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遲滯
這種感覺很奇怪。
星榆看著自己的手指,又扣動了一次扳機。
第二個,第三個。
每一聲槍響都像是在某種精密儀器上按下開關,乾淨利落,毫無雜質。
現在,扣動扳機就像是在完成某種例行公事。
太容易了,容易得讓人感到無聊。
相比以前,她變強了,但也失去了名為恐懼的情緒。
「這樣對我是沒用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開口,試圖和敵人對話有任何意義嗎?
或許只是想打破這過於枯燥的氛圍。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從走廊盡頭傳來:「都撤退!讓我來對付!」
新的對手如同在沸騰的水中投下一塊寒冰。
那人雙手輕輕一抖,無形的波紋以他為中心擴散,星榆立刻感覺到不對——
骨骼在微微震顫,滲透到血肉,像是要脫離控制,整個身體都在這種頻率下變得不穩定。
他的能力名為【共鳴震蕩】。
「怎麼樣?這種程度的震蕩,足以讓普通人的內臟震碎!」
周圍的守衛們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她們見過太多人在這種震蕩下崩潰,內臟碎裂,吐血而亡。
這種能力不僅會對身體造成影響,還會一定程度的影響意識,使得無法進行精細操作。
星榆抿住嘴唇,換上Freischütz,舉至胸前。
手臂在這種頻率下不住地顫抖,冰冷的槍身似乎也在共振,幾乎要從她掌心滑落。
但她還是扣動了扳機。
子彈裹挾著可怖的動能呼嘯而出,卻在震蕩波的干擾下偏離了軌道。
彈頭撞擊在牆面上,瞬間在堅固的裝甲板上炸出一個碗口大的凹坑。
灼熱的金屬碎片四處迸射,周圍的守衛們驚恐地後退,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破壞力。
「那是……那是什麼東西……」有人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握槍的手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酸麻感順著手臂蔓延到肩膀。
這種攻擊意義不大。
星榆拔出腰間的短劍,而共鳴者露出輕蔑的笑容:「還想跟我近身比拼?」
他大概以為自己佔盡優勢。
震蕩波一圈圈擴散,試圖將她的平衡徹底摧毀。
思緒轉過一瞬,星榆找到了機會。那些無形的漣漪有著微妙的間隙,就像某種固定的脈動。
她向前突進,步伐看似搖晃,實則每一步都踩在震蕩的間隙中。
短劍直取咽喉,但共鳴者的反應遠超預期——他偏頭的同時右拳已經裹挾著震蕩波轟來,逼得星榆不得不中斷刺擊。
軌跡微調,另一隻手的黑色短劍在無聲無息中直刺入共鳴者的腹部。
猛地擰轉劍刃,將傷口生生撕開,溫熱的鮮血順著劍身流淌。
「啊!」
痛苦的聲音在走廊中回蕩。
共鳴者不甘示弱,揮拳反擊。震蕩波裹挾著拳風呼嘯而來,將牆上的灰塵震得簌簌落下。
但星榆早已抽身後退,短劍在血霧中劃出弧線。
這一次她瞄準了他的肋下。
劍尖刺入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刮過肋骨的震顫。抽出時她故意翻轉劍刃,將血肉攪碎。
又一股鮮血噴涌而出,在衣服上暈染開大片暗紅。
「不……不可能……」
共鳴者搖晃著後退,撞在牆上。
他的面色已經慘白,冷汗浸透了衣襟。暗紅的血液不斷從他的傷口和嘴角湧出,在地上匯聚成一片小潭。
震蕩波在空氣中紊亂地擴散,將周圍的玻璃震得嗡嗡作響。
倖存者們從未見過共鳴者如此狼狽,驚恐地尋找退路。有人的槍都握不住了,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響清脆刺耳。
「你……你!要付出代價!」
共鳴者怒吼著,右腿帶著最後的力量,帶著呼嘯的勁風橫掃而來,裹挾著震蕩波的力量足以將普通人攔腰截斷。
但星榆比他更快。
她欺身上前,這一次必然能夠取他性命——
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從左臂蔓延。動作微妙地遲滯,彷彿被無形的刀鋒切斷了神經。
左右兩側的感覺完全不同,動作的協調性瞬間崩潰。
不對!
震蕩波迎面襲來,星榆勉強躲開。
還有另一個超凡者!
「這種感覺很不好受吧?」一道陌生的女聲在身後響起,帶著近乎憐憫的冰冷,「被自己的身體背叛。」
星榆強忍著頸部傳來的刺痛,勉強扭過頭。
一個身影在自己的身後——她擁有【神經切割】的超凡能力,可以讓人暫時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甚至破壞人的感官。
星榆在心底暗罵一聲。
這個女人必定是從樓上翻下,借著警報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通過那扇破碎的窗戶潛入。
這短暫的扭轉,頓時讓她陷入了內外交困的局面——共鳴者搖晃著重新站起身來,震蕩波如同漣漪般擴散,而身後的人持續不斷地運用超凡能力切割著她的神經,降低她的反應速度。
身後傳來輕微的破風聲。星榆向右一個翻滾,堪堪避開這波攻擊,但失去知覺的左腿讓她的動作明顯遲滯了一拍。
切割者已經欺近。
這是一場雙向夾擊。
前者是佯攻,後者才是真正的殺招。
「……嘖。」
星榆眯起眼睛,在一瞬間權衡了局勢。
她本不想在這種地方使用太多非常手段。那會留下太多痕迹,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這兩個人真是惹惱她了。
「非要我用這種方式……真是麻煩。」
咔嚓、咔嚓。
怪異的碎裂聲從體內傳出。
並非受傷的聲響,而是骨骼在主動崩解,重組。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膚,從左邊手臂上破體而出。
而她的皮膚也褪去所有的顏色,這具軀殼上殘留的人類特徵正在一點點剝落,露出下面真實的形態。
當身體不再依賴神經傳導,所謂的切斷又有什麼意義?
至於煩人的震蕩波……就更好解決了。
「該說謝謝你的禮物嗎?」她低聲開口,「這樣確實就不會感覺到疼了。」
右半邊身體的骨骼被抽空、重組的疼痛依然讓冷汗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
但是已經減輕一半。
痛楚早已成為她的一部分,就像心跳一樣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