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賈敬殯天（三）
賈珠在靈堂里看到一個還算意外的人，正是妙玉。
也不知道她是自己主動來的，還是被請過來的？
這種場合，點頭示意即可，有話也要等到私下的時候再問。
賈母本來身體就不好，又在外面奔波了兩個月，只是稍坐了一會兒，便帶著邢夫人和王夫人回榮府了。
賈珍賈蓉兩父子接待賓客遊刃有餘，並不需要賈珠幫忙，賈珠也樂得清閑。
靈堂里人又多又吵，賈珠帶著李紈就去會芳園逛園子了，找個清靜的地方散散步也好。
已是人間四月天，百花含羞柳纏綿，正是逛園子的好時節。
剛走出去不遠，王熙鳳帶著平兒也跟了上來。
賈珠道：「你們怎麼也跟來了，弟妹就不怕璉二弟在外面沾花惹草？」
王熙鳳道：「花花草草多了去了，我也要管得過來才行。」
「男人還是得靠自覺，我也沒見大嫂一直把大哥看著呀？」
「難道就只許你們夫妻倆逛園子，不許我們逛了不成？」
李紈道：「既然來了，便一起吧。」
「我倒是不擔心夫君在外面沾花惹草，多找幾個妹妹一起服侍夫君也挺好的。」
王熙鳳都驚呆了，這世上居然還真有妻子願意主動為丈夫納妾的？
王熙鳳是不接受和其他女子共享丈夫的，尤其是可能威脅到她管家地位的女人，更加不能容忍。
凡是和賈璉發生過關係的女性，都沒有好結局，比如鮑二家的上吊了、尤二姐吞金了、秋桐被攆走了。
至於平兒和賈璉有沒有發生關係，那就只有她們自己知道了。
平兒是王熙鳳的陪嫁丫鬟，賈璉名義上的通房丫頭，但以王熙鳳的風格，如果真有關係，應該也容不下她。
畢竟其他三個陪嫁丫鬟死的死，嫁的嫁，這都是前車之鑒，平兒敢不敢還另說呢。
成親之前服侍賈璉的兩個丫鬟也都被打發出府了，所以才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平兒逼著做了房裡人。
當然也有可能和興兒說的一樣，留下平兒一是為了顯示王熙鳳的賢良名兒，二是為了拴住賈璉的心，如此說，至少是有過關係的。
王熙鳳是不接受賈璉和其他女人發生肉體上的關係。
而林黛玉是不接受賈寶玉在精神上還想著其他女性，更像是一種柏拉圖式的愛情。
至於寶玉肉體上和誰發生關係，黛玉從來不在乎。
黛玉難道不知道寶玉和襲人、秦鍾、蔣玉涵、以及其他丫鬟之間的關係嗎？
但黛玉從來沒有放在心上，不管是單向插座還是雙向插座，都沒有因此而吃過醋，還多次稱襲人為「嫂子」。
黛玉吃醋都是因為寶玉精神上不忠，比如對寶釵、寶琴、湘雲等。
絕對不是因為這些人可能成為賈寶玉的正妻而吃醋，這不是身份之爭，而是純粹的愛情之爭。
紅樓夢中對身份、權力和地位最摒棄的人不是賈寶玉而是林黛玉。
賈寶玉是裝的，而林黛玉是真的。
比如，賈珠如果將天下打下來，安排賈寶玉當皇帝，賈寶玉一定是願意的。
他骨子裡對權力是嚮往的，只是不願意為此而努力，裝著裝著自己都快信了。
就和賈政一樣，做著一個小官還一直說自己後悔沒有機會科舉入仕。
大哥？做官之後就沒有考核了嗎？就不會考那些科舉文章了嗎？
這麼多年，但凡有一次考核優秀，憑榮國府的背景，也不至於做個五品小官。
五品官是個什麼概念？賈璉和賈蓉用銀子買的就是五品官。
做了這麼多年，其實還一直停在起跑線上。
這兩父子，都是會演戲的。
賈政本人就不喜歡仕途文章，正經學問，但裝作很喜歡。
賈寶玉是喜歡權力的，但卻裝作不喜歡。
但凡不喜歡，就不會整天把北靜王掛在嘴上，把北靜王的珠串當成寶貝。
林黛玉是真的不喜歡，黛玉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戀愛腦。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就算是讓黛玉做皇后，但如果不是一心一意愛著她，也是不行的。
言歸正傳，說回賈珠、李紈、王熙鳳和平兒在會芳園逛園子。
聽到李紈願意為賈珠多納幾個妾，王熙鳳道：「嫂子，我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保管你滿意。」
李紈道：「鳳丫頭，你說是誰，若是打趣，我可不饒你。」
王熙鳳道：「寶丫頭這些天可為燕國府出了不少力，就說她，大嫂滿不滿意？」
賈珠道：「弟妹若是這麼喜歡做媒，還不如讓二弟先將平兒姑娘納為姨娘，豈不方便？」
王熙鳳道：「我好心好意給大嫂出主意，大哥不滿意就算了，何必又來打趣我們？」
「二爺還要參加訓練，縱然要納妾也沒那個時間和精力。」
賈珠道：「二弟可不一定這麼想。」
李紈道：「好了好了，鳳丫頭也是好意，我們不說就是了。」
隨即幾人便在園中散步，回去的時候，正巧看見賈璉和賈蓉正在跟尤二姐和尤三姐說話。
卻說賈璉素日聽聞尤氏姐妹之名，恨無緣得見。
今日因賈敬停靈在家，偶然相見，不禁動了垂涎之意，上前攀談。
而且賈璉早就聽說尤氏姐妹和賈珍賈蓉父子有聚麀之誚，心中更覺刺激，因而乘機百般撩撥，眉目傳情。
王熙鳳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賈璉看兩姐妹的眼神都快拉絲了。
看來賈珠說的是對的，賈璉還真不是沒有想法。
畢竟有兩個多月沒有訓練了，賈璉又精力滿滿，開始造作了。
王熙鳳道：「二爺好雅興，眼睛里都快看出花兒來了。」
賈璉道：「不過是親戚之間說兩句話，瞧你就拈酸吃醋了。」
王熙鳳道：「兩府都說我是辣子，辣子又怎麼會酸呢？」
「只是兩位妹妹也太俊了些，這風流態度，就是我看了也喜歡，何況是二爺呢？」
尤三姐道：「眼睛長在他身上，關我們什麼事？」
王熙鳳道：「我只是誇兩位妹妹，哪裡是在說你們的不是。」
「還是珍大哥好福氣，尤大嫂子有這麼美貌的兩個妹妹，要是親妹妹，豈不就更好了？」
還是王熙鳳敢說，這算是貼臉開大了。
尤氏對王熙鳳說道：「都是我的錯，我看府里人不夠，才將娘家人叫了來，這才讓你誤會了。」
「大庭廣眾之下，說句話能有什麼，你快別多心了。」
王熙鳳說道：「我也沒說什麼，只誇兩位妹妹標誌，你們倒是都將矛頭對準我了。」
大招輸出之後就可以撤退了，再鬧下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賈珠道：「二弟，你也已經休息兩個月了，明天就來府里訓練吧。」
「蓉兒先將敬大伯的喪事料理之後再來。」
賈珠平時說話的時候就是說話，但涉及正事的時候就是命令了。
賈璉和賈蓉兩人應聲遵命。
尤氏將兩位妹妹接來，未必沒有抱著讓她們結交權貴的想法。
何況尤二姐還有婚約在身，拋頭露面出現在這種場合確實不合適。
如果沒有賈璉的干涉，或許二姐就會嫁給張華，三姐嫁給柳湘蓮，會是不錯的結局。
但是，美色是種資源，還是稀缺資源，一定會被有權有勢的人盯上。
張華和柳湘蓮能不能保護她們？賈珍又會不會放手？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所以，就算美人想要潔身自好也是做不到的。
總不可能所有美人面對權勢逼迫的時候都抹脖子一死了之吧？
賈珠還是可以幫一幫尤三姐的，只要事前把話給柳湘蓮說清楚，就可以避免三姐的悲劇。
縱然柳湘蓮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三姐，只要雙方沒有定親，尤三姐也不會到拔劍自刎的地步。
柳湘蓮這人，賈珠還沒接觸過。
他本是理國公柳家的旁系子弟，父母早喪，讀書不成。性情豪爽，酷好耍槍舞劍，賭博吃酒，以至眠花宿柳，吹笛彈箏，無所不為，還是一個業餘的戲劇演員。
身份上就和賈芸差不多，但沒賈芸踏實，是江湖浪子，和尤三姐也挺般配。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應該可以將他們促成一對，只是將來會不會幸福，那就不知道了。
以後有機會見到他的時候，倒是可以和他說說。
看到妙玉，賈珠就為她的身份頭疼。
好在，妙玉入府之後，從來沒有提過出格的要求。
既沒有請賈珠參與叛亂，也沒有讓賈珠救他哥哥出來。
當然，就算她提了，賈珠也不可能會答應。
這次的事情太大了，隆正帝大概率是要斬草除根的。
《左傳》中說，「為國家者，見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芟夷蘊崇之，絕其本根，勿使能殖，則善者信矣。」
治理國家，必須徹底去除禍根，才能防止其再次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