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算計和平衡
皇上氣血上涌,怒不可遏地問,「御膳房總管黃規全何在?」
華妃回答,「黃規全正在外面候著,隨時等待皇上的傳喚。」
皇上壓抑著心頭的怒火,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來,「宣!」
黃規全哆哆嗦嗦地進來,一進來說是行禮,倒不如說是腿軟,結結實實地跪在了地上,發出了沉悶的碰撞聲,可黃規全哪裡還在乎膝蓋上傳來的劇痛,他一頭磕在地上,「奴才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皇上根本不在乎黃規全的禮數是否周全,他只在乎到底是誰拿了他的錢!
皇上沉默地轉著十八子,把十八子摩擦得吱吱作響,華妃瞪了一眼黃規全,說道,「你還不快跟皇上說明白前因後果?」
黃規全吞了吞口水,敘述起自己查到的事情,除了華妃在其中的作用被隱瞞了之外,其他的都被黃規全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直到黃規全說到最後,「奴才查到最後,發現這些銀子都進了烏雅大人和烏拉那拉大人的府邸。」
烏雅大人是太后的堂弟,烏拉那拉大人則是皇后的堂弟,只是這兩位大人跟太后和皇后的關係都不是很親厚,官職也不算高,這倒也是正常,誰家沒有個白手套呢?
聽了這話,皇帝反而信了黃規全真的查到了烏雅家和烏拉那拉家的馬腳,若是黃規全直接說進了太后的親弟弟和烏拉那拉家嫡支的宅邸,皇上只會認為是華妃故意針對皇后,但這一步步的證據鏈完整,黃規全含糊的地方不過是隱去了華妃的命令,這樣周密的計劃,不是華妃能想得出來的主意。
既然如此,那就說明貪污之事是真的了,御膳房尚且如此,整個紫禁城是不是都被這些蛀蟲掏空了!
只是,皇帝是惜命的,他本來計劃著對江南士紳動手,若是再動了自己的大本營,皇帝豈不是到哪裡都不安全了?可連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貪官污吏都不處置,皇帝還說什麼治貪抓貪。
閉目沉思片刻,皇帝睜開眼睛吩咐道,「蘇培盛,去戶部找幾個精於算賬的過來。」考慮到江晨曾經在戶部待過,皇帝又叮囑道,「別叫江晨提拔的人。」
蘇培盛心裡一驚,皇上這是相信了華妃的說辭,對皇后和烏拉那拉氏產生了懷疑啊。可蘇培盛震驚歸震驚,還是領命而去。
黃規全被留在養心殿里,他知道的太多,若是立馬死了,皇帝沒辦法順藤摸瓜,而華妃,為了不打草驚蛇,皇帝也同樣讓她留宿了。
被叫來的戶部官員,日夜不休,將所有賬目都整理了出來,給皇帝過目,只是這一年的賬目,直接能看出被貪污了的便有百萬兩,還有需要核實的、暫時無法查證的爛賬,加起來一個御膳房一年便有三百七十六萬兩白銀消失不見。
皇帝看了這個結果,將手裡的十八子摔了個粉身碎骨,「好啊!好啊!朕竟然識人不清,讓老鼠守著糧倉!」
皇帝見多了貪污腐敗的現象,本以為一個小小的御膳房能有多少油水,結果讓他大吃一驚,小小的御膳房有大大的油水。
近四百萬的白銀意味著什麼?朝廷一年的稅收不過兩千萬出頭,其中還有三分之二是一入庫就被撥出去的,前線戰事緊張,將士們的補給不能虧待,朝廷上上下下官員的俸祿不能少,供養皇帝和紫禁城的銀兩更是千萬不能出了差錯,所以國庫里實際能存下來的也不過七八百萬兩,這還是按年算的,若是按月、按日算,能有個三四百萬已經是豐盈的。
先帝後期為得個賢名,放寬了對吏治的治理,所以皇帝繼承的國庫本來就窮的嘎嘎作響,那麼皇帝又是如何緩解窘境的呢?無外乎兩個字——抄家。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啊!包衣是什麼?不過是皇帝的家奴,主人家過得苦哈哈,家奴卻富得流油,不動你動誰?
想明白了這些,皇帝倒是不著急上火了,一群肥羊,有什麼可著急的?而且,皇帝有更大的謀划,他做雍親王的時候就明白一個道理,得罪一個也是得罪,得罪一群也是得罪,得罪一個,其他人不會念你的好,得罪一群,反而大家不敢不念你的好。況且,處置包衣算什麼得罪人?朕處置家奴,還需要你們同意?
皇帝甚至心中還有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竊喜。皇后的賢惠、弘暉的優秀,連民間百姓都知道,又有江晨的支持,那是不是哪怕皇帝突然暴斃、弘暉登基,百姓也只會拍手叫好?民意至此,皇帝是不是真的暴斃也就不重要了,不是嗎?
但如今,烏拉那拉家出事,就意味著皇后的金身已破,畢竟誰會相信皇后沒有從中獲利?左手倒右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你說你不知道,誰信啊?
想著想著,皇帝難得露出了幾分放鬆的神色,他當然想培養弘暉做繼承人,但皇帝自覺自己正值壯年,還能再干幾十年,哪裡捨得分給弘暉權柄呢?
蘇培盛見皇帝有幾分笑意,趁機詢問道,「皇上,華妃娘娘差人來問,今日可要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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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蘇培盛向著華妃,而是華妃這幾日雖然住在養心殿,可卻沒能見到皇上幾面,華妃不高興了,蘇培盛知道,皇帝是不希望華妃不高興的,也就順勢而為說了一嘴。
提到華妃,皇帝剛露出的笑模樣立馬就收了回去,皇后平衡華妃,若是皇后弱勢,後宮豈不是要一家獨大?這可不是皇上想看見的。如此說來,皇后靜修些時日就好,萬萬不能讓華妃獨自掌管後宮。
既然如此,內務府的總管倒是不好換人,皇帝突然對蘇培盛說,「去叫姜忠敏給朕滾過來,讓他看看賬目,若是找不出所有的蛀蟲,內務府總管他也不用幹了!」
蘇培盛領命,乖乖,真是君心難測,他本來以為華妃娘娘帶著的那個黃規全要上位了,沒想到皇上竟然還打算用姜忠敏,嘖嘖嘖。
接下來的日子,皇帝如往常一樣,上朝、處理政務,直到年節將至,將『福』字都寫好,便封筆放假了。
這個年節,華妃可是無比得意,她已經留宿養心殿好些時日了,再加上自以為抓住了皇后的小辮子,馬上就要走上人生巔峰,華妃可以說是把滿宮都得罪了。
今日說皇後宮里的茶葉不新鮮,明日說齊妃生的三阿哥愚鈍,後日便堵著甄嬛沈眉庄極盡嘲諷,就沒有一日閑在的時候。
延禧宮,沈眉庄實在忍不住同甄嬛抱怨道,「華妃這些日子仗著皇上的寵愛,為所欲為,連皇後娘娘都不放在眼裡,真是猖狂至極。」
但得知內情的甄嬛,卻心驚肉跳,只覺得華妃如今這般,怕是要盛極而衰,於是安慰沈眉庄,「眉姐姐,聽說年將軍又在前線立了功,華妃如此倒也是情理之中。」
沈眉庄嘲諷道,「她還說富察貴人以族中子弟功績炫耀,讓人心寒,我看著她如今才叫人心寒呢!」
甄嬛也知道沈眉庄心裡憋著氣,只能轉移話題,「不過,華妃如今倒是沒什麼時間折磨姐姐了,倒也是好事一樁。」
沈眉庄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右手手腕,彷彿每日抄寫賬目之後的酸痛又重新浮現,她自嘲說,「我本以為天長日久總能學到些什麼,結果白白給人做了苦力。」
甄嬛心疼地拉過沈眉庄的手腕,邊按揉著邊詢問,「姐姐如今可還不舒服?我同太醫院的溫姚太醫有舊,不若請他為姐姐診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