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狹路相逢
風被撕裂的聲音,而後一支赤桿白羽箭刺中胸膛,深入骨髓的痛,好像不只是身體的,還有心在痛。
「你收手吧,別逼我……殺你!」他高跨戰馬,身披金甲,手持強弩,頭盔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姐姐,求您了,您跟我們回去吧。就算,就算這些人真是你殺的,我也相信你不是有意的。」他身邊一個身著綵衣的女子柔弱無骨,像帶著哭腔,可隔得這麼遠,緋絕顏也看到了她微翹的嘴角。
誰是你姐姐?緋絕顏身為五鳳之一,眾姐妹都是天之嬌女。這女子什麼來路,滿臉的矯揉造作,滿眼的詭計多端,裝什麼聖母白蓮花。
綵衣女子說是她殺了這些人?疼痛和麻痹開始隨著血脈散布全身,箭有毒!低下頭才發現,青色的襦裙,胸口蜻蜓戲白荷的圖樣已被鮮血染紅,血色的荷花分外妖艷。
毒素讓她軟坐在血泊之中,身邊的男女老少,屍體遍地,他們身上有慘不忍睹的撕咬、啃噬的傷口,分明是妖獸所致。
「……我沒有殺人,他們不是我殺的,你想殺我直說就好,不用找這麼卑劣的借口!」緋絕顏辯白,她要殺人也不會做得這麼難看。
「你還狡辯,看看他們身上的羽鏢!他們不過是一群手無寸鐵的平民,你怎麼下得了手!趁你魔性未發,還不束手就擒!」他義憤填膺地說。
羽鏢,那是她鳳族特有的武器,可這些人都被獸類咬傷致死,哪有她羽鏢的影子,這男人瞎了嗎?綵衣女子忽然忍不住掩面哭泣,但緋絕顏鳳族敏銳的聽力聽得出,那其實是在笑。
胸口好疼,疼得天昏地暗……
一陣嘈雜的打擊樂入耳,緋絕顏伸出泛著青光的白皙手臂關掉鬧鐘,絲綢睡衣的袖子順勢滑落到肩膀,讓她感到些許涼意。
又是這破夢,最近不知怎麼了,老做這樣的夢。是夢嗎,那痛和捶胸頓足的恨是如此的真實,如果是真的,她絕饒不了射箭男子和綵衣女子。她是何等人物,竟然虎落平陽被犬欺,別讓她抓到那對狗男女,抓到必定挫骨揚灰。
有些冷,按了按鈕,窗帘自動分開,如水的月光灑了進來,床邊的水晶酒杯泛著微弱的光。站在窗前,24層的高度可以俯瞰一方煙火。緋絕顏看了看手機,打開護域程序,不出所料,目標在上次探查的區域再次出現。她敏捷起身,輕攏了一下及腰的長發。真是的,月下品酒何等風雅,她卻常常沒這個福氣。走進衣帽間,拈出一件絲質寶藍色套裝、影綉天鵝絨黑色風衣換好,用青玉簪隨便挽了個馬尾髻,帶上雕花冷玉耳環。略在穿衣鏡前整理,好像隆重了點,不過既然是赴約,隆重也無可厚非。緋絕顏唇不點而自紅,想起今夜的約會不由得興奮開始興奮了。
凌空瞬影,一個響指的功夫,緋絕顏走在沙漠邊緣的小城,這裡沒有城市的喧囂,燈火或明或暗,夜晚的行人更是稀少,卻讓非人之物如魚得水。緋絕顏不算是勤敏好學的,不過在數不清的歲月里打發無聊,她也有所精進。更何況時移世易,現世的一切都要學,各方域府都開始使用網路、電腦還有手機、平板了。開始對凡人不屑一顧的死腦筋老頑固,如今也在享受便利。
一個醉漢在街角攔住腳步匆匆的女子,出言不遜,意圖輕薄。女子哭得梨花帶雨的,哀求其放過。
「差不多得了,有點過了。」緋絕顏斜靠在他們二人對面的牆上,雙臂交疊,語氣有點不耐煩。
醉漢大喊:「你誰啊你,多管閑事!」定睛一看,對面也是個女子,忽然態度大變:「哎呀,今天艷福不淺,又一個美人,不不,這個更美啊,好好,人多熱鬧。」那女子微微看向緋絕顏,似乎對更美這句話不滿。
緋絕顏想立刻撕了他的嘴,掐了掐手心忍住了:「我的耐心有限,給你個機會,逃吧。」
那女子會意,轉身就跑,醉漢猝不及防。
緋絕顏更不耐煩了:「站住!沒讓你逃,說你呢。」她瞪了一眼醉漢。
醉漢莫名其妙:「什麼?讓我跑?搞什麼,不是你誰啊你。」
緋絕顏看了看漸漸被烏雲遮住的月亮談了口氣:「我給你機會了,你自己不跑的。」說罷轉身離開,風衣下擺翩翩,長靴的細跟敲擊磚石的路面鏗然作響。
那女子半天沒動,醉漢又晃晃悠悠靠近,女子忽然崩裂了外皮,赫然變成圓腹六腿、紫皮花斑蛤蟆,踩醉漢像踩螞蟻,張著血盆大口準備開餐。
緋絕顏瞬間出現,雙手叉腰,有些得意:「都說了讓你跑,你偏不聽,這下子滿意了?這份美人恩你能受得起嗎?」
醉漢被壓得喘不過氣:「救……救……」緋絕顏冷漠地瞥了一眼:「誰是你舅舅?」
蛤蟆大叫:「走開,不關你的事,他本就是人渣,讓我吃了豈不幹凈。」聲音難聽死了,完全沒了剛才梨花帶雨的陰柔。
緋絕顏微微一笑,羽鏢齊發,青色的羽毛和銀色利刃寒光如星飛向蛤蟆怪,首先刺中一隻眼,而後是各處關穴。蛤蟆怪痛得大叫,放開了醉漢,醉漢早沒了醉意拔腿就跑。蛤蟆怪的叫聲太難聽了,緋絕顏用法力移來路邊攤的一口鍋塞進蛤蟆嘴裡才安靜。蛤蟆還不服氣,肥軟的身子卻掙扎著一躍而起,靈敏地飛撲向緋絕顏。中了羽鏢還能動,絕非善類。
緋絕顏靈巧避開,蛤蟆怪再撲,它所到之處磚碎瓦裂。這蛤蟆怪看著笨重,動作沉重迅猛,用力甩開嘴裡的鍋,射出毒液,緋絕顏再避開,毒液融化了路面的磚石。緋絕顏看準時機布下羽鏈,把蛤蟆怪定在原地。這羽鏈不但有定身之效,還能吞噬敵人靈力,讓其有蝕骨之痛。這麼個東西,實在不必請出斷音劍。
緋絕顏拿出手機打開護域程序對蛤蟆怪身上的域籍印進行掃碼,紫斑蛤蟆怪,現世名馮斑斑,性別雌性,六腿,皮膚紫色帶斑點,正在求偶期。緋絕顏看了看刑罪分析,黃色,預警階段。這蛤蟆身上還沒有人命官司。
緋絕顏有些奇怪:「你不是求偶期嗎,怎麼求著求著,還拿人家當點心了?」蛤蟆怪突然哭起來。
「我是求偶啊,可是沒人跟我啊,都嫌棄我丑嗚嗚嗚……還嘲笑我,罵我。想著還不如吃了他們補陽氣。」蛤蟆怪很委屈。
緋絕顏看了看她的人形照片,五官不錯,可是紫斑太煞風景。
緋絕顏不想說教,現世本來就這樣,都是以貌取人的。
「你有域籍在身還知法犯法,跟我回西域府復命吧。」緋絕顏拿出縛靈索。
蛤蟆嚇得哆嗦:「我,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放過我吧,我其實也沒害過人,就是晚上出來等艷遇的時候嚇唬過人。也不是什麼大錯吧。」
「你也嚇壞不少人了,錯不錯是你說了算的嗎?」緋絕顏不冷不淡拋出一句。
「不不不,不是。我反正傷成這樣了,也不能翻出什麼風浪了,您高抬貴手把,何必浪費法力大老遠帶我回西域府呢。」蛤蟆怪繼續求饒。
緋絕顏嘆氣,這蛤蟆說到點上了,本以為是什麼厲害角色,居然是這麼個……這麼個怨婦。現世如今分東域、南域、西域、北域。東域與神界親厚受重視,南域物產豐富,北域繁華富庶,西域地廣景奇,與現世凡人口中的西域不同,範圍更廣,既有城市也有沙漠荒原。佐老本名巽天佐,是上古的名將,戰功赫赫,但年紀不小了。神界命他管理西域,有人說是變相養老。西方上古時期就與虛無界相連是險要之地,雖然滄海桑田,虛無界煞氣遠不如上古危險,但其臨虛無界邊境仍然時常有異動,這是佐老把緋絕顏安排在這的原因之一。以緋絕顏的能力,多年無大事。但緋絕顏答應在邊區,除了佐老的意思,再就是緋絕顏不喜歡出入西域府,看不慣那些或迂腐或世故或陰險的神官。所以,緋絕顏對於極端兇殘分子,就地格殺;中等的就廢其源力,留一口氣放逐荒地自生自滅;小打小鬧的沒鬧人命的就放了,定期跟佐老說一聲把記錄改了就成,不必回西域府復命,佐老對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她嘴上說要回去復命,其實心裡就在等蛤蟆怪的一句保證,如今正好順水推舟。緋絕顏收緊羽鏈,加速蛤蟆怪靈力的消散,蛤蟆怪逐漸恢復成現世普通蛤蟆的大小。
緋絕顏說:「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如今你這副樣子才讓人放心。重新來過吧。你中過我的羽鏢,我再找你易如反掌。人心難測海水難量,好自為之。」說完收了羽鏈。
小蛤蟆鼓了鼓起,不知懂沒懂,跳著沒影了。
沒費什麼力氣,倒讓人心煩,緋絕顏的髮絲被風輕挽如龍遊動,夜色中她的身影明暗斑駁。有些餓,用膳之後再回去吧,遁形離去。
緋絕顏沒注意到遠處的角落,有影浮動。
一群身著黑色西裝的神官凌空瞬影出現,浮動的影子立刻消失了。
為首的神官長身玉立,整齊的短髮梳著現世男子尋常的髮式,筆挺西裝更襯託了他頎長挺拔的身姿。俯身查看了地上的留下的毒液,又看了看四周被破壞的情形,如長劍一般的濃眉微微緊蹙。
其他神官拿著手機和平板,拍照、掃描,記錄著什麼。不多時,取證的一個神官過來彙報:「宗政神使,您看,這裡的確發生過打鬥,不過現場沒有人類受害的痕迹。從現場破壞程度看,應該只是個一般程度的罪犯,從毒液成分分析是兩棲無尾目動物。」
宗政神使看了看凌晨霧蒙蒙的天說:「騏風,目前為止可有關於此地的刑捕記錄。」
騏風低頭查了查,立刻說:「沒有,只有些許痕迹信息,既沒有批捕記錄,也沒有抓捕犯人引渡回府的記錄。」
宗政神使眉頭更緊:「這已經是近期第七十六次發生這樣的事,究竟是何人所為,一定要查清楚。」
眾神官齊聲:「是!」
而後,凌空瞬影,宗政神使帶領眾神官回到西域府。
騏風小心翼翼看著,坐在堆滿文件辦公桌后的宗政禮司,要說這位出身不高,聽說是佐老從輪迴道撿回來的,非人非魔非妖的存在。宗政禮司算是佐老的關門弟子,修為、能力不用說,要不然佐老也不會經常巡遊把西域府的大事放心交給他。只是,為人太過刻板,墨守成規。是因為出身查捕司又掌管典判司的緣故嗎,宗政禮司對於現世的管理從來都井井有條,決不允許有例外。但近年來,常有在籍的異類消失、異變而無調查和刑捕記錄的情況。騏風覺得,只要現世還維持基本秩序,沒出大亂子,就放手不管也沒什麼。
騏風忍不住開了口:「跑那麼遠,大家也挺累的哈。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凡人沒有異動,在籍的那些可能也沒鬧出什麼大事,或者是鬧事之前就被人替天行道了呢。」
宗政禮司細細地看手上剛搜集的資料,修長的手指來回檢索,沒抬眼看他:「替天行道?那還要我們幹什麼?在籍者憑空失蹤或者變異很可能是有更兇殘的妖物在狩獵,一旦事態不可控制,別說你我,佐老都沒辦法交代。」
騏風並不認同:「如果有更大的妖物,人類應該首當其衝受害啊,可是凡務司沒有人類的報告,可見只是我們小題大做了。」
宗政禮司忽然被現場勘查照片上發現了一抹藍色,對照著,拿出封存的證物細看。封存袋中是一絲青藍色的毛,應該是從完整羽毛上掉落下來的。他忽然想起之前勘查的案子中似乎也有這樣的東西,立刻起身去檔案室查找。騏風覺得宗政禮司可能查到什麼了,慌忙跟上去。檔案室封存的資料中,有一張照片拍到一支帶著這種青藍色羽毛的銀鏢,羽毛輕盈明艷,銀鏢纖細而鋒利。
騏風在一邊比來比去,說:「顏色一樣,應該是同一種武器。」
宗政禮司用帶著黑色手套的手點了點照片,若有所思的說:「看來你也不是無跡可尋。」忽然恍惚了一下,眼前屍橫遍野,那些慘不忍睹的屍體上都無一例外地殘留著深刺地青羽銀鏢,青色羽毛被鮮血染得斑駁……忽然青藍色的羽裙在他眼前蹁躚……他的心忽然像被刺了一下,痛楚深入骨髓像把他帶入深淵。宗政禮司用手按了按胸口,他自己居然也與她有淵源嗎?當年他在輪迴道遊盪得太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有悔有恨,可是時間太久,加上輪迴道的折磨,他很多事情記不清楚了,偶爾有些碎片,卻想不起因果。如果這青色羽鏢的主人那麼久以前就已經危害人間,那麼他更有必要把她揪出來。
白宇酒店頂層的旋轉餐廳里,緋絕顏優雅地切開牛排,配上頂級紅酒,細細品味人間煙火。神鳳族其實並不需要進食,要進也是仙風玉露之類的。緋絕顏在遇見佐老之前也不需要,但作為忠誠的證明,緋絕顏把自己身為青鸞的靈羽交給佐老,此後就需要定期額外補充體力。蓮仲看見她杯子空了,另拿給她一杯黑色的飲料,撤走了空酒杯。
緋絕顏看著烏漆嘛黑的水,素指彈了一下玻璃杯,有些不悅:「又要喝這個嗎?」想起上次差點吐出來,她就心有餘悸。
蓮仲有些無奈地說:「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的傷留下後遺症,還把靈羽送人了。不喝,你一天八頓飯也不見得撐得住。」
緋絕顏打量著蓮仲,作為白宇酒店的主人,大多數時間都泡在餐廳研究凡人的食物和飲料,當然也順便研究緋絕顏的葯。一襲白色的襯衫沒有多餘的裝飾,卻勾勒了男性簡潔的線條,他腰間的黑色圍裙倒讓人覺得更有韻味了。
蓮仲是緋絕顏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他陪她偷過族長的鳳冠,塗鴉過阿姐的霓虹流光裙。緋絕顏是族中最小的,又是在鳳凰山的青霞中誕生,自小備受寵愛,闖了禍,受罰的都是蓮仲。後來再大些,二人分別拜師修行,緋絕顏成為西方神母座下弟子,聽說蓮仲竟然是佐老的弟子。所以在緋絕顏重傷的時候,蓮仲跪求佐老才讓她得救。不過作為交換,緋絕顏交出靈羽成為西域神佐老的契約神使。她始終覺得,蓮仲應該也和佐老交換了什麼,但怎麼追問他們都不肯說。緋絕顏猜想,蓮仲放棄繼續修行,在凡間遊盪大概是交換條件的一部分。
而關於自己怎麼受的傷,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蓮仲說他不知詳情,佐老說是交換條件的一部分,也不能相告。
無所謂了,緋絕顏這些年吃了蓮仲不少的葯,理虧,喝了便是。蓮仲滿意地點點頭,又地給她一碟彤果蜜餞。緋絕顏驚訝了:「你真的成功了?這彤果在現世也能結果了嗎?」捻起一顆放進口中,濃郁的香甜,是從前摯愛的味道。
蓮仲故作鎮定地擦杯子,語氣中卻帶著得意:「你以為我躲在這裡,是為清閑嗎,我每天都有認真的研究實驗。耗時三百年,彤果樹總算開花結果了。」說到開花結果,他忽然有些失落,緩緩抬起頭看了看眼前單手托腮,品嘗彤果的明艷絕塵的女子。
他從小眼裡就只有她,陪他胡鬧,替她受罰,他從沒覺得是委屈。他想變得更強大,為的是更好地保護她。卻沒想到他離開的那些年,她栽在了凡人手裡。凡人的箭不足以致命,可是冥蛇之毒卻損傷仙魄,再加上所入之處是心脈,便是要命的折磨,要麼在折磨中自毀,要麼就會入魔。蓮仲找到她時,她幾乎喪命。他不顧師傅佐老在閉關,硬闖關門,以成為神柱為條件,求佐老救她性命。佐老救了她,也按照她的意願抹去有關那凡人的記憶。而他也不能繼續在神界修行,留在西神域作為七大神柱之一,維持著結界。他沒什麼可後悔的,能守著她,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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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絕顏忽然手指敲了敲桌子,蓮仲莫名其妙:「怎麼了?哪兒讓您老不滿意了?」緋絕顏慵懶地歪歪頭,眼睛眨了眨,纖長的睫毛翻動:「六點鐘方向,有兩個美女,盯著蓮總好久了。」蓮仲看都沒看,說:「緋總有空不如多關心關心酒店,這裡可有你不少股份,光靠我一人,分身乏術。」緋絕顏毫無波瀾地起身,輕輕整理了外套,說:「你不是分得挺好的嘛。多謝款待,飯錢從我那份里扣吧。」
忽然有鈴聲凄厲地響起,緋絕顏和蓮仲都神經一綳。凡人眼裡這也就是個鬧人的手機鈴聲,但他們知道,這是警報,有東西接近虛無界了。
緋絕顏拿出手機迅速查看地點,而後匆匆趕到無人處凌空瞬瞬影去事發地點。蓮仲感覺來者不善,給服務生小丫頭嬰寧一個眼色,示意跟著緋絕顏去幫忙。
風卷狂沙,讓人睜不開眼,西神域邊境的荒原望不到邊際,斷斷續續地還披著尚未消融的冰雪,如果是凡人幾乎寸步難行,沒幾分鐘血肉之軀就會被凍僵。而凜凜的寒風中,就有這麼一個人艱難地獨行,時不時用手上的魔魂珠高舉,看看是不是會有感應。
一抬頭,一個身著黑色風衣的女子站在眼前。狂風似乎根本不能影響她分毫,只能氣急敗壞地打亂她的長發,卻更添嫵媚。
「這麼壞的天氣,我勸你還是回去的好。」緋絕顏似乎禮貌的勸誡卻讓人覺得凌厲。
那人一愣,卻並不回答。緋絕顏沒耐心耗著,用護域程序搜索,查無記錄。黑戶?她卻挑起嘴角,有些日子沒碰到硬茬兒了,心裡有那麼一點點興奮。此時護域程序對來人發出紅色警告,有殺人記錄,提示這是個危險分子。而看似普通的中年男子打扮的存在,忽然崩壞了外表,化身七目牛角鱷尾獸。
緋絕顏有些諷刺地冷笑:「都說了,你們能不能別動不動就當街脫皮,有礙觀瞻。」說罷抽出腰間隱形的斷音劍,飛身一刺,巨獸就地滾身躲開。緋絕顏扔出羽鏈斷其後路,巨獸憤怒咆哮,蠻力撞過來,吐著火球,鱷尾狂掃。緋絕顏密布羽鏢,讓巨獸不得近身,然而羽鏢卻只損傷了巨獸的皮毛,並未傷及太深。緋絕顏暗想,皮還挺硬,看你的命是不是也這麼硬。
緋絕顏凌空一擊,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開。她不禁後退了兩步,怎麼回事,還有其他人?站定之後,才看清在來人。一身黑色的西裝,長外套的衣擺被風托起像半個傘,穩穩落定,氣息卻不亂。風沙中,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只依稀看得清深邃的眼睛和英挺的鼻子,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他身後還站了兩個差不多打扮的男子。看這做派緋絕顏大概猜到是西域府那邊的人,但以她對那裡的了解,能彈開她劍壓的人沒幾個。
緋絕顏輕輕挽了個劍花,說:「打擾別人工作,是不是先自報家門比較禮貌呢。」
那男子卻並不作答,死盯著巨獸身上耀目的羽鏢,扭頭對旁人說:「騏風,馬上查一下。」
「是,宗政神使。」騏風應聲,馬上打開系統查探。
那清澈而純粹的青色刺得宗政禮司眼睛痛,不,好像心口隱隱作痛。
緋絕顏看著騏風查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自己為西域府賣命也有些年頭,不認識便罷了,還被人當匪類查戶口,心裡真想立刻讓他們都去寒冰地獄醒醒腦子。
妖獸一愣,不是沖著自己來的,欲趁機遁形逃跑。緋絕顏立刻發現,立刻劈過去一劍,然而宗政禮司也用乾坤弩發了一箭,劍與箭相遇,火光衝天,天雷地火。
宗政禮司一愣,一來這女子劍壓威力在神使級別甚至更高,二來她要放那妖獸逃跑么?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以乾坤弩為軸心啟動鎖天箭陣,頃刻萬箭齊發如雨下。
緋絕顏來不及思考,立刻布羽鏈在周身形成盾牌阻擋。她不知應該是憤怒還是驚訝,這西神域的神官都是來幫醜八怪逃跑的么?怪不得千百年來她這麼忙,一群豬隊友。想起那個夢,看到用弓箭的人就覺得討厭。
妖獸中箭不少,但礙於皮硬,並沒傷到要害,不服地吐火球,荒原的枯草被燒得噼啪作響。
羽鏈抵擋沒多久,箭雨就要破防了,緋絕顏一個響指打開冰封結界,既然打招呼這麼正式,她也不能小氣。
眾人被薄冰隔絕在現世的上空,從腳下仍然能看到模糊的荒原景緻,像現世凡人用的毛玻璃的效果,沒有了狂風,卻依然逼人的寒冷。
緋絕顏沒給他們回神的機會,接連揮劍劈下幾個滅天斬,宗政禮司手中的乾坤弩變成乾坤刀抵擋,騏風和同伴招架不住被重重彈開。即便是結界之中,短兵相接的電光石火也讓人嘆為觀止。妖獸在結界中妖力減弱,再被強大法式鎮壓,動彈不得。
緋絕顏本身是冰屬性,法術多以寒冰為本,滅天斬冷厲神速,能劈妖魂魔魄神元;宗政禮司的乾坤刀是火的屬性,斬妖除魔不在話下,出刀雷火齊下。二人針鋒相對,分庭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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騏風捂著摔疼的肩膀,在一邊喃喃自語:「這陣仗可不小,如今天上地下,能跟宗政做對手的可不多呀。」
海邊,西域神佐老在海邊和南域神瀾俢下棋,瀾俢的小廝在一邊烤新釣上來的魚。碧濤白浪,海鷗彷彿羨慕一般在空中流連。
「哎,該你了,發什麼呆呢?」瀾俢見佐老半天沒動,頂了頂草帽,忍不住催促。
佐老摩挲著晶瑩剔透的玉棋子說:「我總感覺好像要出點事情。」
瀾俢抿了一口茶說:「能有什麼事,還不就是些小魚小蝦的鬧一鬧,搞不出來什麼大動靜。再說了,你有得意門徒坐鎮,還讓青鸞守域疆,沒人比你更清閑了。」
佐老應聲放下玉棋子,有點得意地笑笑,是啊,宗政禮司雖然刻板了點,但管理西域府需要規矩;青鸞神鳳族有囂張的資本,好在念昔日恩情也算仗義。他們之間那點舊事,過去了也就算了,反正碰不上,相安無事就好。
緋絕顏上報的情況好久沒更新到信息庫了,那丫頭大活兒不少干,小活兒懶得管。翻一翻平板電腦,西域圖譜赫然眼前。佐老的程序和普通的神使、神官不同,除了能看轄區在籍者,也能縱觀全部西域府神職人員。顏色光點能展示在籍者狀態,綠色正常,黃色是預警,橙色是危險,紅色是非常危險。而神職人員則用白色光點表示,小光點是正常生活狀態,光點閃爍是出勤狀態,光點放大並閃爍是戰鬥狀態。佐老的圖譜,星光點點,然而他卻看得愣住了,一個碩大的光點帶著些許藍光閃爍不停。佐老記得緋絕顏手機程序特殊,光點上折射青藍色的光芒,區別他人。
那地方是……域疆邊界接近虛無界的地方嗎?佐老點開重疊的光點,顯示的是宗政禮司和緋絕顏。佐老心裡好像被扔了一塊巨石,震耳欲聾,他們兩個打起來了?