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誰的傷口?

第466章 誰的傷口?

會場太大了。

水晶吊燈都是現裝的。

根據後面也來幫忙的管家所說,這棟樓平時都是「素的」,只有很重要的場合才會被拿出來使用,布置全都會根據當時所需全部重裝。

於是不管是燈,還是五花八門的桌子,以及和用餐區隔開的舞池,聊天談生意專用的半開放式二層露台,還有專供小孩玩耍用餐的兒童區,等等等等,總之,活兒很重。

但正方便了秦箏和溫璨搞好關係。

在此期間,她發現溫璨以前的名頭並非是浪得虛名。

雖然布置會場只是件小事,很多人都能表現得遊刃有餘——但他的遊刃有餘實在是太懶散了。

那是一種常年居高臨下發號施令后形成的習慣性懶散,很多命令似乎都不需要過腦子,他總是用幾個字就打發管家或者其他傭人,用詞明確簡潔到令人驚嘆。

於是即便只是布置會場這樣的小事,也依舊讓秦箏再度改變了想法。

——很顯然,這的確是個有能力的男人。

就像伯母所說的,如果她能讓他振作起來,無視雙腿的殘廢,重新用腦子得到溫家的權利——那她豈不就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超級家族的主母?就和她伯母一樣——甚至權利地位可能更甚她伯母?

秦箏這麼想著,看溫璨的眼神也不由變得更加溫和友好。

「不要用這種噁心的眼神看我。」

溫璨淡淡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可男人分明沒有看她……她視線一轉,便從正在往上吊起的壁畫上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以及溫璨的倒影。

她的眼神似乎在其中暴露無遺。

可秦箏只是笑了笑:「你這副軟硬不吃的態度,倒是讓我對葉空更好奇了。」

她注意到溫璨蹙了蹙眉,移開了視線。

——他好像只對葉空這個名字有反應。

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秦箏也皺了皺眉。

壁畫漸漸吊上去,掛在了牆壁上,他們再也看不見彼此的眼神。

輪椅開始朝下一處移動。

秦箏一邊跟上去一邊道:「明天葉空也會來吧?我聽說你爸爸特意邀請了她——需要我幫你照顧一下嗎?」

溫璨發出一聲冷笑:「你以為你是誰?」

「不管你願不願意,溫總好像都認定了我會是他的兒媳,他肯定是要給我很大的面子的。」秦箏的語氣出奇的溫和,「可相反,他特意邀請葉小姐並且把這件事廣而告之,肯定是為了故意給你出氣,給葉小姐沒臉——我不信你猜不到這一點。」

溫璨的背影看起來更冷了。

「不管怎麼說,溫總都是個好爸爸,雖然我知道你未必喜歡他的做法。」秦箏發出一聲嘆息,「所以,讓我來充當這個潤滑劑不好嗎?既能滿足溫總想為你出氣的想法,又能幫你保護葉空不真的受欺負。」

溫璨毫無預兆地把輪椅轉向,看著她笑了一下,眼神似有些意味不明:「你想怎麼做?」

「我可以一直和葉小姐待在一起——從她進入會場開始,到結束。」秦箏侃侃而談,「在別人眼裡,肯定是我故意在挑釁欺負她,而無論溫總還有別的什麼安排,看到我一直和她待在一起,想必也不會做更多的事——但我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

「……」溫璨嘴角還是噙著那樣意味不明的笑,「你為什麼要幫我?」

「或許我心有大愛,不想看到一對本該彼此相愛的父子變成仇人。」秦箏的眼神微微暗下來,沉默許久后才道,「有人愛是很值得慶幸的事,無論這愛是以怎樣的方式呈現,都值得包容和忍耐。」

一看就是一句有內情的話。

加上女人黯淡恍惚的神情,不難想象背後會是一個怎樣令人神傷的故事。

可溫璨只是平平掃她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不需要。」

他這樣說著,再次轉身開著輪椅離開了。

秦箏咬了咬牙,快步追上去:「沒有我,你就不擔心葉空在宴會上被欺負嗎?還是你要放下自尊心親自去保護她,甚至不惜在你父親的生日宴會上和他作對讓他生氣?」

「你熱心到這個地步就不覺得自己很可疑嗎?」

「我說了我只是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誰是不平?你又要向誰拔刀?」

「……」這也太難答了,她破罐子破摔直接裝傻無視這個問題,「你難道不喜歡葉空了?所以才無所謂她的安危?」

「她的安危?」溫璨笑了,「好吧。」

他又轉過來,對著險些撞上他輪椅的秦箏說:「或許她的確會有危險,但這危險肯定不來自外部——這樣,你答應我,當你接近她的時候,無論她對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甚至哪怕是拿花瓶砸破你的頭,你也都要無怨無悔,對大家說你們只是在開玩笑,你絕不會怪她——我就認同你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毫無目的的純好人,怎麼樣?」

「……」秦箏驚呆了,捋清他的意思后,心底陡然騰起一股微酸的滋味,說不清是羨慕還是憤怒,或者是被未來未婚夫這樣對待的委屈,「你是不是太過分了?就算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濫好人,我好歹也是個女人吧?」

「我以為你已經很清楚我沒把你當女人這個事實。」

溫璨又轉過去了。

秦箏也依舊跟著。

「不把我當女人那你把我當什麼?」

「一個面目模糊名字模糊頭頂寫著聯姻工具的機器。」男人的嗓音涼涼懶懶的傳來,「購買人是溫榮,出售者是南港秦家,而我是不想接受這個工具的被贈予人。」

秦箏:……

她終於停下了追逐的腳步。

一雙眼直勾勾看著那個越來越遠的背影,簡直不敢相信做好萬全準備的自己居然還是被狠狠的刺傷了——這遠比被那金屬拐杖抽一下還要讓人感到難堪和無法接受。

·

「你說話太傷人了。」

離開了宴客樓。

溫璨驅使輪椅在草坪上散心。

秦箏不遠不近跟在他身後,輕聲問他:「你和葉空在一起的時候也這麼說話嗎?」

「我不喜歡你總是提起她。」溫璨語氣有些不耐。

「可我對她很好奇。」秦箏說,「而你如果不滿足我的好奇心,我就只好在明天宴會的時候親自去問了。」

輪椅倏地停住了。

秦箏看在眼裡,幽幽的說:「而到時候,我會問些什麼說些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

溫璨側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令人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你想知道什麼?」他的聲音莫名溫和下來。

秦箏精神一振,卻還是穩了穩,才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急切,問了個玩笑似的問題:「葉空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沒罵過你說話像刀子嗎?」

溫璨沉默幾秒,才冷硬道:「沒有。」

「真的?」秦箏有些驚訝,「我以為她脾氣應該沒那麼好。」

溫璨聽出了她在想什麼,不由得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從不那麼對她說話。」

「……」秦箏嘴角抽了一下,「我以為這種嘴毒似刀的天性很難忍住。」

「不需要忍耐。」

「……」秦箏眼底的笑完全消失了,變得幾分好奇幾分冰冷,「這麼說,你是真的很喜歡她。」

溫璨不說話,卻等同於默認。

秦箏開始認真思考,如果溫璨真的全心全意愛著葉空的話,自己該怎麼辦?難道要簽署各玩各的協議嗎?

心裡各種念頭翻滾,她面上卻還平靜的繼續問著。

「既然這麼喜歡,為什麼要分手?」她又問了這個之前被溫璨無視的問題,「我聽說還是你主動提的?」

「……我沒說我喜歡她。」

溫璨語氣冷硬,任誰都聽得出他的口是心非。

秦箏於是更加篤定了。

她不由得對這個心有所屬的男人感到些許憐惜——天之驕子墜入泥潭,自卑到不敢挽留心愛的人,也不敢承認自己的喜歡。

多可憐啊?

這樣的人,明明最適合用一個溫柔包容的女人來拯救——就像伯母說的那樣。

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好」呢?

「葉空……」她頓了頓,突然完全換了個問法,「葉空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才是她今天的任務。

溫璨垂下眼帘,雖然沒有表情,卻叫人覺得憂鬱極了。

「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秦箏半真半假道,「我很想知道,到底是多特別的女人,才能得到這樣刻薄的你的溫柔相待。」

溫璨沉默了很久。

就在秦箏以為他會好好回答自己的時候,卻聽到他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秦箏皺眉,「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從不概括她。」溫璨抬頭看向湖面。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湖邊。

冬天的湖水越發深靜冰冷,風過時的漣漪看起來都恍如冰面上凝固的波紋。

溫璨望著那一圈圈的漣漪,也半真半假的說:「我愛一個人,從不需要總結她的優點缺點,也不需要分析她的特別之處,甚至不需要思考我喜歡她哪些部分——沒什麼好思考的,我也沒空思考。」

他輕聲說:「我只會擔心她不喜歡我。」

「還會擔心她太喜歡我。」

「不安於我不夠有趣,可能會讓她厭倦,也不安於她會因為我而錯過別的更好的、更能給她幸福的人。」

「為她喜歡粘著我而竊喜,又為她的熱情總會冷淡下來而心驚膽戰。」

「你問我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在秦箏愣怔的眼神里,男人望著湖面,在冷冷的微風裡低聲道,「我只能回答你,她是我愛又不敢愛的人。」

·

「怎麼樣?」

回去的路上,秦箏接到了伯母的電話。

從她依舊優雅平靜的語氣里,她硬是聽出來一點急切來。

「你們相處得怎麼樣?」她問,「他喜歡你嗎?」

秦箏的手用力握住了方向盤,發出一聲苦笑:「伯母,我覺得他不可能喜歡我。」

那邊無聲幾秒,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滿:「怎麼說?」

「我今天用心打扮了兩個小時——連您都說貌若天仙,氣質非凡。」她苦澀道,「但溫璨看我就和看石頭看樹沒有區別——您知道我也是有很多很多追求者的,所以我絕不會錯看他的眼神,那不是故作高冷或者欲擒故縱,他就是沒把我當女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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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箏提前堵住了秦夫人的僥倖心理發言。

秦夫人只好又沉默一陣,才緩緩道:「好吧,反正聯姻也不需要真愛,而且感情這種事本來就可以慢慢來——」

她轉而又道:「另一件事呢?試探得怎麼樣?」

「他的確還喜歡葉空。」秦箏回憶起男人的語氣和神情,語氣有些微妙的發酸,「而且大概是非常非常喜歡。」

秦夫人發出了一聲冷笑,似乎並不意外,又漠不關心道:「葉空對他呢?他們到底是賭氣還是真的分手了?還有複合的可能嗎?葉空以前跟他怎麼相處的?」

秦箏覺得伯母的態度實在是奇怪極了。

比起溫璨是不是喜歡她這個重要的侄女,伯母顯然更在意葉空是不是真的喜歡溫璨。

可是為什麼?

就算喜歡又怎樣?不喜歡又怎樣?反正他們都已經分手了。

看溫總的態度,明天多半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了——除非溫璨真的發瘋也要和葉空在一起,那葉空還不一定能同意呢。

可看今天溫璨的意思,他多半是不敢再靠近葉空的。

什麼「她是我愛又不敢愛的人」……

秦箏不由自主死死抓住方向盤,有些出神的想:真好啊,身在溫家這樣的富貴之家,還能擁有這樣熾熱真摯的愛人的能力。

葉空可真是個幸運的人……不像她,無論是付出真愛,還是得到真愛,全都想都不敢想。

「……阿箏?阿箏?」

女人的聲音打斷她的出神。

秦箏趕緊一轉方向盤,冷汗直流地避開了一輛車。

說明情況后,那邊的女人批評了她兩句開車不要分心。

她不想聽這些假模假樣的關心,便趕緊回答她先前的問題:「我覺得,葉空未必有多喜歡他。」

她說不清是什麼心情,把車停在路邊回答:「因為他一提出分手,葉空就毫不在意的答應了,一點意外和挽留的意思都沒有,而且聽起來,哪怕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溫璨應該也是這段感情里位置更低的那一個人,總是戰戰兢兢生怕被甩似的。」

這一回秦夫人沒有冷笑了,而是發出一聲長嘆。

「好吧。」

她道:「那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個演員身上了。」

秦箏不由得皺眉問:「伯母,您到底想做什麼?」

夜風從窗外灌進來,她在刺骨的冷意中,聽見揚聲器里傳來同樣刺骨的聲音:「我只是想把葉空以前對我秦家做的事,全都原樣奉還而已。」

「只可惜這孩子滑不留手,天煞孤星……」

「但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

女人喃喃的聲音里,秦箏突然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麼多年來,秦夫人都將葉空視為秦悟的弱點、黑歷史,不可言喻的痛點,但其實這都是她自己製造的假象和錯覺——事實上,葉空並非秦悟的弱點。

而是她這個高高在上無往不利的伯母,唯一一個幾乎致命的傷口。

雖然這些年她一直對這個傷口隻字不提,但這個傷口其實從未痊癒,甚至至今都還在緩緩流血。

所以她高傲了一輩子的伯母,在剛一聽到葉空的消息,就立刻迫不及待趕來了玉洲。

這和ptsd有什麼區別?

可當年,葉空應該也不過才十幾歲。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怎麼能讓當時已經完全掌權的秦夫人栽這麼大一個跟頭,以至於多年都耿耿於懷一定想要贏回來呢?

秦箏望著夜色,重新發動車子。

她真是對當年南港發生的事越來越好奇了。

希望明天的宴會,能給她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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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瘋!真千金橫衝直撞整頓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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