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視角—顏子晴(2)
4.
他們不愛我這件事,從我懂事起就知道了。
但是越得不到的越執著,一邊想他們走入絕路換我美好人生,一邊無底線貪圖那無法理解的親情。
糾結又矛盾,想放棄又始終無法解脫。
家——這個最令我窒息的地方。
我是全家地位最低的那個,也是隨時能被拋棄的那一個。
黑雨不停,奶奶命令我出去購買物資,車子蹚水熄火,我感覺到水位不斷上漲車子逐漸有漂浮感,害怕地給他們打電話……我不奢望他們救我,只求他們讓我破窗出去。
他們意見統一:「破窗可以(反正有保險)。但是物資一定要帶回來,否則你也別回來了。」
我背著物資坐在車頂,撐著的傘很快被風吹走,連帶著車子都晃了晃。
我微微伏倒在車上,任由黑雨澆灌,浪涌漆黑的水讓我不敢觸碰——我不會游泳。
車頂、黑雨和周遭的空氣都是冷的,我無助地感受著身上溫度一點點喪失。
頭頂是黑的天,底下是黑的水,四周都是一片令人恐懼、茫然的黑暗。
我蜷縮成一團,覺得這就是奶奶口中的我的命。
直到官方的人來,他們的手電筒為我帶來一線光芒和生機。
我坐上了他們的衝鋒舟,他們看起來年紀比我還小,臉上是疲憊與堅韌,聲音很清澈。「你家在哪?」
「躍龍灣179號。」
一個弟弟給我拿來雨衣和橙色救生衣,心直口快:「這麼大雨也敢出來找物資,真是服了你們。」
我凍得哆嗦,聲音很低,像個委屈的孩子:「沒有物資我回不了家。」
躍龍灣還沒被淹,他們將我送到門口就離開了,我很想招呼他們進門喝杯熱茶,又覺得他們不會招待幫助過我的人。
門口保安不在,我語音給爸爸,他罵罵咧咧幾句,讓物業找保安,我蹲在那凍了二十幾分鐘,保安才罵罵咧咧姍姍來遲。
回到家,他們接過濕透的物資,奶奶連忙去廚房收拾。
我就像個無人在意的破玩偶,拖著凍得無法止住顫抖的身體想回房間洗個熱水澡,就聽到爺爺在身後道:「你看看,地上都是你滴的水,換好衣服趕緊拖乾淨。還有,你快點下來做飯,不然一會停電大家餓死得了。」
我洗完澡就實在睜不開眼了,病了三天三夜,只換來一句:「真嬌氣。」
黑水一層層淹沒,最後只剩三樓和我住的閣樓。
系統出現,物資換成金幣時,他們看到我的「資產」都忍不住恥笑:「才30個啊。算了,拿來吧。」
黑水退去,躍龍灣被人闖入,他們計劃把我送給那群人以求繼續住在這裡,可豺狼的本性是趕盡殺絕。
在有人全家被殺害、鄰居一戶戶逃走後,他們終於清醒,用金幣換取價值較高、流通性強的藥品連夜逃離。
我們步行到叔公家所在地,卻得知叔公一家因為惹了草山幫,不止被整個半山別墅區驅趕,還即將面臨董岸的報復。
我們一家都是慫包,可以同甘苦不能共患難。
他們在叔公家裡找了一圈,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就認定他們買了「背包」,金幣都裝進背包里了。
有危險因素,他們自然不願跟叔公一家呆在一起,又不願放棄覬覦已久的金幣,於是把中暑發燒數天的我留了下來做這個「監視器」和「傳聲筒」。
我是他們養大的,自然無法抗拒地沾染了他們的劣根性——在叔公一家耗費一顆葯讓我清醒之後,我當了逃兵。
我自己的家人捨不得將一顆葯花在我身上,又一次拋棄了我。
但我還是選擇拋棄給了我一顆葯但深處危險的叔公一家。
蟲禍過後,我們得知叔公一家不止沒死在與董岸的一戰里,還建立了一個聚集地,堂妹當上了聚集地的副所長。
我們又開始投奔之旅,但叔公一家不肯再接納我們一家白眼狼。
他們再次把我留下,這次做「敲門磚」。
——偏偏,運氣就是這麼不好。
5.
沒有人考慮過,白天在毒辣的太陽和高溫底下,我是否能存活。
還好,我從來不是他們口中「嬌氣」的人,我是陰溝里的老鼠、打不死的小強。
我跟只銀殼蟲一樣,鑽進附近草堆里熬過烈日,感覺快要成為乾屍的我在天色微暗時醒來,就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七八個男人將五具屍體搬到御豐圍牆下,還狠心將他們開膛破肚,然後又往他們身上倒銀殼蟲,還上手抓捏,將銀殼蟲捏爆在他們的血肉里。
那裡面還有兩個老人一個小女孩啊!
真是惡魔當道。
一陣惡寒從腳底升騰而起將我包裹,我們距離不近,但銀殼蟲的咀嚼聲、惡臭味彷彿就在我旁邊,令人作嘔。
我還看到牆角那邊站著兩個人,他們將這一幕完整看完,然後走回了聚集地。
他們還跟守門的人說了什麼,我以為守門的很快就會帶人出來。
可惜,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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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月亮升起,慘白的光線灑滿人間,才有人發現了這慘痛可怖的一幕。
不久之後,堂妹也出來了。
我雖然疑惑那兩個人明明看完全程,怎麼什麼都沒說。
但又保不準,他們是卧底呢?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進入御豐的機會,有一個住所,乖乖照顧好叔叔嬸嬸他們,我這一生還有盼頭。
我跑了過去,求她收留我,我說我能幫忙照顧叔叔嬸嬸,但她十分冷漠,與我擦肩而過。
我說我看到了殺他們的人。
她問:「是誰?」
可我那一瞬間就是想不起來他叫什麼名字,只記得他是某條村的村長,上過電視。
最後我還是被帶了回去。
他們把我帶到一幢別墅里,讓我想起來就跟他們說。
我覺得計劃成功了三分之一。
輕鬆下來刷著光幕,我很快刷到那個名字——徐光僑。
我驚喜大喊:「我想起來了。」
這次進來的,正是牆角那邊站著的兩個人,他們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我,語氣陰沉:「是誰?」
我被看得一哆嗦,原來人在極度害怕的時候真的會腦子空白,我竟想不到用心想模式向堂妹求救。
我說:「劉富貴。」
他們在我眼裡看到了恐懼,也察覺我發現了真相,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死在了這裡。
看著御豐和富貴幫劍拔弩張,看著大戰開始又結束,看著死了那麼多人,看著他們說我逃跑了。
現在還得看著親人假惺惺給我哭喪。
6.
叔公沒再理會他們,堂妹也轉身離去,他們也就沒有演戲的必要。
我跟著他們,看他們一邊走,一邊咒罵:「無情無義的東西,枉我小時候對他那麼好。」
「沒良心的老東西和小東西!」
「白眼狼,自己家過得好也不提攜著點。」
「你們也是,怎麼都不看看那丫頭什麼時候死的,現在想鬧都沒證據。」
「誰那麼無聊看他啊!」
「顏意也是個女的,人家怎麼就那麼厲害?!」
「沒用的東西!」
「死了也一點用沒有。」
嗯……這句應該是在罵我。
罵著罵著,爺爺臉上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像老樹根盤踞:「給了,給了!」
「給了多少?」
「隔牆有耳,小點聲!」
回到家,他才敢說出來:「兩百五十萬!」
奶奶興奮地端來粥水,繼生撇撇嘴:「也不多啊。他說了,以後不會再給了。」
爺爺篤定:「會給的。」
爸爸開心:「又夠咱家過一段時間好日子了。」
可惜,沒有好日子——他們的日子到頭了。
夜晚的時間,陽光之下,幾個少年闖了進來,搶走金幣、手起刀落。
我在裡面看到,殺我的那兩個人。
他們最後巡了一遍,確定沒有漏網之魚后便離開。
我看著倒地的他們,想哭喪,卻凄慘地笑了出來。
我的一生,就這樣了啊?
遊戲時間到,我該下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