姐發出一聲輕微的笑,彷彿聽到了一個忍俊不禁的笑話。
「抽吧,不用擔心我。」
她的聲音虛弱而堅定。
「我可是聖女啊,那棵神樹不是會看著我們,保護我們嗎?」
「所以一定不會有事的,您就按照您的想法來搶救病人吧。」
醫生似乎猶豫了一下,最後才妥協般說道:
「好吧,但底線是你仍然清醒著,如果你暈過去,我會立刻停止采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